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一羣妖趕緊地穿過了飛沙走石的戈壁灘,越過一座灰黑色的山頭,回去了老窩。
官雲璃和媚生當然是受寵若驚地走在他們中間。
老大同意了讓官雲璃和媚生兩個先去他們那裡住一晚,那些妖精們頓時就對她倆卸下敵意,雖然還是很介意雞的事情,但相比先前已經熱情了好多。
可是,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誒誒,你看,是女娃誒!”
“怎麼會有女娃,長得好水靈誒!”
“你瞧瞧你,像什麼樣兒吶!趕緊擦擦口水!”
“唔……俺這還不是一個沒忍住嘛……”
“……”
好不容易到了地兒了,官雲璃和媚生卻死死低着頭,恨不得把腦袋擰下來埋到低下去。媚生揪着官雲璃的胳膊,嘟囔:“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官雲璃的音兒從牙齒縫兒裡擠出來:“出乎意料了啊……”
妖精的窩,不大,但也沒想象的那麼小。她們原以爲跟着的這羣妖就已經是全數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裡還窩着好多妖!
多也就多吧,可關鍵是全是公的,一隻母的都瞅不到!算了,別計較那麼多了,一隻母的都瞅不到也就算了,可最關鍵的是那些只公的個個像看猴子一樣眼珠子老在她們身上轉!
轉也就轉吧,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也別眼睛看着還不爽,非得嘴巴也嘰嘰喳喳的啊!
還是老大比較善解人意,他及時站了出來,對衆夥說:“你們都給我安靜點,別嚇到人家!今天我們這裡來了新人,以後都給我照顧着,不許欺負她們,知道了嗎?!”
“是!”
“好啦,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
見大夥散了,老大叫住了一個妖精,就是白天嚷着要官雲璃她們還雞的那個。老大說:“惡苟,你帶她們去住處。”
“惡狗?”官雲璃和媚生面面相覷,繼而全無形象地大笑出聲,“噗……哈哈……惡狗……哈哈……原來你是惡狗……”
原來他叫惡苟,但不是惡狗。
惡苟見她們倆那樣,臉紅脖子粗了,他瞪着官雲璃和媚生大吼:“笑什麼笑!不許笑!”
“哈哈……哈哈…..”哪知官雲璃和媚生笑得更加猖狂。
“你們……”惡苟氣得渾身發抖,他就知道這兩個女的比邪魔還要邪!“你們要是再笑……我…我就……”作勢他露出了尖尖的狗牙,伴隨着低低的吼聲。
“唔……不笑了,真不笑了……”官雲璃和媚生見狀,忙斂住了笑,可憐地捧着肚子,“你…別亂咬……看,我們已經沒笑了……”
於是惡苟憤憤地瞪了她倆一眼,往前面帶路走去。
官雲璃在後面小聲問媚生:“誒,你說惡狗活了一千多年,怎麼看起來傻傻的,一點都不厲害呀?”
媚生看着惡苟有些佝僂的背影,眼神溫和,說:“動物修煉成妖,要增強力量,除了妖性和念想、野心的驅使以外,其修爲還會根據動物習性的不同而各有所異。惡狗他應該是沒有野心,但很樸實的那一類。”
“哦——”官雲璃輕輕長長地應了聲。官雲璃想知道,若是這樣,那小白長這麼大是怎樣過來的呢?他是怎麼當上妖界之王的呢?
思考時,不知不覺就到了。媚生拉拉失神的官雲璃:“到了。”
惡苟站在門口說:“你們就在這歇息吧!”
官雲璃擡頭看看眼前這座木房子,不,準確地說是黑木房子,大腦轟地一聲爆開了花。她拉住要走的惡苟說:“惡狗,你怎麼能讓我們住小黑屋呢!讓我們兩個貌美如花又千嬌百媚的女娃住裡面……好凶殘的說……”
“小黑屋?”惡苟看了看面前的黑木房子,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說,“這已經是最好的了,裡面有燈呢,自己點去!”
