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深秋感受到暖洋洋的太陽的眷顧,對於白弱水來說,是已經挺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們到達柳州城的軍營已經好幾天了,軍營中不準女人隨意進入,所以白弱水還是像以前一樣,扮作了男子,只是臉上不再貼着一層人皮面具了。
那些人只當肅王帶了一個男寵來,匆匆看了一眼白弱水,也沒敢吱聲,只有沈疏離,樑子都和文淵三人在愣了一下之後,就認出了她來。
至於她身上的蠱毒,幸好蕭煜又做了一些百花丸讓白弱水每七日服用一次,暫且將那蟲子給抑制住了。
但是這也只能延緩蠱蟲作祟,並不能治本,如果找不到控制母蠱的人將其殺掉,那十個月之後,那隻蠱蟲便再也抑制不了了。
而這些,蕭煜自然是沒有告知白弱水的,這些事情,他一個人知道就好。
“白兄真是清閒啊,剛吃過飯就在此處曬太陽。”
白弱水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來,也沒有從那塊大石頭上起來,直接就循着人聲去了。
不是很刺眼的陽光之下,白弱水看見一身戎裝的樑子都向她這邊走來,手上提着一壺酒。
“怎麼,看我得到肅王的庇護,不用上戰場去,子都兄是不服氣啊?”
“豈敢豈敢,白兄說的是哪裡的話。”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子都兄,要是你想不上戰場嘛……我倒是有一個法子。”說着,白弱水的嘴角露出一抹笑來,那樣的笑容在樑子都眼中,怎麼看怎麼猥瑣啊。
女孩子家家的,怎麼能夠露出這樣的笑容來呢?此刻,白弱水給他的感覺,完全就是一個老流/氓,想到這裡,樑子都全身都是一哆嗦,迅速坐了下來。
“誒,我瞧現在西域沒有來搞事,你們還要將這身盔甲穿着,不重嗎?”
“有什麼辦法啊,誰知道西域什麼時候來搞事情,咱們得隨時防着不是,而且,那個新上/位的西域王,脾氣怪異得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穿着這身盔甲,也免了穿上的時間了。”
樑子都將酒壺遞給白弱水,白弱水接過來聞了聞,就要將東西放下,就在這個時候,城樓上響起了號角聲,將今日的寧靜全打破了。
樑子都也沒來得及將白弱水手中的酒壺搶過來,就朝着馬廄奔去,拉了自己的戰馬就跟着隊伍出發了,連和她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和樑子都情況差不多的是蕭煜,蕭煜在隊伍的前面,兩人隔着隊伍望了對方一眼,蕭煜就被人羣淹沒了。
沈攸之騎着馬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今日肅王殿下也要出戰,公子保護好自己。”說完,就朝着隊伍的前面望了望。
不知道沈攸之有沒有看到蕭煜,反正她是沒有看到的。
白弱水作了一個揖:“我知道了,望諸君凱旋。”
沈攸之點了點頭,就駕馬離開了。
大軍出發之後,整個軍營變得異常清冷,而半空中的太陽,似乎也不是那麼溫暖了,白弱水拿起之前那放下的酒,想要喝上一兩口來打發時間,然而,卻在酒剛入口的那一瞬間,便止不住想要吐出什麼來。
扶着旁邊的一棵樹吐了好久,將之前吃的午飯都已經吐完之後,還沒有要停止的跡象,又開始乾嘔。
莫不是中午吃壞了肚子……或者說中午的東西有問題!
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那西域這個時候宣戰……
白弱水想到這裡,也顧不得胃中的難受,跑到馬廄牽了一匹馬就要衝出軍營,奈何守衛軍營的將士見她要出來,紛紛將她攔住,白弱水牙一咬,就加快了速度,衝了出去。
整個軍營都知道,這個小白臉是肅王特意帶來的男寵,所以也沒敢將手中的武器射/出去阻止她,只得派了一個士兵騎馬跟在她身後。
軍隊中有步兵,所以行進速度也不是很快,白弱水察覺問題又比較及時,所以在蕭煜帶着衆人出城之前就追到了隊伍。
看着走在後面的沈攸之,白弱水大喊了一聲。
沈攸之立馬勒馬停下,轉身看她:“你怎麼出來了?”
“快去叫殿下停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殿下!”白弱水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說到。
沈攸之見此,立馬騎馬奔到了前面,沒一會兒,隊伍就停了下來,然後,白弱水就看見蕭煜騎了一匹健壯的黑馬向她這邊而來。
“你怎麼出來了?”
“先別問這個,蕭煜,我們吃的東西可能有點不對,現在我胃很不舒服,要是真的是東西的問題的話,那這次面對西域,可能損失慘重。”
“胃不舒服?爲什麼本王沒有,而且現在大家都還是好好的。”
蕭煜皺了皺眉,順帶將白弱水的手腕拉過來,開始給她探脈。
“怎麼樣,是不是有問題?”
白弱水見蕭煜在摸/到她的脈象之後,微微皺着的眉頭竟然皺得更加厲害了,便有些擔心自己猜測應驗了,畢竟,這對大燕這些士兵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嗯,有很大的問題。”
蕭煜這樣說,白弱水一顆心更是懸得厲害了。
“到底是下得什麼藥,能診出來嗎?”
