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陽光穿過曼哈頓區高樓間的縫隙,從酒店的窗外照射進來,睡夢中的西蒙斯猛然擡起手擋住微微睜開的雙眼,他感覺頭痛欲裂,一時半會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昨晚他喝的太多了。他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太陽穴,想讓自己儘量的清醒一些,忽然,他聽到微弱的呼吸聲在耳邊起伏,他轉過頭來,看到一個古銅色肌膚、赤身裸體的拉美裔女人躺在他的身邊。
他記起來了,昨晚羅斯索爾金請了十個脫衣舞女郎來公司,所有員工一起狂歡,還有喝不完的朗姆酒和吃不完的德州炸雞,至於晚上是怎麼回到酒店的,他完全沒有印象了,又是如何碰到身邊這個簡直稱得上是尤物的女人的,他也不記得。不過,他記得昨晚是他這幾年來最興奮的晚上。他發現自己的領帶還綁在右手腕上,他輕輕地解開,又從下往上看了看女人優美的睡姿,忍不住用手背在女人柔軟的肌膚上撫摸了一把,很輕,沒有弄醒她,他不捨得弄醒她,或者說不忍打擾她這麼美的睡姿。
他輕輕的挪下牀,赤裸着身子,走到落地窗旁邊,拉開窗簾,伸了個懶腰,窗外的高樓密密麻麻地遮擋住了視線,他只能讓身體充分享受窄窄的金色光線。
“早上好,你起得真早。”牀上的女人慵懶地說道。
“早上好啊,寶貝。”西蒙斯轉過身來,重新躺在牀上,他對每一個和他睡過的女人都叫寶貝。他將她摟入懷中,撫摸着她纖細硬朗的腰線。
“幾點啦?”她問他。
他從牀邊的桌子上拿起手機點開看了一眼。“八點四十。”他告訴她,同時她的問話也提醒了他,十點必須去公司,不是去上班,是去公司集合和羅斯索爾金他們一起去一趟醫院。
“真的是好早啊,你昨晚真是太棒了,根本不像喝醉了的樣子。”她閉着眼睛,嘴角掛着微笑說道。“我要再睡一會兒。”
“睡吧,寶貝。”他從桌上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他每天早上都愛看財經新聞,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無論洗澡還是吃早餐,電視一直都是開着的,華爾街每天都有新聞,一天不看,就有剛從亞馬遜叢林回來的感覺——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了。
“在哈德遜河口出現大量鰣魚,記者站在岸邊用肉眼就可以看到,據周邊居民說,每年這個時候,鰣魚就會在這裡聚集,嚴重影響周邊流域的生態環境。”電視裡一名女記者站在哈德遜河岸旁,背景就是曼哈頓密密麻麻的大樓。“對於這一奇怪現象,我們將持續跟蹤報道……”
最近的新聞頻道真是什麼新聞都播,西蒙斯對這樣的新聞不感興趣,不停的換臺,希望能找到華爾街相關的新聞。
“我睡不着啦!”女孩睜開眼睛,微笑着看着西蒙斯。
“對不起,是電視的聲音吵醒了你嗎?”西蒙斯趕緊將電視的聲音調小。
“不是,是沒有睡意了。”她揉了揉眼睛,然後深情地望着他,“沒想到你這麼帥,哈哈。”她用右手撫摸他堅實有力的臂膀。
他躺了下去,緊緊地抱緊她,雙手在她柔滑的身體上不停地撫摸,她不斷地迎合他,熱烈的釋放自己,彷彿又回到了昨天晚上。女孩突然摸到他枕邊的手機,打開攝像頭,想和他自拍。
“看着攝像頭。”她笑着說道。
他對着鏡頭給了個迷人的笑容,女孩連拍了好幾張,然後他們一起看手機相冊裡的照片。
“這張我的表情好怪,”女孩刪掉了一張,“這張不錯,”女孩繼續翻,“這張沒對好焦。”女孩又翻了過去,一張他們在公司狂歡的照片出現在眼前,西蒙斯穿着一條內褲抱着一個上身赤裸的脫衣舞女郎“哇哦,沒想到你的生活這麼瘋狂!”女孩說道,並繼續往上翻。
他不知道昨晚是誰用他的手機拍的,是愛德華或者是德克爾,他們最喜歡記錄上司的醜態。被人翻手機是華爾街的大忌,但這是平時使用的普通手機,對他來講是沒有秘密的,西蒙斯可以放在任何地方,甚至丟失了也無所謂,他還有一個索爾金給每個高管配置的高度加密手機,在西裝的口袋裡,那個手機只在工作的時候用,專門防止竊聽、定位和黑客入侵。
“這個中國人,我認識。”她停留在一個張照片前,放大照片的角落裡的人,指着他的容貌說。
“他是戴蒙,我的同事,你認識?怎麼認識的?”這個叫戴蒙的中國人,一直是他的心頭大患,他對女孩的話感到驚訝。
“戴蒙?不是的,他叫邁克!他還在霍夫斯特拉大學上學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我們在一起有三個月,我肯定不會記錯的,他就是邁克,不是戴蒙!”
