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面對面的想念

七月到八月的時間裡,我每天忙碌於工作,下班之後,便是在住處看看書,聽聽書架上的CD——菲爾·柯林斯、甲殼蟲樂隊、桑塔納樂壇和一些古典音樂的專輯,或者去桂林路的超市買上一包麥斯威爾。到了週末,就去逛逛書店,買幾本早已經確定要買的書,以此打發掉時間。在我新買的CD中,依舊沒有一張專輯是時下的流行音樂,新買的書中,照舊沒有一冊是最新出版的熱銷作品,與2001年這個年份相比,這些似乎都已經顯得有些“陳舊”。與時下的流行品位相比,我很難說是有着時尚意趣的年輕一族。不過,時尚也好,落伍也罷,對我而言都是無關痛癢的。

我與梅莉每天都會在網上聊上一兩個小時。通常都是梅莉打來電話聊上一陣子,然後再到QQ上把在電話裡沒有說完的話說完。話題的內容有的時候不着邊際,有的時候又如同一條帶有箭頭的直線一般,方向明確,還有的時候,我們會把各自的生活的細節說得非常非常具體,從牙刷的品牌到早餐的味道,從樓下流浪貓的數量到窗外雲朵的形狀,不一而足。當然,還說到了她練琴的事情,並且談到了寧陽——那個我從未謀面的、梅莉眼中的“完美的”女子。有幾次,我很想問她這個暑假感覺過得怎麼樣,但又認爲這純屬多此一舉,因爲無論是梅莉在電話中的語氣,還是QQ中的語言風格,都可以證明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好。

“練琴的時間每次都很不少吧?”我在電話中問道。

“嗯!反正一拿起琴來,就放不下,一轉眼好幾個小時就過去了呢!”

“看來你真的是很熱愛音樂!”

“就是喜歡那種感覺!因爲它能讓我忘記煩惱,趕走陰影,哪怕是就那麼一陣子,就像你說過的,很幸運!”

“嗯,遇到了音樂!”

“還有寧陽,這次回來我已經見過她好幾次了,每次都說好多好多的話!”

“這麼久沒見了,見面一定很開心吧,你們?”

“是哦!當然開心了!而且,我還向她提起你了呢!”

“噢!”

“我向她說起了你們很多很像的地方,她也覺得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這是老天安排的巧合!”

“是哦,而且還被我遇到了!總覺得你們就應該是姐弟呢!呵呵!等我暑假回來的時候,帶上她的照片讓你看看吧!”

“好啊!你們還是去了海邊嗎?”

“嗯,這幾次都去了!但是沒有帶着大提琴!”

“只要出去兜風能讓你保持着開心的狀態,那就是最好的!”

“嗯!這個暑假過得挺開心的!除了寧陽,還能有你陪我聊天!在你們兩個都沒有時間的時候,我就自己去海邊走走,聽聽海的聲音。我喜歡走在夕陽西沉的海邊!放暑假的時間久了,就有點盼着開學了呢!”

“暑假的時間會過得很快的!比如每天練練琴,對不對?”

“嗯!我這個暑假又學會了好幾支新的曲子呢!”

“那很好啊!每天都變得充實了,而且也讓自己開心了!”我說道,梅莉沒有就我這句話說下去,而是轉換了話題:

“我現在很想念你!”

“我也是!”

“我還有一種感覺,可以說給你聽嗎?”梅莉問道。

“說吧!我在聽!”

“我覺得,就是現在正在和你說話的時候,也還是想念!即便是我們面對面的時候,我的心裡也還是想念你,比如我去看你的那天中午,你坐在我的對面的時候。我能夠真實的感覺得到!就是那麼樣的感覺。這是爲什麼呢?”

