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還以爲高斯文會攔住我的，但沒想到他非但沒攔着我，反倒還主動把我往上送。
我詫異不已，心想這高斯文究竟是怎麼了，變成了這副模樣，心眼還變好了？
沒想到高斯文把我送到了遠離下江地點的一個地方。我上了岸之後，已經被灌了好幾口江水，大吐特吐。
如若不是高斯文的話，我甚至懷疑自己根本就沒辦法浮出江面了。我頭腦模糊的適應了好久，那股神經痛，才總算緩解了不少。
“李初九！”高斯文終於發話了，我發現他在講話的時候，早就搖搖欲墜的嘴脣終於掉了下來，露出了裡邊尖銳的嘴巴，兩排猴子獠牙異常明顯。
以前那個帥氣斯文的書生相，就變成這幅怪物模樣了？連我心頭都覺得可憐。
“你是高斯文？”我問道。
“哈，哈哈！”高斯文的笑聲中竟帶着哭腔：“李初九，沒想到我現在最想見的人竟是你！”
我愣了一下：“想見我？爲什麼想見我？”
“因爲……”高斯文嘆了口氣：“我有很多話想說，想找個人好好說說心裡話，吱吱，吱吱。”
高斯文說着說着，竟不自覺的吱吱怪叫起來，他捏了捏喉嚨，清了清嗓子，沒想到脖子上的皮又剝落了一塊，一團毛髮從裡邊露了出來。
太噁心了。
可我還是強忍着噁心，捎帶一絲尊重的看着高斯文。
我知道他後悔了，我就當可憐可憐這個傢伙吧！
“我想和你說說，或許從此以後，我就沒辦法和人類溝通了，吱吱。”高斯文痛哭流涕，使勁的拍了拍嗓子，大概是十分憎惡嗓子發出的吱吱聲音。
可他越是剋制自己，不發出猴子般的怪叫，喉嚨就越是不自覺的發出那陣怪叫。高斯文憤怒了，用力的扯着脖子，一下就把脖子上的一團皮膚給扯了下來。
觸目驚心，我終於沒忍住扭頭就吐了。
高斯文哈哈笑了起來：“噁心吧，說實話，連我都覺得自個兒噁心。我怎麼能變成這副模樣？這他孃的是哪門子長生不死啊，人不人鬼不鬼。我寧願自己徹底變成水猴子，寧願你們誰也認不出我，也不願這樣……吱吱，吱吱！”
我能理解高斯文的心情。曾經的帥哥變成如此模樣，誰攤上這事兒，估計心理上都承受不住。
“李初九，我看得出來，幺妹兒是真心喜歡你，你小子得努力了，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還沒資格娶幺妹兒。”
“一個男人，要是不能給喜歡自己的女人幸福，還算什麼男人。”高斯文好像一個家長，絮絮叨叨。我心中嚴重懷疑這高斯文並不是想跟我說什麼心裡話，只是想簡單的和人說說話，趁着自己還有說話能力。
我又有什麼權利剝奪一個可憐者最後的請求呢？所以我只是安安靜靜的做一個聽衆。
此刻的高斯文，真的變成了一個絮絮叨叨的老太太，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而隨着他講話，喉嚨中也時不時發出一陣吱吱怪叫，詭異之極。
他跟我說了很多，說了姬三兒，說了玲玲，甚至還提到了臥龍先生和王二炮子。看來他早就已經偷偷的注意到臥龍先生和王二炮子的到來了。
這些都是一些不着邊際的話，甚至他的邏輯也出現了混亂，往往會從這個人身上，一下子跳到那個人身上，還時不時的發出一陣自我感覺良好的小幽默。他一笑，喉嚨中就會發出吱吱怪叫，讓他懊惱不已，可又無可奈何。
他的脖子都已經被抓破了，血肉模糊，那是新長出來的皮肉。我能切身體會到，此時的他究竟有多麼痛苦。
“李初九。”高斯文忽然鄭重其事的道：“如果給你長生，但你必須付出你的外貌，你願意嗎？”