“你確定?”西蒙斯認爲這個女人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戴蒙雖然結了婚,但在外面基本不碰其他女人,手機裡的照片提醒了他,昨晚大家都在瘋狂和脫衣舞女追逐的時候,戴蒙一個人在旁邊只是看着喝酒,而且好多次他們一起出去瘋狂的時候,戴蒙都是最淡定的一個,他和唐佩恩一度以爲戴蒙是個結了婚的同性戀。而這樣的傢伙,正是西蒙斯在羅斯資本副總裁位置上的有力競爭者,他這兩年的晉升速度比法拉利還快,他搞不懂索爾金爲什麼對這個亞洲人如此青睞有加,而他確信索爾金百分之百是個種族主義者,索爾金辦公室的書櫃上只有一本書——《第三帝國的崛起》,他爲什麼要重用一個亞洲人?他搞不懂。
如果戴蒙的身份真的有問題的話,索爾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因爲索爾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他的欺騙和隱瞞,這種事只可能發生在他對別人身上,絕對不允許別人發生在他身上。曾經有一位叫瑪吉斯的傢伙被索爾金派去買咖啡,結果,買回來的咖啡味道不對,索爾金問他是不是在五個街區以外那家他最愛的咖啡館買的,這個傢伙一口咬定是的,索爾金憤怒地把咖啡摔在地上,指責這個優秀員工的不誠實,並當場將他開除。事實證明,這位員工爲了偷懶,在樓下最近的咖啡館買的。索爾金不止一次強調,他最痛恨的就是欺騙和背叛,無論事情的大小,都不允許,發現一個開除一個。
“我很確定!”女孩堅定地說。“我還去過他大學時期的出租房,裡面另外住着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而那個男的就叫戴蒙,不知道邁克怎麼變成戴蒙了。”
如果情況屬實的話,西蒙斯將順利地消滅掉一個有力的競爭者,只有滿頭銀髮的唐佩恩能和他競爭副總裁的位置了。“你有他們以前的住址嗎?”
“有,讓我想想,”女孩做出思考狀,“具體的我記不清了,已經好多年了,對不起。如果找過去的話,應該能找到。”
真是上天幫忙!
