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是同一撥人。”李九頓了一瞬,望向司馬蘇鳳,“當年的事情我查了許多年了,也是時候重返故地去看看了。”
“你決定了?”司馬蘇鳳雙手環在胸前,微微擡起下巴,一臉的意味深長。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不成?”李九吞了塊牛肉,意外的味道不錯,一雙眼睛滿意的眯起,沒有正面瞧着蘇鳳。
“我是沒有更好的辦法,”蘇鳳這次卻是沒有隨着李九笑,“可也有保命的法子。”
“保命這一時有何用?”李九撇嘴,擡眼望向司馬蘇鳳,“蘇鳳,我是真想查清楚這些事情。”她有時候挺還念思過所的那幾年,矇蔽雙眼,裝作一無所知的每日睡個日上三竿。
“哎……欠了你們的。”司馬蘇鳳抱着腦袋朝後仰,精緻的面龐朝着天,眯着眼睛唏噓不已。
“我說,蘇鳳你剛纔不是在想拋下我吧?”李九似乎忽然反應過來,好笑的站起身,低頭瞧着仰面長嘆的司馬蘇鳳。
“是這麼想的來着,”李九的影子遮蔽了陽光,蘇鳳睜開眼,瞧着近在咫尺的李九,眼前的一雙眸子通透晶亮,亦有幾分黠促的笑意,不知道爲何,他此刻忽然想起了這呆子幼時的時候,傻傻愣愣的故作精明,也是一雙眼燦若珠寶。
“你沒義氣啊。”李九很快的便別開了臉,一掌拍在蘇鳳的腦門上,水足飯飽,拎了自己的水囊便大步朝馬車走去。
“我這般由着你還真真全靠義氣!也沒什麼好處的。”司馬蘇鳳聳聳肩捂着腦袋跟了上去,不知道爲什麼,這次回來之後,他忽然有一種感覺,李九這呆子,似乎同原來有些不一樣了。可要說起哪裡不一樣,又似乎講不出個什麼名堂來,就似乎他盯着自己說話的時候,總有一種和容兒相同的感覺。
“也不是親姐弟啊……越長越像了嗎?”司馬蘇鳳嘟嘟囔囔的跟上前,有些不太明白。
“還不走留着過年呢!趕緊的!”李九已經爬上了馬車,此刻正一腳跨在車頭,一腳橫在車樑之上朝着前方擺手,一臉流氓像。
“……”司馬蘇鳳好笑的搖了搖頭,垂着眸子快步跟了上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南鎮這是圍山了還是環水了?”過江後雨水便沒停過,司馬蘇鳳摸着臉上冒出來的青色胡茬,探出半個腦袋四處瞧了瞧,一張臉快要擰出水來,“這雨還有完沒完了?”
“江南水鄉,豐收之季,你個公子哥兒不識柴米魚鹽貴啊。”李九翹着腿瞧着司馬蘇鳳一臉愁容的模樣,自顧傻樂,“再說這也還沒到呢,待過了這個鎮子,換了馬過山,南鎮在山窩中。”
“三日了!三日都是雨!就這般白日晚上的不會停,你瞧瞧,你瞧瞧我這衣裳,”司馬蘇鳳北方待得久,沒經歷過這般潮溼陰冷的天氣,這兩日一直有些暴躁,此刻也正十分不滿的瞪着李九,擺弄着皺皺巴巴的衣尾。
“人說春雨貴如油,我卻是沒聽說過秋日也
會這般靡靡細雨的。”李九默了片刻,歪着脖子爬起來,懶懶的探出半個頭朝外望,這天氣着實是十分潮溼,便是馬車內一直有一種發黴的味道,如此環境,司馬蘇鳳要發脾氣也實屬正常。
“括地誌我也不是沒讀過,你真不覺得這方天氣的反常嗎?”司馬蘇鳳也湊過半個腦袋過來,瞧着街上縮着脖子裹着斗笠匆匆忙忙的行人,有些疑惑。
“南鎮……確是有些潮溼,可這方天氣,當年也不是如此的吧。”李九擡起頭,冰涼的雨水滴進了眼睛,小兒揉了揉眼睛,望着灰濛濛的天,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叩叩叩……”車壁前頭髮出細微的聲響,李九和蘇鳳互相望了一眼,鬆了窗邊的布簾,同時將腦袋縮回了車中。
“怎麼了?”司馬蘇鳳緊了緊嘎嘎作響的胳膊,掀開車頭厚重的布簾子。
“呃呃呃……諤諤”啞巴車伕一手執馬繮,一手揮舞着指着前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揚了揚馬鞭。
“喪事?”司馬蘇鳳皺起眉,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呃呃……”小啞巴點點頭,不停在空中揮舞着馬鞭子,請示是衝過去還是停在一邊避讓。
“發生什麼事情了?”李九伸了個懶腰也湊過來。
“前頭有喪事,瞧着場面還不小。”司馬蘇鳳回頭望了一眼李九,沉聲解釋。
李九取過斗笠鑽出了馬車,灰濛濛的天,不遠處散落着花花白白的紙錢幣,聲聲哀樂也一點點鑽入耳朵,如此天氣如此靡靡之音,聽着令人心情不由沉重。
