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察覺到我喜歡姬楚殤的時候,是在我和他相識三年後的秋狩。
那時,我已是二六之年,十八歲的人,早早地就瞭解那些情情/愛愛的事情。
但是對於這些事,我一點都沒有去嘗試過,更沒有想過會對姬楚殤有這方面的想法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看到了我的第一個兄弟死在了衛澈手上。
衛澈是二皇子,但是由於是嫡出,便和大皇兄衛漣齊位,衛漣和衛澈這兩人的政/治才能是所有皇子中最出彩的。
三皇兄衛渝也是一個滿腹經綸的才子,五皇弟衛深是一個幾乎任何方面都略通的全才。
唯獨我,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遊戲人間的廢柴,五個兄弟裡最沒用的那個,但是也是被衛澈盯上的最晚的那個吧。
因爲衛澈和衛漣的才能不相上下,所以父皇也很是糾結到底該選長子還是嫡子爲太子。
在父皇還沒有定奪的時候,衛澈已經忍不住了。
秋狩開始的第三天,衛澈約我去狩獵,我自然將姬楚殤也給拉上。
在看到大皇兄已經駕馬等在山頂上的時候,我還以爲這真的只是兄弟之間的遊戲。
在那天之前,我真的是太過養尊處優了。
比賽規則是衛漣定的,地方是衛澈選的。
連白癡都知道,到山頂這種地方來比賽狩獵,簡直就是玩兒命。
爲了既能保住自己的面子,又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我便佯裝從馬上摔了下去。
這樣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待在原地休息了。
“小傻子,過來陪本皇子待着。”自從那次他忘了甩開我的手,還忘了換衣裳守了我一個晚上之後,我就將他定義爲了“小傻子”了。
對於這個稱呼,他也沒有什麼意見,我便越叫越歡。
而姬楚殤這個小傻子卻想和衛澈他們一起玩耍,我硬生生地將人給拉住,跟他說了一句,打獵會將衣裳弄得很髒。
這小傻子竟然就真的信了,心有不甘地陪着我坐在了原地。
良久,才冒出一句話來:“這是我爹第一次帶我來秋狩,聽我爹說,很好玩。”
“真是個傻子,你覺得將衣裳弄得到處是泥會很好玩?你爹那是騙你的。”
我繼續臉不紅心不跳地忽悠着他。
這傻子目目不轉睛地看着蓄勢待發的衛澈和衛漣,明顯是還是有點不甘心的樣子。
不過,我怎麼能讓傻子和他們一起玩呢,這兩個其中一個可是以後的皇帝啊,要是傻子的功夫被他們看中了的話,豈不是以後都沒有時間陪我玩了?
纔不要。
但是,我真的僅僅是怕沒有人陪我玩嗎?
小傻子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皺了皺眉頭,最後像是做出了什麼重要決定那般對我說道:“我還是想去和大皇子、二皇子一塊兒玩。”
說完,小傻子就要離開,我想也沒有想,一下子就將他的手給拉住:“不準去。”
因爲說話有些急,聽起來可能會以爲我是在生氣,所以小傻子一下子就傻眼了,愣是盯着我看了半晌,沒有說話,那雙腳也沒有移動半步。
“憑什麼?”
小傻子反應過來之後,對着一陣尷尬的我說出了這三個字,對啊,憑什麼?
我憑什麼阻止一個人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左右另一個人的意願的,即使我是皇子,也不成。
但我還是厚臉皮地將他拉到自己身上坐下,然後將他摁住,因爲個子比他要高一些,很容易就將他給制服了。
“哈哈,看你還怎麼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語氣滿是得意忘形,很欠扁的那種吧,完全忘了這樣的姿勢是有多麼的怪異和曖昧。
倒是小傻子突然變得通紅的一張臉提醒了我。
我這纔有些尷尬地將他給鬆開,他立馬坐到了一邊,再也沒有提要和衛澈他們一起玩的事情了。
衛澈和衛漣兩人的比賽開始的時候,天上突然響起了悶雷。
這個鬼天氣,明明前一刻還是豔陽高照的,現在就成了這個鬼樣子。
“皇兄,大皇兄,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可能過會兒就要下雨了。”
我對那兩人喊道,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理會我,或許是真的沒有聽到,只見下一瞬間,兩匹馬就像是離弦之箭一般跑了出去。
兩人衝往山下,像是要拼了命般地相互追逐。
“小傻子,那個……”
“什麼?”
