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告辭

長門別賦

慕容軒離開了西山之後,又馬上回到了嚴家堡。而他回去的時候,嚴茹華早已經不在他的房裡了。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這個時候已經很遲了,嚴茹華再怎麼樣也還只是一個女孩子,總不好深夜留在一個男人的房間裡吧。

不過,嚴茹華人雖走了,東西卻是留了下來。慕容軒看了一眼桌上那仍然用用食盒保溫着的燕窩粥,知道那一定是嚴茹華留下來的。不過他也沒多想什麼,此刻的他根本就沒有什麼胃口。一日不能抓到那個企圖傷害慕容嬌的人,他便一日不能安心啊。

只是,當慕容軒看到嚴茹華留下的燕窩粥時,忽然想起了留在西山的慕容嬌,不知道她此時是不是餓了,又或者是冷了。慕容軒胡亂的收拾了一下便上牀去睡了。他也要好好的養精蓄銳一下,這樣纔好對付那個幕後黑手啊。只是躺在牀上的慕容軒卻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他的腦海裡,一直想着的,是慕容嬌的身影。有她巧笑倩兮言笑晏晏的嬌俏容顏;也有她輕斥薄怒杏眼含嗔的清泠模樣。就這樣,慕容軒就在一夜的半睡半醒如夢如幻中度過了這個夜晚。他第一次,領會了失眠的幸福。

第二日一早,慕容軒纔剛剛打開房門就迎面遇到一個小廝正準備要敲他的房門。小廝見慕容軒自己開門出來了,微微一愣,繼而哈腰說道:“慕容公子您醒的真早啊。”

慕容軒微微一笑:“有事嗎?”

“公子猜着了,是我家堡主讓小的來請慕容公子去書房說話。”小廝見慕容軒問了,自然是馬上就將來此的目的給說了出來。

“書房?”那嚴正卿這麼早找他何事?還要去書房?

“正是堡主吩咐小的來請慕容公子去書房的,還請慕容公子快些過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慕容軒擡手揮退了小廝,他心中略想了一想,而後才擡腳往嚴正卿的書房走去。

“咚咚。”嚴正卿的書房門前,慕容軒舉手輕敲。

“什麼人?”房內,傳出嚴正卿略顯蒼老的聲音。

“嚴盟主,是在下。”

“哦,原來是慕容公子來了。”嚴正卿一聽到慕容軒的聲音,忙開了門將慕容軒給迎了進來。

“不知嚴盟主找我何事?”慕容軒開門見山的問道,這個時候他可沒時間跟嚴正卿打太極。

嚴正卿見慕容軒這樣問,也就不繞彎子了:“既然慕容公子問了,那老夫也就不隱瞞什麼了。昨兒派出去找阿嬌姑娘的人回來了。”

“哦,可有了阿嬌的消息?”慕容軒聞言,先是一驚,繼而做出一副欣喜的樣子急急的追問着。只是他心裡卻有些疑惑。就是他要找到阿嬌也是費了那麼多的心思的,他不信這些人竟能這麼快就找到了西山去。

嚴正卿聞言,有些抱歉的看向慕容軒,在他催促的話語中,這才慢慢的說道:“慕容公子,老夫說了,你可要穩住啊。”這個消息,倒真是叫嚴正卿有些爲難了。這些天他暗自觀察着,發現這慕容軒對他的那個什麼徒弟那是好的不得了的,若是知道她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了事,還不知道他到底會做出些什麼事來呢。

慕容軒聞言,心中一緊:“嚴盟主這是何意?”嚴正卿的話,似乎是話裡有話的樣子,而且,聽着還不是什麼好話。

“哎,事到如今,老夫就跟公子直說了吧。”嚴正卿嘆了口氣,略感無力的說道,“阿嬌姑娘她,她……”

“阿嬌她怎麼了?”

“阿嬌姑娘她,出事了。”

“你說什麼!”慕容軒聞言臉色一變。

“慕容公子,今日下人回報,有人在南郊的河邊撿到了這個。”嚴正卿一邊說着,一邊從書桌上拿起一樣東西,交到慕容軒手中。

“這是什麼東西?”慕容軒接過嚴正卿遞過來的東西,疑惑的問道,一面低頭看去。霎時,慕容軒的臉色在看清楚手中的東西時頓時生變。這,這分明是阿嬌東西啊。慕容軒的聲音微微發抖:“嚴盟主,請問嚴盟主……這髮簪……這髮簪,究竟是在何處發現的?”

“如此說來,慕容公子也認出來了這支髮簪的確爲阿嬌姑娘所有嗎?”

