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和尚把所有孩子都放了,我和小滑頭走出了馬車,我在地上看到了那枚玉佩,我急忙撿起來,確認是九月的。
“我要去救九月!”
小滑頭卻不肯讓我去,把我緊緊的拉住。他說:“就你現在的那點武功去了還不是自投羅網!再說剛纔我們不是聽到了,他們要把九月送到富貴人家。你還擔心什麼啊,你去把她接回來,還不是跟着你吃苦,不如先讓富貴人把她養着,等你學得了武功再去迎娶九月。這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嗎?”
可笑的是,我居然有些相信了小滑頭的話。其實我也知道小滑頭是騙我的,他不想讓我回去送死。我和九月分開已經有半個月了!我無法再等待了,我不能失去九月!何況我已經知道九月就在哪裡!
“你放開我!”我極力睜開小滑頭。
小滑頭沒能抓住我,可我剛跑出幾步,後腦勺就被重重的打了,我倒在了他的懷裡。
小滑頭求那幾個黑衣人去報官,讓官府去解救碼頭的那些孩子和九月。而我們被其他的黑衣士帶到了一個山上。
“九月……”我從夢裡醒來了發現我正躺在一張牀上,小滑頭就在旁邊,我說:“我一定要去救九月,如果我們錯過了這一次,可能這一生都見不到她了。”
“你先彆着急,我已經讓那些師傅去報官了,官府會解救她們的。”小滑頭說。
“我不相信他們,是我把九月弄丟的,我要親自去把九月接回來。”我堅定的說來,緊接着起了牀。
我走出了屋子,這裡是和想象中的一樣寺廟——化誠寺。那七個黑衣士是寺裡的武僧,他們走了過來,把我和小滑頭帶到了大殿。有一個白鬍子長長的主持給我們十幾個小光頭講了九華山的故事:九華山在古時候名九子山,其相傳是地藏王菩薩的道場,地藏王菩薩因其“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而得名,地藏王又稱“幽冥教主”。佛經中說,釋迦摩尼囑咐地藏王菩薩,在他入滅、彌勒佛尚未降生世間前,由地藏王菩薩來普度衆生。地藏王爲此發了大誓願,不但要救度人間衆生,更要在地獄中救度受苦衆生。還傳有一句“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名言。而現世中,詩人李白曾三遊九華山詩云:“妙有分二氣,靈山開九花”,九華山山有九十九峰,遠看正像一朵盛開的蓮花,故更名爲九華山。九華山也因此有“蓮花佛國”之稱……
他們聽得津津有味,可我心裡一直擔心着九月。方丈接着給我們講釋迦摩尼的故事:在遙遠的天竺國,有一個古神,叫白幢天子,他想下凡轉世,普度衆生。於是他觀天下種姓、氏族、時、地、母親等五相後,決定降生於中土印度迦毗羅衛國,淨飯王之王族,他化乘六牙白象,象口含白色蓮花,入住迦毗羅衛國王后摩耶夫人之母胎。摩耶夫人夜裡做夢,夢見了六牙白象住進了自己的肚子裡,第二天就懷有身孕。
摩耶夫人經過十月懷胎,她決定返孃家天臂城生產,在許多的侍衛護送下啓程,當行至藍毗尼園時,她看見樹林蒼翠蓊鬱、百花盛開,一切景物均極爲清淨殊勝而美好,摩耶夫人手扶無憂樹之枝葉,佛陀即於此時,於沒有任何痛苦的情況下,由摩耶夫人之右脅誕生。佛陀誕生之時,有各種殊勝妙相與瑞兆產生,大地有六種吉祥之震動,帝釋、梵天以各種化身示現,守護四周;天女散花,天衆以天樂**,並以殊勝美妙之甘露沐浴佛身,諸天以殊勝妙好之甘露沐浴佛身之緣起,即爲後世浴佛法會之由來。佛陀誕生後,隨即於東、西、南、北四方各走七步,每走一步,地皆涌現寶蓮承接佛足;世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以此爲佛陀於世間示現成佛之緣起。
我竟然被故事吸引住了。
方丈繼續講,太子喬達摩悉達多出生後被淨飯王接回了王宮,之後,國王請來一個婆羅門的相師給太子相面。相師一看到喬達摩悉達多就大爲驚讚,對國王說:太子真是一個非同凡響的人!他若繼承王嗣,必定成爲一個統領天下的絕世聖君!相師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他厭倦這塵世的喧囂,嚮往寂靜的山林,他也一定能求得最高的解脫大道,獲得最爲真實的智慧,成爲人天敬仰的佛王!