“那你能幫我跑一趟,然後把地址發給我嗎?”西蒙斯興奮地說道,“當然,我會給你報酬的,我保證比今晚你賺的多。”
“是嗎?那我很樂意跑一趟!”女孩驚奇地答應了。
“你叫什麼名字,寶貝?”西蒙斯溫情地問道。
“克里斯蒂娜•瑪莎,叫我瑪莎吧!”女孩說道。
西蒙斯洗完澡,給了瑪莎1000美金,本來只需要支付一半的金錢,昨晚實在是太美妙了,瑪莎還提供給了他一個如此重要的信息,他覺得給她1000美金不算多,他承諾,等瑪莎將戴蒙以前的地址發來,他將再給她1000美金。
錢不是問題,他有的是錢。
他剛一出門,瑪莎豐滿的身材就在他的思緒裡亂飛。剛出門就想她了,這是他這些年來在華爾街找待招女郎最難忘的一次。
只有華爾街的待招女郎纔是最令人興奮的,因爲這裡遍地是有錢人,有錢人所有的東西都不會差,待招女郎也是。所以昨晚狂歡過後,他沒有回那個冷清的家,就在華爾街不遠的瑞夫斯酒店留宿,這樣的生活,已經好幾年了,自從他離婚後,就一直住酒店找待招女郎。也是因爲這個沾花惹草的癖好,妻子才和他離婚的,而且順利的帶走了他的兩個孩子,留下西蒙斯一個人生活。該死的,他拍了拍腦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昨晚跟瑪莎怎麼認識,又是怎麼上牀的。
沒有人跟蹤的感覺真好,他開着那輛凱迪拉克輕鬆地行駛在曼哈頓的大街上。從去年11月份開始,紐約聯邦檢察院的那幫傢伙就死死的盯着他們,讓他們喘不過氣來,他和齊拉特、唐佩恩,還有索爾金,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跟蹤,基思艾倫這個五十多歲的檢察官在公衆媒體面前大肆承諾,發誓要不惜一切代價將羅斯索爾金這個華爾街的最大投機者送進監獄,並形容他們四個爲“華爾街的四匹餓狼”,自私、殘忍和貪婪。
而此前,基思艾倫已經將58個華爾街精英扔進了監獄,其中最慘的被判了12年有期徒刑。被這種人盯上,誰都害怕。就這樣他們被緊緊地盯了半年,對於靠內幕交易在華爾街無限風光的羅斯資本來講,這無異於毀滅性的打擊。他們什麼也沒法展開,半年過去了,公司的收益率還只有0.7%,相比於去年收益率64%,差了好多。如果事情一直持續下去,羅斯索爾金的信譽將大大降低,世人都會說:“看吧,沒有內幕交易,這幫人狗屎都不是。”而且,很多投資者,已經開始要求撤資了,和他們當年搖着尾巴買我們基金時簡直天壤之別。
好在事情沒有持續下去,馬克齊拉特,羅斯資本管理公司的英雄,索爾金以前最得力的助手,現在成爲了一名癌症患者,他用自己生命最後的光芒,照亮了我們前進的道路,掃清了所有的障礙,讓
基思艾倫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面臨着停職調查的困境,他現在自顧不暇,華爾街的報紙又開始見風使舵,說基思艾倫迫害華爾街精英,羅斯索爾金是與其鬥爭的英雄,並將“華爾街的四匹餓狼”稱呼改成了“華爾街的四騎士”。
而我們的英雄馬克齊拉特並沒有機會享受英雄的待遇,現在他躺在醫院的病牀上,等待着死神的到來,羅斯索爾金今天就是要帶領他們去給他們的英雄送行的,於是昨晚,羅斯索爾金安排脫衣舞女郎在公司彩排了大半個晚上。“敬我們偉大的馬克齊拉特!”索爾金昨晚舉起酒杯高喊道,那聲音彷彿害怕整個華爾街聽不到。
現在,西蒙斯心裡也沒有爲馬克齊拉特有過半點悲傷,在華爾街摸爬滾打多年的他已經忘了什麼叫憐憫。