“這髮簪,的確是阿嬌的。”慕容軒拿着那支沾着血跡的碧色玉簪,他記得很清楚,這支玉簪是輕風在年節時買了送給阿嬌的。阿嬌很是喜歡着髮簪碧藍如海的顏色,所以一直都戴在頭上。

嚴正卿聽了慕容軒的話,微微嘆息一聲,說道:“若這髮簪真的爲阿嬌姑娘所有的話,那麼阿嬌姑娘恐怕就是……”

“就怎麼樣?”慕容軒強壓着心底的那一絲恐懼,湛湛的問道。

嚴正卿似乎也有些悲慼的樣子,張了張口,說道:“阿嬌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髮簪沾血,卻並未在南郊找到阿嬌姑娘的身影,她恐怕是……”嚴正卿將自己的推測與懷疑講了出來。

“這不可能!”還沒等嚴正卿的話講完,慕容軒便大聲駁斥了回去。阿嬌她那樣的天資聰穎,怎麼可能會出事!

嚴正卿見狀,也不以爲意,只搖搖頭說道:“慕容公子,老夫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只是,哎……”有些話,他也不想再說第二遍。只可惜了那個阿嬌姑娘,那樣明媚靈動的一個女子,竟然就這樣去了,真是天妒紅顏啊。

“嚴盟主!”慕容軒忽然大聲喝道,“阿嬌她一定沒事的。”

“……希望如慕容公子所言,阿嬌姑娘吉人天相,或許,或許……”雖然嚴正卿很想順着慕容軒的心情說下去,但是,面對眼前的證據如山,讓他如何去相信,那阿嬌姑娘會沒事啊。

“多謝嚴正卿這些日子幫着在下找尋阿嬌的下落。”慕容軒將髮簪收在懷中,這才轉身對嚴正卿說道,“只是,如今阿嬌生死未明,在下實在是無心留在這裡等待,今日便跟嚴盟主辭行了。”

“慕容公子要走?”

“是啊,我要親自去找阿嬌。”

“可是這人海茫茫,慕容公子要去哪裡找呢?”嚴正卿問道,他幾乎將嚴家堡的人都派了出去,也僅僅是找到這麼一根髮簪而已,就憑着慕容軒一個人,又能找到些什麼呢。

“既然這髮簪是在南郊的河邊發現的,那我便去那裡去找,總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慕容軒滿目堅定不容動搖,不管旁人如何說,他都要親自去尋找阿嬌,哪怕是走遍了天涯,訪遍了海角又何妨。

“……哎,那好吧,既然慕容公子執意如此,老夫也不好勉強。只是,勞煩公子再多留一日,容老夫爲公子踐行。”嚴正卿斟酌了一陣,這纔開口說道。這,或許是他唯一能爲女兒爭取到的機會了吧。從今以後,成也好,敗也好,他也好勸女兒就此罷開手去,不再糾纏這不屬於她的癡迷。

慕容軒聞言,略略沉吟了一番,而後說道:“既然嚴盟主這樣說了,在下從命就是。”說完,慕容軒與嚴正卿道了聲告辭,然後便離開了嚴正卿的書房,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客房中,慕容軒坐在桌前,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之前從嚴正卿手中得到的那支髮簪,拿在手中呆呆的看着:阿嬌,你千萬不能出事啊!如果阿嬌真的有什麼好歹的話,慕容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昨晚就將慕容嬌帶回來了。若是阿嬌就在他身邊的話,不管怎樣,他總能護着她的安全,最不濟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六神無主,只能對着一支髮簪祈望着阿嬌的安全。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

就在慕容軒一心擔憂着慕容嬌的安全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漸行漸近,直直的朝着慕容軒的房間過來。

慕容軒聞言擡頭朝門外看去,他纔剛一擡眼,便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在眼前一閃,定睛看去時才發現,那人一身青綠的衣裙,不是嚴茹華又是哪個。

“慕容公子,你果然在這裡。”嚴茹華嫋嫋婷婷的進了慕容軒的房間,溫柔笑道。

慕容軒見是她來了,忙將手中的髮簪收回了懷中,一面看向嚴茹華:“原來是嚴姑娘啊,不知嚴姑娘到此是?”

嚴茹華眼尖,早就看到了慕容軒一直拿在手中的髮簪,她不答反問:“剛剛慕容公子拿在手上的,就是我爹交給慕容公子的髮簪吧?”

“正是。”慕容軒點頭承認了。

“那髮簪,果然是阿嬌姑娘的?”嚴茹華憂心的問道,眼中也有了一絲的急色,似乎,很是擔心慕容嬌的安全似的。只是慕容軒卻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阿嬌跟這位嚴姑娘相交甚好了。

慕容軒看了嚴茹華一眼,而後說道:“這髮簪,的確爲阿嬌所有。”這個,他再確定不過了。

“這麼說來,難道阿嬌姑娘真的遇險了嗎?”嚴茹華咬着脣問道。

慕容軒聞言,原本溫和的臉色驟然一變,雙目圓睜:“阿嬌一定不會有事的!”而且,有他在,他也不允許阿嬌有事。決不允許!