媚生站出來,柔聲對惡苟說:“惡狗大哥,其實雲璃姐是覺得這黑色的木屋有些驚悚……”
惡苟大大咧咧地指着四周的木屋說:“你們瞧瞧,這周圍的屋子全是黑色的。你們以爲這些黑色木頭容易生長啊,這魔界可不必現世,這些屋子還是當年我們來這裡的時候砍了一片山頭才搭上的呢!現在那山頭還是光禿禿的,一千年都沒能長得起來!”
官雲璃抽抽嘴角,拉着媚生進了去。點上火,暗黃的光蔓延開來。
媚生趴在桌上,想想今天的遭遇,眨眨眼睛疑惑出聲:“吶,叛妖是這個樣子的麼?怎麼總覺得和印象裡有些不一樣啊。”叛妖不是應該邪惡、勢力而不可自拔的麼……尤其是……老大。
官雲璃坐下來,斜靠着椅背,將雙腿搭在另一張椅子上,長長吐了一口氣,說:“你是妖,我還想問你呢。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快些回去纔是。”她等不及了,恨不得下一刻就可以回去,回去小白身邊。
“咚咚咚……”房門響了。
門外惡苟的聲音響了起來:“快開門,偶給你們送吃的來了。”
一聽到有吃的,官雲璃一掃疲憊的神情,倏地跳起來就屁顛屁顛地開了門。可是她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惡苟手上端着的東西,一臉不可置信。
惡苟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一盤烏漆抹黑的不知是什麼玩意兒!
官雲璃指着那東西問:“這是什麼?”
“這是青菜呀!”
官雲璃惡狠狠地瞪着惡苟:“肉呢?說,是不是被你給偷吃了?!”
這不說還好,一說惡苟就真的成了惡狗。他憤恨地看着官雲璃,說:“你還好意思問!偶們這裡唯一的一隻雞都被你們給吃了,上哪兒找肉去!偶們吃這些青菜已經一個多月了……”
這麼說着,惡苟居然感到委屈了起來:“偶們看到青菜都要嘔了……好不容易養活了一隻雞,偶天天盼着它長大,長大後生兩個蛋,再孵成小雞,那時就有雞肉吃了……哪知……哪知從天而降兩個天殺的,偶們的雞沒了……從此偶們還得吃青菜……”
“你給評評理……養只雞容易麼……它雖然有腳,可它也不會心甘情願被殺呀……你們吃了人家也就算了,還要污衊人家是心甘情願的……哪有這樣的道理呀!”惡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嚎,邊嚎邊講他們的辛酸史。
“那個……”官雲璃看不下去了,想不到他們養只雞那麼不容易呀,這雞被她倆給吃了,雞還得不到清白……難怪惡苟剛開始一見她們就惡得跟狗似的。她安慰着說,“這麼說來,確實是我和媚生做得不對,你就別嚎了成不?等我們出去了,我一定請你吃一頓全雞宴,雞皮、雞脖子、雞屁股、雞蛋什麼的一應俱全!吃不死你撐死你,撐不死你噎死你!”
媚生聽後,黑了眼角。
惡苟不嚎了,愣愣地看着官雲璃。
官雲璃忙擺擺手,乾笑:“哈……我的意思是說要你一次吃個夠……吃個夠……”
“真的?”
“真的!”
惡苟這纔開心了些,他笑嘻嘻地走出房門,關門時還不忘湊近半個頭說:“偶的抱怨完了,老大說你們吃完了去他那裡,他要好好跟你們探討探討,關於雞有腳、是不是心甘情願被你們吃的問題,嘿嘿……偶就在外面等着,一會兒進來叫你們。”
官雲璃和媚生一頭栽在桌面上。
※※※※※※※
官雲璃和媚生一路來到老大的住處,打開房門的時候,還着實被嚇了一跳。
屋裡,一室溫馨。
桌几前,坐着一個淡紫色衣裳的男人,墨藍色的長髮不再高高束起,而是慵懶地散在肩上,剛毅的俊臉在昏黃的火光下平添了幾分嫵媚;他正低着眼眸,長長的手指拈着茶杯放在脣沿。
那……那還是白天那個老大嗎?