六年前,羅斯索爾金在雷納茲銀行掌管着“固定收益套利部門”,是雷納茲最能賺錢的部門,被公司其他部門稱爲最神秘的部門,曾經風光一時。
然而,好景不長,“固定收益套利部門”因爲涉嫌內幕交易被調查,影響到雷納茲銀行聲譽,被領導層排擠,索爾金憤憤離職,創建了現在的羅斯資本,同時將齊拉特、唐佩恩、西蒙斯挖了過來,繼續合作,在華爾街弄得風生水起,連續五年年回報率進入華爾街前十名。令西蒙斯意想不到的是,羅斯索爾金竟然將戴蒙這個黃種人也從雷納茲銀行挖了出來,而且十分器重,很快因爲優異的表現提升爲基金經理與西蒙斯和唐佩恩平起平坐,甚至可能超越他們,接替馬克齊拉特的副總裁位置。這與索爾金的平時經常掛嘴邊的“黃種人比黑鬼還要臭”的言論大相徑庭。
他只知道以前在雷納茲銀行,戴蒙是在“鐵錘”哈德爾的手下與一羣搞數學和物理學的分析師爲伍的傢伙,那是個沒有前途的部門,除了被“鐵錘”嘲諷、指責和謾罵,最後唯有離職或者跳樓兩種選擇,沒有人能在鐵錘的部門呆上兩年。2008年的某天,戴蒙被羅斯索爾金從哈德爾部門調了出來,將部門資金分給了他,錢雖然不多,但這傢伙居然拿着資金做空美國樓市,還狠狠地賺了一筆。這也是雷納茲銀行唯一一筆做空美國樓市的生意。如果戴蒙真的是靠自己的數學天分發現美國樓市巨大漏洞,這些年西蒙斯肯定會發現他的數學天分,但是根據西蒙斯的觀察,這傢伙並不具備這種能力,如果戴蒙是靠內幕消息的話,他更不相信,因爲整個華爾街也沒有多少人能預測到樓市崩盤,經濟危機爆發。他一直弄不明白這個中國人是怎麼做到的。
西蒙斯來到公司,看到唐佩恩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打盹,戴蒙在辦公室裡看報紙,索爾金還沒有來,這個傢伙,永遠都是遲到的,但絕不容忍別人遲到。爲什麼不直接去醫院匯合,偏偏先要來公司集合在一起去醫院,他搞不明白。
“嘿,西蒙斯,希瑞爾地產的股票這兩天有回調的跡象,我建議我們買入,看公司的二季度報……”剛走進公司,西蒙斯手下的交易員比爾就找到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西蒙斯打斷了,他現在沒工夫聽這些無聊的交易。
“你覺得可以買入,就買入,我不想知道你爲什麼買入,我只看你有沒有給我賺到錢,懂嗎?”西蒙斯強調到。
“好的。”比爾這個哈弗畢業的高材生利索地走開。
羅斯資本管理公司的與華爾街其他公司的格局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除了柱子,沒有任何遮擋物的大廳有80多個工位,嘈雜擁擠,電話鈴聲不停地響,每個人的語速異常得快,夾雜着髒話和威脅的語言。
西蒙斯看着這種場面有時候會露出輕蔑的笑容,在華爾街越忙碌的人越賺不到錢,只有愚蠢的人才會需要忙碌支撐生活。他很明白羅斯資本的秘密武器是什麼,不是靠分析某隻股票每天像猜謎一樣地買進賣出,只有內幕信息纔是十拿九穩的暴利。