“也許是我們之間還處在剛剛開始瞭解的階段吧!”我回答道,可是這個回答,卻令我自己都難以信服,但我又無法找出更好的答案,至少當時還找不到。

梅莉能有這樣一個開心的暑假,這在我看來,是很欣慰的一件事情。無論從我與梅莉之間的距離的改變,還是從我們聊天的話題內容。

可是對於梅莉所說的面對面的時候也會想念,那種感覺我在當時卻怎麼都無法體會得到,所謂的面對面的時候還是會想念,是怎麼一回事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到了幾年之後,我才思考明白,那是因爲孤獨!無論造成這種孤獨感的原因是什麼,它所帶給我和梅莉的感覺卻是相同的——面對面的想念。有些時候,人越是想急於找出問題的答案,就愈是無法如願,答案總是隱藏於時間的距離之後。

八月上旬的一天晚上,我與梅莉照例在打過電話之後,登錄QQ繼續聊天。在登錄QQ的時候,我回想着與梅莉剛剛在電話中聊天的情景,彷彿仍舊可以聽到得梅莉的開心的笑聲。電話另一頭的她說話的聲音和短短的沉默中的呼吸聲讓我覺得,彷彿我正置身於一個溫和的、飄着細細的雨絲的夜,我的心中感到一陣陣的舒適、細潤。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實在是一件開心的事情,而且也讓我不時地在心裡升起的擔憂逐漸開始消散。

“雨,告訴你一件事情吧!可想聽?”梅莉在QQ上說道。

“想聽!什麼事情呢?”

“我準備就在這兩天,去一家心理諮詢服務中心,離我的家不算很遠,寧陽會帶着我去!”

“哦?好啊!”我回複道,心中思忖,目前就我所知道的情況,國內的心理諮詢服務機構委實不多,從業人員也極少,甚至心理諮詢師這個行當還帶着一點兒神秘的色彩。梅莉能夠做出這個決定,即可以說明,她沒有逃避自己的精神狀態,勇於承認了自己所面臨的心理問題。這麼做,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你能做出這個決定,我真的替你感到開心!但是我也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這家服務機構的資質和從業人員也就是心理諮詢師,是不是你已經有過比較詳細的瞭解了,另外瞭解到了什麼程度?”

“嗯,瞭解過了,這家中心有一位心理學方面的博士,是早年從國外畢業回來的,對心理分析方面有很深的研究,在行業內還挺有名氣的,這是寧陽告訴我的,而且也是她建議我去的,所以我就想去試一試了。”

“想必應該是不錯的,我支持你的決定!”我回複道。梅莉心中會不時地襲來的恐懼感,這個問題是否可以通過心理專家的疏導得到徹底的解決,目前還是未知,但是能夠邁出這一步,就是一個好的開始,對梅莉而言,對我而言這是一顆希望的種子,這是一個希望與陰影並存的暑假。

“雨,除了你、我和寧陽之外,再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了,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梅莉繼續說道。

“一定會的!”

“雨,我並不是想讓你永遠的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但是起碼是現在,你要答應我!”

“一定保守秘密!而且還會支持你這麼做!”

“嗯!謝謝你,雨!你知道我有多想擺脫那種感覺、那個陰影嗎?知道我有多麼的期待擁有那種陽光下的心境嗎?”

“是的!我知道!”我回複道,看着她的這句話,我的心中感到了一陣陣的刺痛,再次想起了梅莉曾經經歷過的那種極端的恐懼感,以及在受到極度驚嚇之後留下的長久都無法散去的心理陰影。我沒有親眼目睹過梅莉的那種恐懼狀態,我所見的她至多是有些憂鬱,面對着自己的心理問題的同時,還能夠在面對周圍世界的時候用溫暖的微笑來隱藏,這並非是人人都可以輕易做得到的,因爲那與所謂的多愁善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一定會好起來的!”我繼續回覆。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這個暑假中的梅莉,並非像我瞭解到的那樣開心,陰影其實並沒有散去,我所見的表象有的時候在現實面前顯得如此的脆弱。

“嗯!雨,有你和寧陽的支持,我的心裡感覺會好很多。其實我面臨的問題還有很多,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對你說!在我想好之後,會對你講的!”

“相信我,我會等!”

“嗯!雨,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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