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成全

長門別賦

阿嬌聞言,不再詢問信使什麼了。她手裡拿着那道明黃的聖旨,就如同是拿着一個燙手的山芋一般。讓她想想,這該是她所接到的第一道聖旨吧,也是自那道廢后的旨意之後,劉徹頒給陳阿嬌的第一道聖旨吧。只是,劉徹的上一道聖旨已經要了陳阿嬌的命,那麼,這一道聖旨,又會從她這裡奪取什麼呢?

思及此,阿嬌的身子一軟,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了,好在她身邊的月兒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只是,阿嬌還未站穩便推開了月兒的手。

“小姐?”月兒擔憂的喚道。這樣的小姐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有這樣蒼白的神色。就像,就像當初接到小姐接到陛下的廢后聖旨一樣。可是月兒不明白,這次陛下不是讓小姐回宮嗎,小姐爲什麼會這樣?

還未等月兒想通什麼,阿嬌早已經甩開了她的手,徑自蹌踉的走開了。月兒見狀忙跟了上去。只是這一次,她卻不敢再去扶阿嬌了。她怕自己再刺激到阿嬌。

阿嬌捧着聖旨,整個人開始變得恍惚了起來。忽然,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讓她原本陰沉的心一下子亮了起來。對了,她要去找軒,她要去找他,他一定有辦法的。

於是,阿嬌跌跌撞撞的起身,就要去找慕容軒。可是,現在的她,腦子都糊塗了,哪裡還知道要往哪裡去找人啊。她只是像失明的人一樣,東闖西撞的。最後,還是在跟在她身邊的月兒實在看不過去了,再次過去扶着她:“小姐,小姐,你不要這樣。”

“你放開我!”阿嬌說着,就要再甩開月兒的手。

“小姐你不要這樣,你要幹什麼就告訴月兒,月兒幫你做,好不好?”月兒使勁的握住阿嬌的手,不叫她再甩開自己。要是就這樣任由她走下去的話,恐怕還沒走多遠呢,她就要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了。

阿嬌聞言,忽然擡起頭看向月兒,嘴中呢喃道:“軒,軒,我要見軒,他在哪裡,我要見他。”

“好好好,小姐你先在這裡等着,月兒這就去找神醫過來,好不好?”雖然月兒很奇怪爲什麼自己小姐叫神醫竟然叫的那般親熱,可是比起阿嬌此時的狀況而言,那一點好奇實在是太渺小了,因此月兒並沒有追問什麼,反而是順着阿嬌的話說下去。

“你說真的?你幫我去找他?”阿嬌聽話的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擡頭望着月兒問道。

“是,奴婢說真的,小姐您乖乖的坐在這裡,月兒這就替小姐去找神醫,嗯?”

“嗯。”阿嬌聞言,這才木然的點點頭,放開了月兒的手。月兒看了一眼毫無神采的阿嬌,心中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去尋慕容軒去了。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月兒終於找到了慕容軒,將他帶了來。一路上,月兒已經將事情的大概情況跟慕容軒說了一遍。此刻慕容軒心急火燎的,只希望可以快點找到阿嬌。天知道阿嬌現在究竟已經急成什麼樣子了。

遠遠的,慕容軒看見阿嬌坐在一塊石頭上,神情有些呆滯,忙跑了過去:“阿嬌?阿嬌?”慕容軒握着阿嬌的手輕輕搖着,想要將她喚醒。

“小姐,月兒已經將神醫找來了。”一旁的月兒也擔憂的連聲喚着小姐。

終於,阿嬌緩緩的擡起頭,當她的視線觸及到慕容軒的臉龐時,那毫無神采的眼眸忽然閃過一絲光亮,如夜幕中閃耀的星辰。

“軒!”彷彿是積壓已久的洪流終於找到了傾瀉的出口,阿嬌忽然撲到了慕容軒的懷裡,抽噎了起來。

“阿嬌,我在,我在這裡。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慕容軒摟着阿嬌顫抖的身子,一個勁兒的安慰着。這樣的阿嬌讓他心疼極了。也因此,對於將阿嬌害成這樣子的劉徹,慕容軒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阿嬌將手裡的聖旨拿出來放在慕容軒眼前,“他竟然下聖旨了,他竟然,會下聖旨!”這道聖旨,是阿嬌怎麼也想不到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可能從劉徹哪裡接到聖旨。更何況,自從到了雪山之巔之後,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再走回那個綠瓦紅牆的地方。

慕容軒接過聖旨錯略的看了一遍,便將眼神移到了阿嬌的身上:“阿嬌,先不要慌,讓我先想想辦法,好不好?”