嚴茹華見慕容軒忽然變了臉色,心中一顫:“慕容,慕容公子,你……”這樣的慕容軒,嚴茹華從未見過。慕容軒在她的眼中,一直都是一個君子端方溫蘊如玉的男子,可是她實在是沒想到,只區區一個慕容嬌而已,竟會讓他失去了往日的溫和神采。

慕容軒看到嚴茹華嬌容失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於是馬上穩住了心神,這才轉向嚴茹華,說道:“在下失態,嚇驚嚇了嚴姑娘了。”

“慕容公子不要這麼說,”嚴茹華強自笑道,“公子不過是因爲擔心阿嬌姑娘纔會這樣的,茹華明白的。”是的,她明白,從第一次見到那個阿嬌姑娘的那個晚上她就明白了,這個阿嬌姑娘對慕容軒而言,是特殊的。可是,可是她不甘心啊!那個阿嬌,如何比得上自己花容月貌,如何比得上自己家世顯赫,憑什麼,她憑什麼可以那樣堂而皇之的站在慕容軒身邊,又憑什麼,可以讓慕容軒這樣的特別對待。她不明白,也不甘心!爲什麼,她不過就是晚了與慕容軒相遇的時間而已,竟讓那個阿嬌佔了便宜去。

嚴茹華心裡這樣想着,便越發的嫉恨起慕容嬌來了,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謝起了老天爺,也最好,讓那個阿嬌真的死絕了纔好,這樣一來,慕容軒的眼中看到的就只會是她嚴茹華了。嚴茹華自信,只要沒有了阿嬌,慕容軒一定會看到自己的好的。到時候他就會發現,自己比那阿嬌更適合站在他的身邊。

“嚴姑娘,嚴姑娘?”慕容軒看着嚴茹華的臉色變了又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不由得連連喚了她幾次。

“哦,慕容公子,你叫我?”嚴茹華忽然回過神來,忙恢復了之前的溫柔模樣,含情脈脈的看向慕容軒。

“嚴姑娘,嚴姑娘來找在下可是有事?”慕容軒對嚴茹華這樣跑到這裡來打擾自己很是不高興,但是面上卻仍然是一副好性子的模樣。那樣的他,讓人幾乎無法與剛纔那個盛怒之下的他聯繫起來。

嚴茹華不妨慕容軒又將問題繞了回來,知道自己一定是要說些什麼出來才行的,她腦子一轉,心下馬上就有了主意:“聽我爹說,慕容公子要走?”嚴茹華的眼中,流露出十二萬分的留戀,與不捨。

只可惜,該看懂它的人,卻一點也沒看進心裡去。恐怕慕容軒也只有在面對慕容嬌以外的女人時,纔會是這樣的遲鈍與不解fengqing吧。

“既然阿嬌人不在這裡,我自然是要走的。”慕容軒說的理所當然。

“可是,可是……”嚴茹華絞盡腦汁,想着可以將慕容軒留下來的辦法,“阿嬌姑娘不是已經……”死了嗎?只是,見識過了慕容軒方纔發怒的樣子,嚴茹華卻不敢將這剩下的三個字說出來,只能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慕容軒,將自己的意思默默傳達着。

可是,慕容軒卻並不理會她這一套,只是冷聲說道:“嚴姑娘,在下敬你是嚴盟主的千金,只是,阿嬌亦是我的愛徒,在沒有見到阿嬌的屍體之前,我不許任何人再說一句‘她已死’這樣的話來!”慕容軒漸漸握緊了雙拳:沒有他的允許,她如何能死,怎麼能死!便是她一腳踏進了閻王殿,只要沒有他的允許,他倒要看看,那閻王可敢收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嚴茹華被慕容軒這麼一吼,眼中頓時蒙上了一層水汽,抽抽噎噎的說道,“慕容公子,茹華……茹華並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不要誤會了。”

嚴茹華的表情很美,並沒有因爲哭泣而壞了她的嬌顏。反而,那樣一副雨打梨花要落未落的嬌弱樣子,更叫人憐惜,動心。哪怕是任何一個男人見了,恐怕都要忘記一切,只想要立時將她攬入懷中安慰。

只可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人,而是無情神醫,慕容軒;而她,卻只是嚴茹華,於是,不見了柔情,沒有了蜜意,有的,只是佳人自嬌媚,公子偏冷情的奈何。

客房中,只見慕容軒站了起來,冷冷的看了嚴茹華一眼:“我不管嚴姑娘是有意,還是無心,我希望,這樣的話,不會從嚴姑娘口中聽到第二遍!”

“不會的,茹華以後再不會說這樣的話的,慕容公子你莫要怪責茹華。”嚴茹華聞言急急的解釋着。

只是,慕容軒並沒有聽她的解釋,也並沒有在意她的解釋,嚴茹華的嬌羞與懊悔,絲毫勾不起他心中的憐惜。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嚴茹華一眼,然後擡腳離開了自己的房間。既然她喜歡此地,那麼,他讓與她便是。反正,他根本就不喜歡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