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沒有死,死人是不會痛的,,他捂着頭,敲打聲仍沒有停下,頭的一側開始隱隱作痛。
阿玖渾渾噩噩,被嘶啞的聲音拽回現實:“喂,小炮子,醒醒啊。”
他擡頭望着,在奚落的燈光下,模糊看見一個人影。
她吹啊吹,風從她嘴裡缺口牙縫裡吹出。
“奶奶,他醒了,快打死他!”女孩拿着塑料袋猛地敲着自己的頭。
劉玖看了一眼自己被繩子綁住的手和腳,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人綁架了!
“奶奶快打死他。”風漸漸變小,叫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昏暗的燈光下,這張模糊的臉映出了輪廓,這張臉,我好像見過…
“糰子?你是糰子?”劉玖興奮的喊着。
誰知道小女孩根本不理會他的熱情,冷淡着說:“不要叫我名字,我和你不熟…”
“我是……啊”劉玖話到一半,他突然癟住嘴,他不知道該怎麼向糰子介紹自己,過去的時間裡,糰子總是叫他爸爸,可現在或許小孩子的她早就忘記了…
“我是劉玖啊!”他勉強的說出。
“我知道…”糰子回答的很快。
這是好事,說明糰子還記得他,他欣喜若狂,“糰子,快放開我啊,糰子!”
周圍的顧客投來奇怪的目光,劉玖乘勢而上,朝着路人求助:“她在綁架我,綁架我懂嗎?”
人羣中嘰嘰喳喳,看熱鬧不嫌事大,大傢伙有說有笑,一度默然片刻的時候,糰子忽然沉下臉來,當着顧客,指着面前的劉玖,哭腔着說:“他拋妻棄子!丟下五歲的我和70多歲的奶奶就跑了,就連媽媽也被他氣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喂喂喂,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劉玖方寸大亂,極力解釋。
場面鬧的沸沸揚揚,一度不可開交,劉玖就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被綁在板車上的他不敢擡頭,他可以想像那些人的目光,他認爲他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千不該萬不該得罪小孩子,你永遠想像不到他會對你做出什麼致命性的報復。
“大家別罵爸爸了。”糰子捂着笑臉,假惺惺的說。
劉玖哭都哭不出來,只有他知道,糰子越這樣說,顧客就會罵的越起勁。
“糰子別鬧了。”從顧客裡走出一駝背的老太,喃喃的笑道,“你應該餓了吧。”
他的確很餓,餓的不省人事可以直接埋在土裡,因爲飯局上一口也沒吃,衝到廁所吐了一地,最後出來的時候也是付錢寥寥收場。
燒烤攤黑乎乎,基本依靠後頭百貨店的射燈,只吊起一盞應急燈,照着做作業的孫女。
“我幫你鬆綁,不代表我原諒了你。”糰子在劉玖耳邊說,但聲音故意放大,大到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
“面對罪犯,絕不姑息,零容忍對待!”人羣裡不知從哪又傳出聲來。
老太斜着眼看他,弓着腰招手。
被鬆綁的劉玖走過去,老太說:“老規矩,炒飯?”
阿玖說:“我不餓。”
老太沒有理他,噗嗤一聲笑了,拿起鍋鏟燙了一勺油。
老太磕了蛋到鍋裡,準備炒阿玖的飯。糰子看着數學題,目不斜視:“奶奶你多放了個雞蛋。”
阿玖一陣悲涼,這就是窮人的鬥爭,要麼進行智商上的攀比,要麼用雞蛋進行反擊,手段一個比一個寒酸。糰子說:“你幫我改改作業吧,抵充蛋錢。”
”人窮志不窮。”阿玖握緊拳頭。
孫女一烤焦的香腸塞進嘴裡,細嚼慢嚥:“你這是人窮志短!”
阿玖怒了,被小屁孩嘲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屈辱。
“那個雙馬尾塗口紅的姑娘呢?”孫女一語打破寧靜的夜晚,也敲醒了正在發呆的阿玖。
糰子咬着烤焦的澱粉腸,不知道從哪學來的語氣,“那個大姐姐,是你喜歡的人吧?她說的沒錯,你這輩子除了會吹牛,會哭,果然幹什麼都不行。”
劉玖氣得差點動手,“小孩子好好說話,別什麼都偷聽。”
那年林雨雨來找他,他和她就是在這家店門口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什麼時候被血掩埋,久到自己的血液不知何時凝固,久到連幾歲小屁孩都記住了自己的臉龐,久到她走了…
阿玖發了一下呆,胡亂說:“死了!”
糰子繼續追問:“死了是什麼意思?”
“死了就是死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糰子哈哈大笑,猛的一下鼻涕甩在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上,又匆忙蹭蹭:“你不會被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