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半程馬拉松

“真沒想到,你會拉大提琴!”

“我也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學大提琴!不過學會演奏一種樂器真的是一種享受,是我以前從沒體驗過的,是一種什麼都可以忘記的感覺!那一刻纔是自己,好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音樂的魔力!”

“不止是魔力,還是寄託!高中的三年,這把大提琴佔據了我所有的課餘時間。而且從高中開學開始,新的學校、新的老師、新的同學,一切都是重新開始,心情也可以好了很多,所以學起琴來進步很快。寧陽每隔一段時間就來聽我拉琴,指出我的不足,糾正我的錯誤,她還說憑藉我的悟性,是很適合學習音樂的。有了她的鼓勵,我學得也更用心了,剛學琴那段日子,最嚴重的時候,按琴絃的手指都已經磨出了血,後來就是手指上的老繭磨掉了一層又一層的,總算是學出了一點兒模樣了。”

“學會了(埃爾加)《e小調大提琴協奏曲》吧?”

“是啊,這是我學會的第一首曲子,雖然真的好難學,但是我還是學下來了。”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學習的過程挺難熬的,一旦學會了,那種感覺真好!學琴的時間越久,就越會懂得,拉琴是要用心的,要付出感情的。如果只是單純的學會了技巧,那琴聲也不會打動人,會很生硬,聽起來不會讓人覺得是一種享受。”

“這理解很透徹!”

“這是寧陽對我說過的,她說如果對音樂和樂器沒有愛,那種所謂的演奏就是對它們的褻瀆。剛開始學的時候,我還不太能理解她說的這些!只是覺得學琴就是音階、技巧和理論,直到後來我自己把一支曲子反覆的練習了很多遍之後,在一個睡不着的夜裡感悟到的。自從理解了這一點,當我再練習那些已經很熟練地曲子,或者學習新曲子的時候,那感覺就和以前很不一樣了,很快就可以進入享受音樂的狀態,拉琴總有一種停不下來的感覺,一轉眼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不是因爲會影響到鄰居,我可能會在休息日裡整夜的拉琴。有的時候我會想,若是我從小就學大提琴的話,那我一定會去考音樂學院,不會來到這裡的。有的時候真的會覺得人的經歷很奇怪,就像總是在錯過、錯過!沒有那種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恰好相遇的時候。我曾經和寧陽也這樣說過,她告訴我,在人的經歷中,重要的不是錯過了什麼,而是在於此時此刻你遇到了什麼、在做什麼;也許現在學會了拉大提琴,對你來說纔是最好的、最合適的時候;如果我更早的時候就接觸到了大提琴,興許現在早就已經厭倦了,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感悟。只要堅持學下去,在音樂裡找到最好的自己,就是快樂的。”

“她的話說得很棒!存在的意義在於遇到了什麼和怎麼去對待。”

“是哦,而且她告訴我,真正熱愛音樂的人,都是很感性的,我也屬於那種很感性的一類人!”

“你很熱愛!”

“嗯,的確很熱愛!”

“你周圍的人很羨慕你吧?”

“不是的,我從沒讓周圍的同學和朋友知道我會拉琴,高中的和大學的同學都不曉得。我覺得不需要對他們說那些,總認爲那好像挺虛榮似的。我只想安心的自己練琴,能享受音樂帶來的洗禮和純淨就好了!”

“嗯!就像你說過的,重要的是練琴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對吧!”

“是哦,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梅莉帶着溫暖的笑容望着我說道。

“呵呵,因爲你的那句話促使我去思考其中的意義,所以我還記得!”

梅莉依舊帶着淺笑,雙眸凝望着着我的眼睛,笑容裡帶着一點小小的驚喜。

我啜了一口咖啡,已經有點涼了,梅莉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是那種似看非看的目光,她的表情告訴我,她的思維還沉浸在大提琴的樂曲中,如同是一位虔誠的宗教信仰者正在祈禱時的表情。隨着呼吸,她的右手以幅度極其微小的動作在擺動,彷彿手裡正拿着大提琴的琴弓,以自己的方式迎接音樂的世界,眼前的梅莉,猶如一位剛剛從油畫中走出來的音樂女使者。

“來到長春之後,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練琴了!”