此後,國王爲了避免相師說的第二種情況的發生,他爲太子修建了寒、暑、溫三時宮殿,並挑選出很多宮人美女服侍他,讓他過極其快樂的生活。國王以爲用豪華的宴會、美女歌舞可以把太子永遠吸引於塵世,忘卻世間的煩惱,使太子不再起離世的念頭。但是太子對這些世間榮華富貴並不感興趣,他常常在歡歌笑語之後陷入深深的沉思,彷彿久遠以來的使命在冥冥之中召喚着他,讓他總不能恣情縱欲。在歡樂之餘,他常常情不自禁的一個人悄悄的在幽靜的地方散步,一個人在樹下靜思默想。世間任何一件小事都會引起他的思考,讓他由此產生悲憫之心。
太子在塵世的輾轉多年後,終於萌發了出家修道的念頭,最後他一個人偷偷的逃出了王宮,去追尋他的理想。他那時才二十九歲。
他離開王宮後,一路尋訪名師,但是都不能教他達到無念、無受、離執、離縛的解脫境界,最終他決定去尋找一條自己的修道之路。他選擇了苦行,在苦行期間,他廢寢忘食,修戒參禪,忍耐常人不能忍耐的嚴酷的苦行他每日只吃一點果品或者豆類,後來甚至到了日食一麥一粟或七天一食,他以種子和野草甚至糞便爲食,穿粗毛做的或用鹿皮,樹皮做成的刺激皮膚的衣服,拔除鬚髮,連續站立七天七夜,睡在荊棘、鹿糞或牛糞上,還常睡在墓地,與腐屍睡在一起。如此折磨身心,長達六年之久。結果骨瘦如柴,身心衰竭,瀕臨死亡,仍然一無所獲。最後他漸漸意識到,過分苦行不能使人覺悟真理,折磨肉體,其實反而執着於肉體,解脫大道,必須另尋他路。
之後,他到尼連禪河洗淨了渾身污垢,最後他來到一棵茂盛的蓽鉢羅樹下,敷草爲座,端身靜坐,潛心默照,思維解脫之道,他立下誓言,若不能了脫生死,達到正覺涅槃,誓不起此座!在他靜修期間,經常有**魔王前來擾亂恐嚇,他意志堅定,毫不動搖,最後徹底降伏了情慾與威勢的侵擾。終於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晚上,他脫離了一切煩惱,澄清了所有疑惑,覺悟了全部真理,經歷了禪定的四個階段,達到了絕對清淨的境界,成就了無上正覺。從此人們都尊他爲佛陀,皈依他的信徒稱他爲釋迦摩尼……
故事講完了,我反而有種失落感,有種還想一直聽下去的慾望。我疑惑的問方丈:“方丈,世間真的有因果報應嗎?”
方丈笑而不語,過了一會他轉身道:“三世因果,六道輪迴,雖有言理,如果沒有身體力行的經歷體悟,仍是無法理解其中對錯的。”
“方丈師傅,我把我妹妹丟了,我能不能找到她呢?”我渴求得望着方丈。
“在哪裡丟的呢?”方丈非常平靜的問道。
我急忙回方丈:“蘇州城外。”
方丈聽了卻在搖頭,“不不不,她是在你眼睛裡丟掉的。”
我一下子楞住了,又極困惑的問道:“眼睛裡?”
方丈又平和的說:“世間有很多別離,一些人相遇相知後,卻形同陌路;一些人出生入死後,卻反目成仇。然而有一些別離,雖然彼此相隔千里,彼此之間卻從未放棄,彼此牽掛,彼此追尋。你妹妹,她還在你的心裡,並沒有丟。”
我不理解方丈道:“可是,我看不見妹妹,我心裡害怕。我想去把她找回來,留在眼睛裡!”
方丈微微一笑,手指向殿前的一盞油燈,道:“你看見了什麼?”
“燈。”我如實回答方丈。
方丈緩緩凝掌,向油燈推去,突然那燈芯就滅了。他又問我:“現在呢?”