“今兒便能到了,左右要換馬,不如此刻解了馬,我們自己過去吧。”李九瞧着堵了半條街的送喪隊伍,不自覺的皺起了眉。
“車裡也不見得多舒服。”司馬蘇鳳也抓了斗笠,動作迅速的跳出了馬車,幫着小啞巴和李九一同解開繮繩,並無更多異議。
“唉,又沒了一個,這個月都第幾個了?”路人似是都停下了腳步,壓低聲音。
“十多個了吧,義莊都要放不下了。”另一個人唉聲嘆氣,聲音幾分慌張幾分無奈。
“蘇鳳……”李九手中的動作僵住,回頭望向司馬蘇鳳,眼中疑惑而不安。
“……”司馬蘇鳳皺起眉,眼中亦有幾分沉重。
“大哥,你們說的可是這喪事?”司馬蘇鳳鬆了繮繩,湊到人堆中打聽。
“可不是,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可莫在這留了,緊着些走罷。”漢子擺擺手,聲音無奈。
“這過世的是什麼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李九也上前,“大哥我們是外地來的貨商,不太瞭解這地方的風土。”
“今兒個沒捱過去的好似是知縣家的姑娘哦。”漢子嘆口氣,“這官家的千金小姐都熬不過去,我們老百姓可是怎麼辦喲。”
“大哥,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李九本是陪着笑打聽,此刻也終是沒了笑意,神情也嚴峻了下來。
“這些年啊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附近的鎮子前前後後都死了多少人了,朝廷也報過瘟疫,卻是又查不出什麼名堂來,大夫也派過,藥也發過,可這人該沒還是沒啊!”漢子跺腳,唉聲嘆氣。
“這人……都是怎麼沒的?”李九聽出了幾分端倪,心中隱隱的有些不安。
“還不是說得病沒的,可都是健健康康的年輕人,怎麼便這般說沒就沒了?哎我不同你們說了,我這還趕着去上香,求求菩薩保佑吧。”漢子搖搖頭,灰着一張臉一面愁容的離開。
“這位大嬸你同我們說說,這什麼叫說沒就沒了?我們是藥材商人,指不準還能幫得上忙的。”司馬蘇鳳忙不迭拉住一個大神,壓低了斗笠輕聲笑笑。
“藥材商人?你們這是要去南鎮?”哪知道大嬸還來不及看蘇鳳那絕世姿容,便似受了驚般擡高了嗓子,聲音中透着幾分懼怕。
“南鎮……怎麼了?”李九不由得上前一步,神行有些着急。
“哎喲不得了了,你們還真是去南鎮啊!我說小兄弟啊!那地方去不得啊!”大嬸有些着急的擺手,卻又不願意再多說,“聽我一聲勸喲,咱這怪病就是南鎮傳來的,那兒啊,真去不得!”瞧着李九同司馬蘇鳳還欲再問的模樣,大嬸搖着頭掰開了蘇鳳的手,嘴中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匆匆離開。
“蘇鳳……”李九輕輕擡起斗笠,眼中幾分堅定。
“走。”蘇鳳沉着眸瞧了一眼李九,再沒多餘的話,回身鬆了繮繩,翻身上馬。
“你在南鎮可還有熟人?”迎風而奔,雨水順着風勢刮在臉上,司馬蘇鳳抹了把臉上的水,回頭問李九。
“鬼都不認識一個,當年我纔多大!而且是被羽衛給接回來的。”李九不耐那朝脖子中鑽的雨水,手中也不自覺使了狠力,一下下抽在馬屁股上。
“你不要這麼急……”瞧着李九手中越來越使勁的鞭子,蘇鳳夾緊馬腹費力跟了上去,“我們是來查事的,不是來打仗的。”李九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對。
“我知道。”李九輕輕的應了一聲,也不論司馬蘇鳳有沒有聽到,卻是再也不願多說話。蘇鳳不知道的是,當年南鎮附近的山谷地勢都被人爲改造過,如此瞧來,這些年變化的不僅僅是氣候,或許這附近居民的所謂怪病,也可能同當年脫不開干係。思及至此,她心中卻是更爲焦躁了些。
“李九……李九!”一聲喊不應,司馬蘇鳳有些着急了,一鞭子朝李九的斗笠上抽去,“九瘋子!你冷靜一下!”
“我沒有不冷靜,我……我想盡快去南鎮。”李九被斗笠帶了下力道,險些摔下馬來,有些不愉的回過頭。
“下馬,”蘇鳳催馬擋在李九前頭,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瞧着地上的足跡。”
“足跡?”李九本欲發脾氣,直待聽着蘇鳳這極爲認真的聲音方開始使力停了馬,有些疑惑。“這不是馬蹄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