“還有什麼辦法嗎?”阿嬌的眼中,露出絕望的神色,“這是聖旨啊,難道我們還能不管不顧不成?”

“阿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軒,我們還能怎麼辦?”第一次,阿嬌明白了,這個時代與自己所處的二十一世紀是多麼的不同。只一道所謂的聖旨,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阿嬌!”慕容軒小心的攬着阿嬌,“一定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不是嗎?”

“真的?”原本已經失望了的阿嬌,在聽到了慕容軒的話後,又燃起了一絲的希望。

“當然是真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想到解決的辦法的。”慕容軒安慰着阿嬌,他的手摩挲着阿嬌烏黑的髮絲,輕柔呵護至極。看着這樣如驚弓之鳥的阿嬌,這一刻,慕容軒在心底發誓,他定要護她周全,給她她想要的生活。哪怕,是揹負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從此亡命天涯。

“嗯。”阿嬌點點頭,窩在慕容軒的懷裡,聽着他低沉堅定的嗓音,忽然,阿嬌覺得心中的那股懼意已經不知所蹤了。

只是,還沒等慕容軒想到什麼好的法子來解決這道突然的聖旨,一個嘹亮的尖叫便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和諧。

“你,你們在幹什麼?”一聲急促的呵斥忽然響起,惹得慕容軒與阿嬌紛紛側目。轉過頭的兩人,看到的竟是劉嫖發青的一張臉。兩人同時愣住了,顯然的,他們並沒有想到劉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而隨後過來的月兒更是沒有想到,她剛纔看着阿嬌跟慕容軒抱在一起覺得有些尷尬,便悄悄地避了出去,這纔沒有看到劉嫖的到來,造成了這樣的局面。對於自己的疏忽,月兒歉意的看了阿嬌一眼,肅立一旁。

只是,阿嬌並沒有怪月兒什麼。雖然她沒想到會被劉嫖撞見,但是換個角度想想,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反正,劉嫖現在看到的,都是事實。只是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跟她說罷了。現在被她撞見了,也省得她在費心思去謀劃了。

慕容軒倒是與阿嬌是一樣的心思,對於劉嫖的出現,他只是起初有過一剎那的驚訝,然後便恢復了平靜,鎮定自若的扶着阿嬌,兩人一同站了起來,看向劉嫖。

“娘……”

“你們在幹什麼!?”劉嫖大聲喝道。

阿嬌也不想相瞞,穩了穩心神,然後說道:“娘不是都看見了嗎?”

“你,你們簡直是……”盛怒之下,劉嫖憶起了眼前站着的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便硬生生的將到口的喝罵嚥了回去。她本來想說的是――你們簡直是傷風敗俗!

只是,劉嫖雖然沒有罵出來,但是她看向阿嬌的眼神,卻仍舊將這一訊息準確無誤的表達了出來。阿嬌被劉嫖眼中的失望看的慌了心神,身子微微一顫。

慕容軒見狀,忙往前邁了一步,將阿嬌擋在了自己的身後,然後對劉嫖恭敬地說道:“長公主,這件事……”

只是,慕容軒想要解釋,劉嫖卻不見得會給他機會。這不,他纔剛一張口,劉嫖便大聲喝罵了起來:“你給我閉嘴,若不是你,阿嬌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自己的疼愛的女兒她是捨不得罵的,但是對於慕容軒她卻是半分情面也沒有留。

“娘,我們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阿嬌見劉嫖這樣喝罵慕容軒,心中一急便要替他分辨。

“你住口!”劉嫖轉頭看向阿嬌,眼中滿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失望,“阿嬌,你是大漢的皇后,是徹兒的妻子,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來!”

聽到劉嫖提起劉徹,阿嬌的心中忽然一痛,她知道,那是陳阿嬌留下的感情在作怪,只是,她留下的,她並不想接手,就如同此刻她面對劉嫖時亦是毫不退讓:“娘,你要女兒說幾次你纔會明白,女兒已經不是大漢的皇后了,早就已經不是了。爲何娘你就是不願意去接受呢?”她不明白,爲什麼劉嫖非要一次次的跟她強調那早已成爲過去的身份。

“不是娘不明白,而是你不明白啊!”劉嫖苦口婆心的說道,“不管是曾經也好,是現在也好,不管怎樣,你的身份都是改變不了的,知道嗎?”