“沒事。”
剛說完這句話,我就看到大皇兄的馬腿突然彎了下去,將大皇兄甩下了馬背。
我以爲僅僅是這個樣子就完了,沒想到衛漣被甩下來之後,身體一直一直往山下滾去,直到撞到了一塊大石頭上,這才停止了。
後來,隨行的御醫過來,說是已經死掉了。
期間,我就站在原地,連靠近都不敢,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我的面前,還是我的大皇兄,而兇手,竟然是我的親哥哥衛澈。
因爲就在他們的馬跑出去後沒有多久,我看到了衛澈身邊有一根泛着銀光的東西時隱時現,然後我又看見那個東西在某一瞬間套在了衛漣那匹馬的馬腿之上。
這個就是我之前想對小傻子說但是又沒有說出口的事情。
這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在那個時候,我還是當衛澈是我的親哥哥的。
事後,我去找過衛澈,他知道我看到了一些對他不利的東西之後,身上的殺氣越來越重。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看出他的疑心有多重,要不然,我也不會那麼坦誠地去找他了。
在我以爲他會不會將我也殺了的時候,他卻叫我走了。
他的意思是,只要我不說出去,還是他的親弟弟,他永遠也不會對我下手,而這件事情,也永遠會被認爲是意外。
當然,很長一段時間之後,衛漣的死亡真的被當成是一場意外處理了。
後來,到了出殯的那一天,衛漣的那張青灰色又有些瘀腫的臉依然透着一種死不瞑目的感覺,我差點當場就吐了出來,幸好衛澈將我給拉開了。
父皇痛失了愛子,一下子似乎老了十歲,讓人看了很不是滋味。
衆人以爲,大皇子已經死了,這立太子的事情大概就已經能夠基本定下來了。
就在各大臣都開始往衛澈這邊靠攏的時候,父皇再次宣佈,立太子一事,不必如此倉促,他打算廢除祖宗立嫡立長的規矩,在剩下的四位皇子裡選擇最佳的那一個。
這就導致了三皇兄和五皇弟的慘死,當然,自從見到大皇兄死在衛澈手上之後,我有意避開了所有的皇子。
對於我這種挺惜命的人來說,死亡這種事情,還是少見爲妙。
後來,我很疑惑,我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開始不再稀罕我這條小命了的。
大概是在殺了第一個接近那個小傻子的女子之後吧。
或許是在察覺到自己對於那個小傻子的感情越陷越深之後。
又或許,是在更早更早以前?
不記得了。
但是至今,我都記得第一次將那個女子掐死時的快/感,那是一種怎樣都無法得到的滿足,像是,只要那個女子死了,小傻子永遠就是我的了一般。
就因爲那個女子看着那個小傻子笑了一下,扔了一枝桃花給他,她就註定要死了。
看誰不好,偏偏要看我中意的人,扔給誰不好,偏要扔給他。
說起來,我這後半生還真的挺作孽的。
我一直以爲,雖然我和衛澈是親兄弟,但是我和他的本質是不一樣的。
他嗜血,而我並不這樣。
但是當我將第一隻蠱蟲的腿給扯掉一隻,將接近姬楚殤的第一個女子給殺掉的時候,我才發覺,原來,我和衛澈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呵,到底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吶,即使性格有所不同,但是某些方面倒還是挺相似的。
或許,嗜血本來就是我和衛澈作爲親兄弟最最基本的相似點。
只是,目的各有不同罷了。
他是爲了皇位,而我,僅僅是爲了自己的愛情。
這樣說,總會覺得自己浪漫又偉大,但是一想到自己想要的愛情是用那麼多女子的血液作爲墊腳石,那就成了一種讓人噁心至極的東西了。
連我自己都變得嫌棄自己了。
一邊不敢告訴小傻子自己的想法,怕最後連兩人之間僅有的朋友關係都破滅了,一邊又厭惡別的女子靠近他。
我這樣的人,除了做更多無可救藥的事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李岸然的女兒更是大膽,竟然將貼身的玉鐲相贈,還每日都以送糕點的名義來將軍府佔用小傻子和我在一起的時間。
在那時的我看來,這個女子就是不識時務到極致,蠢透了。
還在我面前約定了婚事,於是我便將她給殺了,爲了泄憤,還將她給肢解,扔到了井水中。
這是死在我的手中最慘的一個,也是我這輩子殺的最後一個了。
至此之後,我竟然開始做起了噩夢,於是我向已經登上了那個冰冷皇位的衛澈提出遠遊。
我這個和他對着幹的人要出門去,衛澈當然是十二分的願意了,當即就幫我準備好了行李,像是在催促我離開一般。
倒也正和我意。
我走了很多地方,但是心裡始終還是牽掛着那一個人。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好一個愛別離,好一個求不得。
即使這一年來,我已經走了很遠,想了很多,只要空閒下來,還是會想起很多和姬楚殤在一起的時光。
而且,似乎離南越越遠,我對他的思念便多一分。
離開他越久,我便愈加放不下了。
所以,最後我還是回來了。
我知道,這次回來,必定會有大事發生。
在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聽說衛澈已經對姬楚殤下手了,衛澈清楚我素來和姬楚殤親厚。
這次降他官職,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引我回來。
我一回來,就再也逃不掉了,衛澈不可能容忍一個知道他太多秘密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是他的親弟弟,也不行,因爲他也知道,我也是一隻嗜血的惡魔。
就像是我知道他殺了哪些人一樣,他同樣清楚我殺了哪些人。我們彼此清楚,但是心照不宣,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就等着最後風浪起來的那一刻。
到了那一刻,我甘願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