“是啊,只有在寒暑假的時候纔有點兒時間拉琴,我捨不得把大提琴帶來學校,它對我來說太珍貴了,不是一般意義的那種珍貴。”

“可以理解!”

“課餘時間只能翻翻琴譜,手指上的老繭都沒有了,你看!”梅莉說着,把她的左手伸平給我看,她的指尖看起來白嫩光滑,的確看不出是拉大提琴的手指。“在學校,我就靠翻着琴譜,想象着樂曲,因爲看得次數太多,所以等於是背下來了!然後等放假回家,再努力的練習。沒辦法拉琴的日子裡,我的想象力鍛鍊得很好了,這也算是沉澱思維的過程吧!”

“沉澱思維的過程,也就是思考!沉澱,這個詞非常貼切。”我說道,心中思忖,對一個人的瞭解是沒有盡頭的,例如梅莉,我此時感到,我對她的瞭解委實太過有限,即便是到目前爲止,聽她講述瞭如此多的經歷,那也只是她經歷和思想中的一點點而已。人,其實才是這世上最複雜、最難以理解的。就算是所謂的最‘簡單’的人,瞭解起來的難度也遠遠超乎想象。

“我想到了,就這麼說出來了!”梅莉說道。

“也許這就是不經意間纔有的精彩!我還真想聽聽你拉琴呢!”

“一定會有機會的!”梅莉說道。梅莉沒有食言,我後來的確聽到了她拉琴,那支(埃爾加)《e小調大提琴協奏曲》,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你在來這裡的路上說,你還參加過競走比賽?我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怎麼會想起來去參加競走比賽呢?”

“高中的時候,我參加過一次學校辦的競走比賽,還有一次是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幾所學校聯合舉辦的馬拉松比賽;說是比賽,其實是學生中的馬拉松愛好者參加的,還有其他一些學生跑了很短的一段路就跑不動了,也沒人在意結果。大家都是去體驗過程的!我是想讓自己走出陰影!一方面,拉琴讓我的心情好起來了!另外,除了音樂,就想通過長跑,讓身體達到極限,釋放一下!所以就嘗試挑戰一次自己,儘管高中時光不能和初中時的那種無憂無慮相比!我的心裡沒有任何陰鬱感的日子已經永遠不再了。”

“還好你認識了寧陽!”

“是啊,至少她讓我不再有那麼陰鬱的日子了!音樂和馬拉松,佔據了我的世界,陰鬱就算沒有全部消失,可也只有那麼一點點兒了!”

梅莉的話讓我感到:一件事情、一個偶遇的人的確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一個人的生活軌跡和接下來的人生,這句話果然所言非虛。

“那一次參加馬拉松比賽,我事前也問過了寧陽的意見,她也支持我去參加,這樣我才報名的,可是那次我只跑了一半的路程!”

“爲什麼只跑了一半呢?”

“那次比賽的路線中有一段是濱海路,就是寧陽姐姐開車帶我走過的那條路,我很喜歡的路段。上午開賽的時候天氣是晴朗的,可是等我跑上濱海路之後,天空中居然下起雨來,我決心努力堅持,想跑完全程!在跑到濱海東路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在路邊的人羣中喊我的名字,我循着聲音看過去,原來是寧陽姐姐,沒想到她也來了這裡。她後來告訴我,她是專門來看我跑馬拉松比賽的。當時她喊我過去,是因爲下了雨,怕我着涼。在把我喊到路邊之後,她讓我不要再比賽了,一起和她去車裡暖和一下,不要感冒了,我聽從了她的建議,沒有把剩下的賽程跑完!雖然我的路只跑了一半,但是也算是鍛鍊了一次自己,還‘遇到’了姐姐,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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