“可是女兒並不想要這個身份啊!”阿嬌握着慕容軒的手,走到劉嫖跟前,“娘,女兒的心中,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所以,那個身份對女兒而言,再沒有半分的期待。”

“你說什麼!?”阿嬌的話,讓劉嫖大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說着,阿嬌看向慕容軒,四目相對,兩人的眼中都滿是柔情。

“阿嬌,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女兒知道。”阿嬌給了劉嫖肯定的回答,“女兒從未想現在這樣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心意。”

“這不可能!”對於阿嬌的話,劉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她的女兒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一直以來,她看着她那麼辛苦的追逐着徹兒的腳步,看着她對徹兒的愛日益深厚。這樣的阿嬌,讓她如何相信,她會在有朝一日愛上別的人。

只是,不管劉嫖願不願意相信,這一切,似乎都已經成了事實。

“長公主,”慕容軒淡然的開口:“我與阿嬌真心相愛,還望長公主成全。”

“你說什麼!”劉嫖狠狠地等着一旁的慕容軒,他倒是敢說,請她成全?他憑什麼要她成全?

慕容軒與阿嬌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在劉嫖面前跪了下去:“請長公主(娘)成全。”

“你們簡直是胡鬧!”劉嫖氣急敗壞的來回踱着步,“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來?尤其是你,阿嬌,你不是深愛着徹兒的麼,怎麼會跟這個慕容軒……”

“娘。”阿嬌擡頭,神色平靜的看着劉嫖,“深愛着劉徹的,是以前的陳阿嬌,而現在的阿嬌,心裡愛着的,只有他一個。”說完,阿嬌低頭,入目的,是十指交握的纏綿。

“胡鬧!”

“長公主,素聞長公主對幼女自小疼愛異常,今日,還請長公主成全,讓我與阿嬌在一起。”慕容軒的聲音中充滿了懇求的語氣,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與一個人說話。現在想來,似乎自遇到了阿嬌開始,他似乎有了好多好多的第一次。

只是,對於他的懇求,劉嫖卻是不屑一顧極了:“你?就憑你,憑什麼要我成全?”

“就憑我對阿嬌的真情。”慕容軒堅定的答道。

“真情?呵呵,真是可笑,我來問你,你憑什麼給阿嬌幸福?你區區一個布衣大夫,憑什麼給阿嬌她所要的幸福?”劉嫖的聲音幾近尖刻,由此可見她對慕容軒的怨憎。

“這一點請長公主放心,我說到做到,一定會讓阿嬌幸福的。”

“你不要再說了,想要我成全你那是不可能的!”

“娘,爲什麼?”阿嬌忽然擡頭,滿眼悲慼的看向劉嫖,爲什麼她非要阻止他們在一起呢?她不是很愛她這個女兒的嗎?

劉嫖被阿嬌盯得撇過了頭去:“阿嬌,你相信娘,他是給不了你幸福的。”

“娘……”阿嬌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劉嫖無情的打斷:“好了,你們什麼都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她的女兒,理應是大漢最尊貴的皇后,怎麼能,就這麼跟一個布衣大夫在一起。這一點說什麼劉嫖都不會答應的。在她的心裡,女兒的確是最重要的,但是沒有權利,沒有滔天的富貴,她並不認爲女兒可以得到什麼幸福。貧賤夫妻百事哀,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所以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女兒好。

劉嫖這樣想着,便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再正確不過的了。而且,陳家也需要阿嬌儘快的回到皇宮。而這一次徹兒居然會親自下旨讓阿嬌回去,這就說明了他對阿嬌尚未忘情。只要徹兒對阿嬌還有情,那麼阿嬌就有可能重新做回皇后。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劉嫖又怎麼可能放棄。所以,對於阿嬌與慕容軒的苦苦哀求,劉嫖是鐵了心不會點頭的。

“娘,你不是最疼女兒的麼,女兒求你,成全女兒,好不好?”接受了陳阿嬌全部記憶的慕容嬌,在跟劉嫖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早已經劉嫖當作了自己的母親來對待,所以,她纔會希望她和慕容軒可以得到她的認同。只是看起來,她的希望或許是不會成真的了。

慕容軒見狀,怕阿嬌太過傷心,便忙扶住了她,輕聲安慰道:“阿嬌,別怕,就算是沒有任何人的認同,我亦會一直守着你,永不放手。”

阿嬌聞言,擡頭看向慕容軒,當兩人的視線膠着在一起的都是,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堅定。

“嗯。”阿嬌點頭,她相信,只要是慕容軒說的話,她都相信。沒有理由的,全心的信任,只因爲,他是他。

但是,就在阿嬌與慕容軒神情凝望的時候,劉嫖卻冷冷的開口了:“你們最好都放棄了心裡的那個念頭,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而我也是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宮外篇就要結束了,很快就會將故事背景轉到長安那座巍峨冰冷的宮殿的,親們期待下面的故事吧。還有哦,記得要給洛砸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