有一天,西蒙斯問索爾金爲什麼招聘這麼多名校畢業的蠢貨回來,你明白他們拿那麼高的工資,對我們的業績幫助不大?索爾金笑了笑,“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讓這家公司看起來像一家公司,而不是像一家內幕交易公司,明白嗎?”用80個高材生來僞裝自己,這種招數只有索爾金才幹得出來。索爾金明確規定不準這些交易員涉足內幕交易,且只給那些交易員幾百萬,最多也不過一千萬,讓他們自己分析,自己交易,而另外幾十億的資金大部分時間躺在銀行裡。最後,到年底,所有的交易員加起來賺的錢還不到他們四個人賺的零頭,當然,索爾金從來不參與交易。
他只在那個被員工稱爲“三度空間”的小房間裡傳達指令,所謂“三度空間”就是指,裡面的談話只有三個人知道,索爾金、談話對象,還有上帝。索爾金從來不在“三度空間”外談內幕交易,這樣永遠沒有證據指證他內幕交易,即使被發現內幕交易,也是員工自己的私下行爲,最後開除員工,罰款了事,永遠也追蹤不到索爾金頭上來。這個房間讓所有的信息都消失,讓所有的線索都中斷。這是一個高度過濾的房間,裡面叫的再大聲,外面一個字也聽不到,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會被門口高度敏感的探測儀發現,任何人不得帶電子設備入內,進入裡面唯一的鑰匙就是索爾金的指紋。
咚咚咚,西蒙斯聽見敲門聲,隔着玻璃看到羅斯索爾金的秘書索菲亞站在門口,他點了點頭,示意讓她進來。
“索爾金在樓下停車場等你們,可以出發了。”索菲亞微笑着說道,她是索爾金的秘書又是索爾金的情婦,身材苗條到像是維多利亞的秘密的模特,聽說她以前就是幹模特的。
索菲亞又去叫唐佩恩和戴蒙,他們三個人在專用電梯匯合。他看着這個精瘦的中國男人,他將要和他坐同一部電梯,心裡很是憤怒。但是想想,今天早上的待招女郎的發現,他寬慰了許多,很快這個黃種人就坐不了這部電梯了。
而唐佩恩這個四十多歲,滿頭銀髮,沉默寡言的單身漢,在爭取齊拉特的副總裁位置上,是不會贏過我的,因爲索爾金已經開始不信任你了,自從上次被檢察院盯着以後他已經失去了鬥志,他被嚇着了,至少西蒙斯是這麼認爲的。
“唐佩恩,你的頭髮又少了,都快趕上齊拉特的頭髮了!”在電梯裡他突然叫道,這是他在調侃唐佩恩頭髮越來越少的伎倆,而齊拉特的頭髮因爲化療已經掉光了。
“你不覺得現在開這樣的玩笑很不合時宜嗎?”唐佩恩冷冷地說,這讓西蒙斯感到很無趣,旁邊的戴蒙也沒有笑,好像沒聽見他們的談話一樣。
剛出電梯就看到索爾金的勞斯萊斯停在門口,他們各自找自己的汽車,西蒙斯開着自己停在車庫的蘭博基尼,唐佩恩開了一輛銀色的保時捷,黃種人戴蒙開了一輛法拉利。四輛車形成一個車隊,足以吸引街上人的目光了。羅斯索爾金交代明天要開着你們最好的車去醫院,“就是要給基思艾倫看,我們現在還是好好的,大搖大擺的在華爾街街上走,而基思艾倫被停職調查,這就是勝利,屬於整個華爾街的勝利,今天就要像英雄凱旋一樣的去送別我們的老朋友齊拉特,他理應受到這樣的禮遇。”
西蒙斯認爲這是羅斯索爾金對基思艾倫和紐約聯邦檢察院的公然挑釁,就如半年前基思艾倫對整個華爾街的挑釁一樣,這是半年來憤懣的釋放,這是一次強有力的回擊,羅斯索爾金就是羅斯索爾金,西蒙斯最佩服的就是羅斯索爾金這一點。
羅斯索爾金的勞斯萊斯率先停在了醫院門口,西蒙斯從車窗看到門口等候多時的記者已經迫不及待的圍了上來。他們將車停在路邊,走到羅斯索爾金的身旁。
一個女記者追着羅斯索爾金問道:“請問你對這次基思艾倫的停職調查有什麼看法?”
一個男聲搶着問道:“請問你是否真的參與了內幕交易?”
又一個女記者追問:“馬克齊拉特事件是否標誌着檢察院對華爾街的通緝到此結束呢?”
