那年那蟬那些事(四十三)

贛南科技學院創辦多久,這麪館就開了多久,它的年紀比阿玖還大。能成爲老店,說明它已經成爲人們的生活習慣,每一道工序,都是爲當地人的口味服務。機器軋的掛麪,沸水中一攪,操進湯碗,加澆頭。紅燒大腸、蔥油大排、梅乾菜肉絲、香油薺菜、青菜牛肉,通通八塊一份,送煎蛋或水潽蛋任選。

兩人實在餓了,端着澆頭堆起來的面,屋裡幾張桌子客滿,等不到座位,找個角落蹲下來開吃。

林雨雯紮緊馬尾辮,也不管穿的是制服裙子,蹲在那兒筷子舞得飛快,含混不清地說:“真好吃,哈哈哈哈,賺到了……你別拉我裙子!要走光了!”

“走光?”投來的目光數不勝數,有的男學生,有的是街邊租房的大叔大爺聞聲而動,留下了心眼。

劉玖擡起頭看着她,無辜的問:“你說什麼?”

“我說,別拉我裙子!我要走光了!”林雨雯怒火熊熊,絲毫沒有注意到場合,嗓門扯的很大。

麪館裡的男同志們旁敲側擊,再次確認,果然自己沒有聽錯,瞬間失去了吃麪的心情,嘈雜聲一片接着一片,都在背地裡竊竊私語。

突然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拍案而起:“真是過分!一點學生的樣子都沒有。”

“看夠了沒有?”身旁的中年婦女,清了清嗓子。

全場的聲音一下子被鎮壓了下去,沉寂了幾秒。

林雨雯喝完最後一口湯,擡起頭髮現阿玖蹲在幾步外,並未動過,一臉無辜地吃麪。

阿玖頭扭過來,目光逐漸驚恐,面卡在嘴裡,順着他的目光,林雨雯低頭,看見一隻小手,一雙含着淚光的大眼睛,委屈到噘起的小嘴,衝她弱弱地喊:“媽媽。”

整個麪館突然沉寂,轟然爆發一陣叫好聲。

劉玖聽到腦後傳來打擊樂,老闆用湯勺敲着鍋邊,爲歡呼打起拍子。

場面太詭異,林雨雯一手小心翼翼地扯回裙角,一手端着麪碗,語無倫次:“嘎哈嘎哈你嘎哈?誰是你媽媽啦!”

小女孩再次開口,帶着哭腔:“媽媽,我餓。”

劉玖倒吸一口冷氣。

前面自己的疑惑,一切都有了解釋,林雨雯爲什麼東奔西跑,爲什麼突然的出現,又突然的消失,再出現,最後出現在贛州,原來她親生女兒在這裡。

她逃避到天涯海角,還是逃不過自己的良心!母女相遇了,可悲啊,也不知道這孩子的父親在哪裡!

小女孩又怯生生對他喊:“爸爸。”

劉玖渾身一震。

小女孩繼續說:“爸爸,我餓。”

她渴望地看着阿玖的麪碗,裡面躺着半塊大排。劉玖慢慢把碗遞給她:“孩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角落的燈光微微弱弱,劉玖看不清小女孩的臉,只是見到她的頭髮散成一排,亂七八糟,似乎臉上還有幾處蹭上了黑炭斑,像個小乞丐。

麪館的老闆把房樑上的白熾燈打開,一束光背對着劉玖,打開了小女孩的臉上,劉玖還是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原本應該處在花樣年華的孩子:小女孩的臉上滿是灰塵,已經看不清真正的面貌,兩隻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臉的驚恐,嘴脣上也沒有血色,頭髮似乎打了千萬個結。

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手臂上和腳上彷彿沒有肉,身體薄的好像一張紙,一陣風就能把她刮跑。

劉玖聲音壓的很低,怕嚇到小女孩,“林雨雯,你負點責任,讓她叫我叔叔。”

小女孩接過劉玖手中的碗,甜甜一笑:“謝謝爸爸,爸爸最好了。”說完湊過來,在蹲着的阿玖臉上吧唧親了一下。

老闆“哐”地一敲湯勺:“恭喜你們,一家團圓!”

小女孩的戲十分飽滿,她踮着腳,夾起半塊大排放到林雨雯碗裡:“媽媽先吃。”

林雨雯手裡的碗抖得很厲害,說:“小朋友,我不是你媽媽。”

劉玖說:“她可能不是你的媽媽,但我一定不是你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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