“燈滅了。”小滑頭搶着幫我回答道。
方丈又說:“眼睛裡的事物是留不住的。曾經有一個小和尚,他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裡,有幸的是黑屋子裡還有一盞明燈。小和尚看着明燈,屋子是一目瞭然的光明。但是明燈突然熄滅了。這時屋子裡一片黑暗。小和尚眼睛裡看不見任何東西。他失去了眼前的光明。但當他冷靜的閉上眼睛,回憶着明燈還在時的屋子,這時,他就像坐在明亮的黑屋子裡一樣。”
我聽了這個故事後,很恍惚,卻覺得方丈講的很有道理。我又不自覺的問了方丈一句:“我想和九月說話。”
“你把你想說的話都告訴風兒吧。”方丈莫名其妙的說。
“方丈,風又不會說話,長安他跟風說,風又不會告訴九月。”小滑頭直言不諱。
方丈又莫名其妙的笑了,不說話。
“風?”我思索着。
“方丈你爲什麼總是笑不說話呀!你知道風是什麼嗎?”小滑頭直言不諱。
方丈笑道:“風爲何物。生生不息,輪迴不止,它見過常人之所不見,到過常人之所不至。遊歷過山河百川,領略過四季流轉,嘗過世人傷心的淚,聽過世人開心的笑……”
我似乎有所領悟了方丈的話,欣喜的對方丈道:“風吹動我衣襟的聲音,也是它吹動九月衣襟的聲音。”
方丈也釋懷的笑道:“我觀你與我佛有緣,不知可否願意做我的門下弟子,同老衲一起參悟佛心?”
我猶豫了,我想了很多,最後鼓起勇氣說:“我想當武僧,學武功,和九月一起替我爹我娘報仇,然後……然後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過一世長安的生活!”
方丈聽了並不生氣,反而平心靜氣的說:“武功只能剷除事物表面上的塵埃,就像地裡的雜草,如果只用武功的話,只能除去了其土面上的草身,卻不能除去地下之草根,來年草還會生出來。”
我不滿的反駁道:“我可以斬草除根啊,來年,再來年,再再來年都不會再生了!”
方丈依舊那麼平靜,輕笑:“天地寬闊,地大物博,僅憑你一鏟一鋤,猴年馬月方能盡其深根,絕其固蒂呢?”
我知道我說不過方丈,也不與他爭辯,但我還是要當武僧學武功的!
方丈卻還不罷休:“你心中怨氣很大,但你又是否真正的瞭解你的怨氣?或者你是否能夠駕馭它們?”
我怒道:“如果佛有因果,那他們殺我全家,就是他們種的因,我報仇就是他們該有的結果!”
方丈反問我:“那他們殺害的家人是不是,你家人所種之因而所結的果呢?”
我啞口無言,心中千言啓齒無,只道一聲:“我爹我娘都是好人!好因結惡果!”
方丈繼續對我說,“因果輪迴,自在佛理,是好是壞,我們現在可能還看不清。那些人種下了因,難道這結果就非要由你去完成嗎?既然你相信佛有因果,爲何你不順其自然,讓他們自種因,自結果呢?”
我依然不知該如何應答。
方丈走了,留下我們在佛像下面,好渺小。接着我們被安排到一間大房間裡住了下來,這裡的棉被很暖和,我和小滑頭擠在一起。這個時候,我拿出了九月的玉佩,心想,如果我真的當了和尚,跟老方丈一起學佛理悟佛心,我會不會忘了九月,聽說當了和尚就不能成親,那以後誰來保護九月?爹孃把九月交付給我,我卻把她弄丟了……難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嗎?這是我種的什麼因,結的什麼果!
這天晚上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卻越想越相信方丈所說的話了。
“長安?長安?”小滑頭也沒睡着,悄悄的喊我。
我輕嗯了一聲。
“要不然,我去做武僧,你去跟方丈學佛理悟佛心,等我們學成了,你佛法無邊,我武功無雙,然後我們兩個就天下無敵了!我們一起去報仇!”小滑頭跟我道。
“我覺得是個很妙的主意!不過,你找誰報仇去呀?”我問。
小滑頭撓撓頭慷慨豪邁說道:“既然我沒有仇人,那從今以後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了!”
我聽了這話很感動,我們兩個興奮的睡了,鳴蛩嘆晚,月光清涼,萬事萬物都是那樣的安詳。我相信九月也一樣,她會在長安等我,或許我以後會去長安找她,我緊握着玉佩,這是我和九月唯一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