官雲璃碰碰媚生,痞氣地說:“誒,想不到,是個美人兒誒。”
見媚生不出聲,官雲璃扭頭看了看,卻看見她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淡紫色衣服的男人,眼裡流光閃爍。
一抹柔和的笑意在官雲璃的嘴角暈開。
紫衣男人聞聲擡起眼來,睨着門口的兩人,眼睛一挑:“過來坐。”
官雲璃拉過愣愣的媚生,將她往前推,還悄悄在她耳邊說:“媚生,現在可不是失神的時候喲。”
媚生臉頰微紅。
“關於雞的事情……”他眼裡閃過狡黠,悠悠拉長了聲音開口。
官雲璃嘴快:“老大,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再說了,白天都說已經不計較了,別言而無信吶!”
老大戲謔道:“那雞是心甘情願的麼?”
官雲璃像是鬥敗的公雞,垂着腦袋:“……不是。”
“一早就乖乖承認了多好。”老大看了看一旁不語的媚生,又說,“先自報一下家門吧,妖界現在……可好?”
官雲璃蹭了蹭媚生。
“啊?什麼?”媚生紅着臉頰,一臉茫然。
官雲璃壞笑着提醒她:“他問你叫什麼呢。”
老大看見媚生迷糊的樣子,半垂了眼眸,嘴角些許笑意。
媚生眼睛盯着老大的下巴,大眼睛閃閃的,道:“我…叫媚生。”
老大看着媚生:“我叫凝染。”
“……哦。”
官雲璃瞧着兩人的神色,眼睛彎了起來,掩不住的璀璨。她又小聲提醒媚生:“剛剛他問你妖界好不好呢。”
“妖界?”媚生偷偷看了凝染一眼,輕聲說,“妖界現在很好,你……很久沒回去了吧?”
凝染眉間有些落寞:“是有很久沒回去了。”
不知爲何,媚生看見他的神色,心裡竟有一絲隱隱的抽疼。
哪知官雲璃想也不想,指指凝染就心直口快地問:“都說魔界裡全是叛妖,你是叛妖麼?”其實不光她想知道,媚生更想知道吧,她就是特意幫媚生問的。
凝染一愣,卻毫不避諱:“是。”
官雲璃撐着桌子,看着凝染墨藍色的眼睛,問:“那你爲什麼還要幫我們?”
凝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桌面,閉着眼睛悠然地說:“這又回到了一個最原始的問題,關於我的雞是不是……”
“行了”,官雲璃及時打住了他,“我們要馬上回去,你有什麼辦法?”
“當然有啊!”
官雲璃兩眼冒光:“什麼辦法?”
“慢慢等啊!”
“屁!”
凝染正了正神情,說:“現在魔界有異,我們只能等時機。魔殿不是我們能輕易進去的,它周圍盤旋着數不清的邪魔,我們去只能給人家送菜。”
可是,她已經快等不及了。官雲璃掩去情緒,不再說話。
在回去的路上,官雲璃拉着媚生,看她一直走神。官雲璃問媚生:“凝染怎麼樣?”
媚生擡起頭來:“什麼怎麼樣?”
“喜歡麼?”
“什麼喜歡……”
官雲璃嘆了一口氣:“話說,凝染應該比你大好多呢。”
“應該是吧……”媚生應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聲音裡多了一抹無奈。
可官雲璃話鋒一轉,邪邪地看着媚生笑:“要不明天開始,你去追他吧。”
媚生一身哆嗦:“……不要。”
官雲璃揹着手兀自往前走,背影悲涼:“去吧,趁還有能力愛的時候,就努力去愛。莫到回首時,追悔莫及。”
媚生微怔。官雲璃講述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