……
現場嘈雜無比,相機的閃光燈對着羅斯索爾金不停地閃,西蒙斯難受地撇過臉去。
羅斯索爾金回過頭來,面對衆多記者和相機,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次聯邦檢察院對華爾街的恐嚇和誣陷事實證明是徹底錯誤的行爲,也是美國政府對華爾街的迫害,我們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是美國夢的製造者和實現者,我們不應該因爲成功而受到指責和威脅!我們應該受到尊重,就像我的朋友馬克齊拉特,他就是美國政治的受害者,我可憐的朋友,在臨死前還在被他們威脅、恐嚇和折磨,而我的朋友幫助過多少企業起死回生,幫助多少老人老有所依,幫助多少大學生實現自己的夢想,他是英雄,美國的英雄,華爾街的榜樣,他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我們將對基思艾倫追究到底,這不僅是基思艾倫與華爾街的恩怨,更是重新樹立美國人精神的一場戰爭,我們不會妥協,因爲這裡是美國!美國!”
臺下熱烈的歡呼起來,西蒙斯看着羅斯索爾金手舞足蹈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希特勒。
羅斯索爾金這個粗野的愛爾蘭後裔,祖父曾經是英國間諜,最後變成了雙面間諜,留在了美國,與當地的農婦結婚,生下了瓊斯索爾金,瓊斯是越南戰爭的親歷者,失去了雙腿,仍然生下了羅斯索爾金,這個家庭貧困的小夥子,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哈佛大學,在所羅門兄弟公司幹了兩年,去了沃頓商學院繼續深造,畢業後來到雷納茲銀行,做了“固定收益套利”部門的掌門人。直到被排擠出來創建了自己的公司——羅斯資本,事業達到了頂峰。他不僅挖走了前部門的
精幹部下,讓雷納茲的“固定收益套利”部門名存實亡,而且在公開場合多次侮辱前僱主雷納茲銀行的老闆柯茲納,引得柯茲納大爲光火,發誓要讓羅斯索爾金付出代價。
他處處樹敵,卻從未得到報應過,這個粗野的男人背後極其的心細,西蒙斯認爲他有他祖父的間諜基因,膽大、謹慎、靈活和敏感。從他將內幕交易控制得天衣無縫就可以看出來。他確確實實的在內幕交易,而且基本是靠內幕交易才保持這如此優良的業績,成爲華爾街的新寵兒,在“三度空間”裡,他有次對西蒙斯強調,“華爾街是弱肉強食的地方,不要做食草動物,做食肉動物,我們是狼,華爾街之狼!”
擺脫記者,他們四人來到重症病房區,看到馬克齊拉特的老婆梅麗爾帶着一個讀小學,一個讀初中的女兒在走廊裡神情沮喪的等待。看到他們的到來,梅麗爾趕緊站了起來,西蒙斯看到她眼角還殘留着淚痕,眼睛紅腫,和他上次看到的樣子判若兩人,彷彿老了十多歲。
“梅麗爾,願主保佑你!”羅斯索爾金上前抱住了梅麗爾,在她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不要太過悲傷,一切有我們,基思艾倫會受到懲罰的。”他又抱了抱她的兩個女兒。
梅麗爾低頭嗚咽着說不出話來,這是個老實的女人,西蒙斯知道馬克齊拉特並不愛她。
“我們這就去看他,你先休息一會兒。”他讓梅麗爾坐下。
他們進入病房看到,光頭的馬克齊拉特躺在高高的病牀上,閉着眼睛,面上蒙着氧氣罩,右手上打着點滴,數據線連接着心臟監控儀,叮叮叮的跳動,一幅垂死的模樣。
“瞧瞧我們的英雄,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是基思艾倫,是美國政府。”羅斯索爾金的講話弄醒了馬克齊拉特,他慢慢的睜開雙眼,拿下氧氣罩。羅斯索爾金走上去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馬克齊拉特,我們的朋友,我們來看你了。”