我看着高斯文道：“變成你這副模樣？”
高斯文點了點頭。
“我不願意。”我說道。
開玩笑，變成這副模樣我哪兒還有臉繼續活着，乾脆死了算了。
“不願意？”高斯文的眼珠子轉着，安靜的重複了一句，可下一秒竟忽然被惹怒了，憤怒的咆哮：“不願意？憑什麼不願意。”
竟然衝老子咆哮，老子做你那麼長時間的免費聽衆已經夠擡舉你了，這孫子實在有點得寸進尺。所以我嘆了口氣，決定趕緊走，和這個半人半怪的東西在一塊，我也擔心自個兒變成半人半怪。
“高斯文，你夠了。”我憤怒的道：“難道你沒注意到，你這副模樣真的很可憐？”
高斯文詫異了一句：“可憐？”
說完還上上下下把自個兒打量了一番，最後搖頭笑笑：“我倒沒瞧出來自個兒到底哪兒可憐。我只是覺得你們這羣凡夫俗子，纔是真正可憐。人生短短几十載，每天都要揹着沉重的枷鎖過活，你說可憐不可憐？”
“看來你很享受這種半人半獸的狀態啊。”我忽然間覺得面前這傢伙又不可憐了，早知道就不聽他胡言亂語那麼長時間了。
“你懂什麼！”高斯文忽然暴跳如
雷：“現在我只是處於過渡期而已，所以會有些難受，可一旦過了過渡期，等待我的將會是萬年壽命，到時候我可以坐看世界興衰，不斷修行，成神成仙指日可待。你們這羣凡夫俗子，永遠不能理解我的信仰……”
看高斯文這幅衝動模樣，我真的替他感到一陣悲哀，這傢伙啊真是無藥可救了。
還修行？修行個屁，就你這鬼模樣，修成神仙了也始終是畜生。
畜生歷盡千年修煉，只爲化爲人形。可高斯文修行卻是化爲畜生，這是逆天道而行之，即便修煉有成，又能如何？
到最後還不是要遭遇天劫，化爲骨灰？
“好吧，或許我理解不了，但我覺的幺妹兒應該能理解吧，你何不把幺妹兒叫來，和幺妹兒好好暢談一下人生理想呢。”我笑道。
高斯文瞬間全身被電到了一般，連連擺手說道：“李初九，你站住，你給我站住。我知道你心中怎麼想的，就是想讓我出醜，想讓幺妹兒看見我這半人半怪的模樣是不是？我告訴你，幺妹兒我遲早是要見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成仙了，自然會回來見他。”
“好吧，可能到時候幺妹兒已經轉世投胎三百次了。”我說道：“高斯文，高先生，若是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我覺得現在我朋友都在關心我，而不是你。”
高斯文冷哼一聲：“關心你？關心你又能怎樣？你早晚都要死的。你們不配關心我，因爲我將會永遠存在……”
“打住，打住。”我連連笑笑：“你就算能永遠存在，又能怎樣？你敢面對自己親愛的人嗎？你能和最親愛的人吃頓飯嗎？你能和親人一塊看星星看月亮嗎？你能帶給親人幸福嗎？”
我能看得出來，高斯文就是極度自卑，所以才一直強調長壽這件事。你他媽越執迷不悟，老子就越是要打擊你，專挑你的痛楚說。
我的一番言辭，果真是激怒了高斯文。
高斯文臉上青筋突起：“你給老子閉嘴，你不配跟老子說這些，混賬，你給我去死，給我去死啊！”
說着，高斯文竟準備衝上來。
我一點都不慌亂的看着高斯文：“打住，打住，你最好別再往前了，否則我可就叫幺妹兒了，你覺得要是幺妹兒看見你這副模樣，還會不會……”
“住口！”高斯文忽然怒吼一聲，而後伸手在自己的臉上使勁的扯了起來。我看的目瞪口呆，這傢伙竟生生撕掉了臉上最後一點皮肉，此刻的高斯文，早就已經血肉模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