看着白弱水一臉擔憂的神情,蕭煜臉上更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湊近白弱水說了幾句話之後,白弱水臉上的表情就變成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她沒有聽錯吧……她懷/孕了,她和蕭煜的孩子,此刻就在她的肚子裡,那她,是要做母親了?!
直到蕭煜將她給送回軍營的時候,白弱水還在想這件事,連蕭煜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清楚。
“師父,你還在發神呢,你再發神,人都已經走遠了!”
陸雲突然吼了一句,將白弱水給拉了回來,看着眼前放大的臉,白弱水伸手就是一巴掌推過去。
“我去,師父您能愛惜一下徒弟的臉不,見過推人的,還沒見過有人像您這樣推臉的。”
陸雲一邊嘀咕着,一邊揉了揉自己的臉。
“我怎麼在軍醫這裡?”
看到陸雲的時候,白弱水纔想起這件事來,自從他們來到軍營之後,她就變成了軍營中衆人都嫉妒的米蟲,專門給他們消耗糧食來的……
而蕭衡和陸雲這兩小子,竟然被蕭煜安排到了軍醫這裡幫忙給傷殘人員處理傷勢,本來她也是想來做這個的,但是當初她剛一提出來,就被蕭煜給否決掉了。
陸雲還因爲這個取笑她取笑到了至今。
“是啊,你說你一個專業米蟲,怎麼就到這裡來了呢,難道你不吃米了,改吃藥了?不對不對,這可不行啊,這些藥加起來,還沒有米的一成多,要是給你吃了,傷員怎麼辦?”
說完,陸雲就作勢要將白弱水給往這頂大帳/篷外面推,正走進來的蕭衡看見了,趕緊過來,將手中的藥材放下,然後又將陸雲拉開。
“你做什麼啊?”
“小爺在大義滅親呢,乖,媳婦兒別攔着。”
對於陸雲這麼自然地叫了一聲“媳婦兒”,白弱水感覺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而蕭衡的反應更是強烈。
擡腳就對着陸雲的小/腿一踢,陸雲立馬往旁邊倒去。
這一倒,陸雲立馬抱着自己的腿作哀嚎狀,滿目深情地看向正俯視着他的蕭衡:“不帶下腳這麼狠的,要是踢死了,小爺可捨不得媳婦你守寡啊。”
陸雲的話自然又是惹來了一頓好打,當陸雲想起來向白弱水求救的時候,白弱水也樂得在旁邊看好戲。
誰叫剛纔這小子想要“大義滅親”呢,活該。
“師父,我可是你徒兒啊。”
“啊沒錯,是徒兒,剛纔嚷着要大義滅親的徒兒。”
白弱水乾脆坐在旁邊,倒了一壺茶來喝。
白弱水這樣一說,陸雲就絕望了,也就沒了求助白弱水的打算。
“陸雲,你怎麼不還手呢?”這讓白弱水感到奇怪,但是一想到只要陸雲一還手,一定會被蕭衡揍得更加厲害,就覺得自己這番話有些煽風點火的嫌疑了。
“小爺怎麼可能向媳婦兒動手呢,這都不懂,真是高看你了。”
那個“了”字剛一說完,她就聽到了更加慘烈的叫喚聲。
嘖嘖,看吧,陸雲這小子就是作死作的,明知道某人不喜歡被他“媳婦兒媳婦兒”的叫,他就是要叫,這能怪誰?
明知道蕭衡比他的武功好,自己的輕功也比不過人家,還要和這孩子在一起,能怪誰?
這小子估計作死要作一輩子咯。
“住手住手啊!”
最後還是從外面採藥回來的劉太醫來勸架了,白髮蒼蒼的太醫,一進帳/篷就看到這兩小子在打架,還以爲是在玩兒命,所以連自己採的藥也不管了,直接將揹簍往地上一扔就跑過來了。
白弱水趕緊上前將劉太醫拉過來:“劉太醫,這倆孩子鬧着玩兒的,沒事兒,小孩子嘛,誰沒有打過架是吧,您小時候,也打過架的吧?”
老太醫似乎是在思考白弱水的問題,想了一會兒之後,竟然也點了點頭,又見這兩人雖然是在打架,但是打人的那個下手總是避開要害,而被打的那個友總是不還手,便拂了拂袖子,笑着去收拾他的藥材去了。
蕭衡見劉太醫回來了,漸漸收了手,站起來也沒理陸雲,直接去幫劉太醫收拾藥材去了。
而陸雲,雖然蕭衡揍人的時候是避開了要害,表面上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傷,但是卻“嗷嗷”直叫,就跟女人生孩子似的那樣痛苦,這演技……真是服了他了。
當時,白弱水是這樣想的,然而,當蕭衡拿來藥,請她幫陸雲上藥,在看到陸雲背上胸前那些一塊又一塊的青紫淤青之後,頓時驚愕了。
“你家那位下手夠狠啊。”看着這些淤青,白弱水不禁感慨道。
她發誓,她從沒有見過比蕭衡還要暴力的人,目前爲止,之後,估計也不會有了。
這就叫那什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她頓時就體會到了那位叫做陳子昂的男子站在幽州臺上的心情,應該和此時的她,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