馬克齊拉特用顫抖的右手用最大的力氣握着羅斯索爾金的胳膊,羅斯索爾金用雙手握住他的手。
“老弟,你知道嗎,基思艾倫被你弄得夠嗆了,再也無法追捕華爾街的人了,你成了華爾街的英雄。”
“謝謝你能來看我,在我的生命最後的時刻,能看到你們真好。”他說着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這是西蒙斯第一次看到馬克齊拉特流淚,這個作風彪悍的傢伙與索爾金有太多的相似之處,曾經一個電話一天淨賺7000萬美金的傢伙,沒想到落到現在的結局。查出腫瘤是半年前的事了,上星期他突然回到了公司,精神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異常的地方,就是頭腦好像不太好使了,竟然在檢察院那幫人密切監視的時候私自搞內幕交易,最後被基思艾倫逮了個正着,基思艾倫的人掌握了證據,他在買進佛斯卡體育公司之前,對公司財務總監進行了賄賂,獲得了佛斯卡體育公司收購一家科技公司的內幕消息,第二天佛斯卡體育公司股票停牌,齊拉特被抓沒幾天,佛斯卡體育公司宣佈公司重組失敗股票復牌,被抓進監獄的齊拉特股票出現虧損,而齊拉特本人在拘留期間突然感到不適倒地,被送往醫院,羅斯索爾金找到他的律師約翰希金斯起訴基思艾倫,並買通華爾街日報記者對此事大肆報道,引起了廣泛的輿論關注,基思艾倫在被起訴期間停職接受調查,對羅斯資本管理公司的所有監控全部被撤銷,基思艾倫不僅沒有將索爾金送進監獄,並且自己身陷囹圄。
西蒙斯感覺手機振動了一下,看到一條短信,上面有一個地址:“曼哈頓哈姆萊區溫斯特大街六十六號,三樓二室——瑪莎”,他看到這條短信趕緊把手機收了起來,偷偷地瞟了一眼旁邊的中國人戴蒙,然後繼續聽着羅斯索爾金和馬克齊拉特的對話。
“老朋友,請放心,你的妻子女兒我會繼續讓他們過上富裕的生活的。”他拍了拍齊拉特的手,“還記得哈迪森公司那一次交易嗎?媽的,你一天賺了7000萬美金,這個紀錄至今無人打破。”
齊拉特笑了笑,可是笑容立刻就消失了,變成極度哀傷的表情。“羅斯,救救我,我還不想死,羅斯。”
“老朋友,買進總要賣出,我記得你賣出時從來不手軟,老朋友,現在是你獲利最豐厚的時刻,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他們大概呆了一刻鐘,馬克齊拉特被病痛折磨得不停地哭泣,緊緊地拽住羅斯索爾金的手不放鬆,彷彿那是上帝之手,能讓他很快康復一般,從羅斯的表情上看,已經不耐煩了。
“老朋友,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你好好養病,有什麼需要,讓梅麗爾打給我,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記住,你是英雄,華爾街的英雄。”話音剛落,馬克齊拉特更加傷心起來,鼻涕和眼淚弄得那張憔悴的臉髒兮兮的,在分別的時候,西蒙斯只是輕輕地觸了一下他的手就轉身離開了。
這不是以前的齊拉特,或許這就是齊拉特本身,他搞不明白。但是管他呢,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走了,空下了一個位置,這個位置纔是我想要的。
在醫院走廊裡,羅斯索爾金說道:“今天暫時放一天假,從明天開始,我們將進入戰鬥狀態,你們每個人這周都要做好準備,將近半年沒有好好吃肉了,這次要好好的大賺一筆,而且不能掉以輕心,要比以前更加隱蔽和謹慎,聽懂了嗎?好了,你們兩個可以回去了,另外,戴蒙跟我去吃午飯,我有事跟你談。”
現在必須展開行動了,如果再讓局勢這麼下去,馬克齊拉特還沒有死,這個黃種人就坐上了他的位置,他打算現在立刻前往哈姆萊區去查個究竟。一個亞洲面孔的醫生從他旁邊走過,他心裡想着,現在的紐約,中國人多得像哈德遜河裡的鰣魚一樣。
同樣是在曼哈頓,西蒙斯很快就找到了哈姆萊區溫斯特大街,這裡是黑人社區,幾乎就是紐約市最骯髒、最貧窮、最混亂的地方了,有錢人很少來這裡,這裡的盜竊和搶劫案像呼吸一樣平常。他的蘭博基尼慢慢地行駛在溫斯特街道上,看着門牌號碼尋找六十六號,街道旁聚集的黑人坐在臺階上盯着車裡的他,讓他十分緊張,今天開這麼好的車,他們隨時有可能砸破他的車窗玻璃搶劫他。
六十六號終於看到了,那是一棟破舊的紅樓,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那幾個黑人沒有跟上來,就下了車。走進樓裡,來到三樓,看着門牌號,在一個綠色掉漆的門前停了下來,他甚至懷疑裡面有沒有人居住。他用力的敲了敲門,沒有人迴應,又連續敲了幾下,忽然門後頭傳來罵聲,好像有人在裡面睡覺,他繼續敲門,一會兒一個穿着背心,眼窩深陷,頭髮凌亂,好久沒有刮鬍子的白種人開了門。
“你他媽的到底找誰?我敢肯定你找錯了,你他媽要是再敢敲一下信不信我讓你下半輩子用腳吃飯,聽懂了嗎?好,現在給我滾!”男子怒氣衝衝地指着西蒙斯的鼻子罵道。
這傢伙看起來像剛吸過毒的樣子,對待毒販只有一招最管用。
“你拿着,我找的就是這家。”他遞給他一百美元。“如果你願意回答我幾個問題的話,我可以給你更多,怎麼樣,我能進去嗎?”
男子看到錢,確認是真錢後,讓西蒙斯進去,“不過你要快點問,我還要睡覺呢!”
西蒙斯走了進去,整間屋子看起來就像是一間垃圾場,胡亂散落的褲子、衣服、啤酒罐、注射器、菸頭……骯髒又潮溼,散發着一股刺鼻的煙臭味。
“你見過這個人嗎?”他把手機上戴蒙的照片給他看。
“該死的中國佬,我怎麼不記得,以前是我們家的租客,就住在隔壁。”
“他叫什麼名字?”
“不記得了!”西蒙斯明白他的意思,拿出一張百元美鈔遞給他。“他英文名字叫邁克,中文名字不知道。”
“你認識戴蒙嗎?”
“不記得了!”西蒙斯又抽出一張百元美鈔,慶幸自己錢帶得多。“記起來了,以前和這個叫邁克一起合租的房客。”
“你有他的照片嗎?”
“沒有。”
“你知道這個叫戴蒙的人現在在哪裡嗎?” 西蒙斯又抽出一張鈔票。“要說實話。”
“我很想知道,但真的不知道。……不過你等等。”他好像想起什麼似的。“他們跟我死去的老媽很熟。”他帶着西蒙斯走到牆邊,將其中一幅相框玻璃上的灰塵抹去,裡面露出四個人來。一個白種老太太坐在輪椅上,另外三個黃種人,兩男一女,其中一個是戴蒙,不,是邁克,現在應該改口叫他邁克了,站在輪椅旁邊,相片背景好像就是樓下。
“這個人才是戴蒙。”他指着照片裡另一個黃種人說。
西蒙斯把照片從牆上取了下來,仔細看着照片裡的邁克,他確信就是現在的戴蒙,而另一個叫戴蒙的人跟他長得完全不一樣,臉上有輕微的疤痕,但看起來呆頭呆腦,不苟言笑。那個黃種女人站在輪椅後面,在這兩人男人中間,笑得很燦爛,他感覺很熟悉,他記起來了,她是邁克的老婆,有一次她來過公司找過邁克。
現在的問題是,要搞清楚這個叫戴蒙的男人到底是誰,邁克爲什麼冒充他。
他將照片從相框裡取了出來,翻開照片背後,看到後面有三個簽名,但沒有叫戴蒙的簽名,他將三個名字唸了出來。“邁克、喬安娜……”還有一個名字用字母寫的,但好像不是英文單詞,他試着用英文的發音去拼出來,儘管有些繞口。
“……江……楚……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