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承大怒,面對袁術,冷笑道:“將軍真是寬仁爲本,連黃口小兒都敢如此放肆,直言無忌。”
袁術尷尬不已。
孫策慢慢地轉到宗承面前,上下打量了宗承兩眼,嘿嘿一笑。“宗君,你別在這兒裝清高。你啊,就是一糊塗蛋,被曹操利用了,還在這兒抖威風。”
“你胡說八道什麼?”宗承一臉鄙夷,一甩袖子。“走開,我不想和你說話。”
“你不想和我說話?”孫策緩緩拔出長刀,架在宗承的脖子上。“你以爲我想和你說話?你不知道我們孫家的家風嗎?對付你們這樣的假清高,我們有的是辦法,而且簡單有效。”
“伯符!”袁術原本還抱着看笑話的心態,一聽孫策這麼說,頓時慌了,挺身躍起,一個箭步跨過案几,抱住孫策。“伯符,不可魯莽,宗君是我的好友,不能殺。”
孫策冷笑一聲:“將軍,你把他當朋友,他未必把你當朋友,要不然也不會替曹操做說客了,難道你還不如曹操?”
袁術很尷尬,看向宗承的眼神便有些不對。宗承心中一緊,氣勢頓時弱了三分。
孫策又道:“是,你可以說,你也沒把曹操放在眼裡,只是迫於無奈。可是曹操有刀,難道袁將軍就沒有刀?曹操用刀逼你,你就爲曹操做說客,袁將軍以禮相待,你卻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名士臉,你這麼欺善怕惡,合適嗎?你還不想跟我說話,你就算想,我也不願意啊。你看你來了幾次,我願意搭理你嗎?”
宗承面紅耳赤,無言以對。袁術心裡也很不爽,見此情景,索性鬆開了孫策。如果宗承再得瑟,乾脆讓孫策一刀砍了他拉倒。什麼名士嘛,寧願聽曹操的指派,不聽我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宗承將袁術的態度變化看在眼裡,惱羞成怒,忍不住大聲說道:
“士可殺,不可辱。袁將軍,我出城來見你,並非貪生怕死,甘爲曹操效命,只是想從中斡旋,救幾個人罷了。你若一意孤行,想與南陽世家徹底翻臉,不妨現在就殺了我。我宗家雖然算不什麼世家,大小也算一個豪強,城外的莊園反正也被你們攻破了,只剩下這條命。”
“你放心,我就是嚇嚇你,不會真殺你。我還想看看你沒了莊園還能不能君子固窮,繼續做名士。”孫策還刀入鞘,嘿嘿一笑。“行了,說正事,既然你知道蔡伯喈來了大營,想必也應該知道袁將軍敢爲天下先,做出了怎樣的壯舉。你回去告訴曹操,如今我軍士氣正盛,他如果識相,趁早投降,如果不識相,十天之內,我必攻破宛城,砍他首級。”
“十天?”宗承嗤之以鼻,斜睨着袁術,冷笑道:“夠麼?”
袁術尷尬地摸摸鼻子,又看看孫策。孫策接過話題:“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如果十天之內不能攻破宛城,我終生不入宛城一步。”
“很好,那就就轉告曹操,讓他在城裡等着你。”宗承說着,拂袖而去。
袁術目瞪口呆,連忙示意閻象出去追宗承,自己拉着孫策的手說道:“伯符,你……你有把握?”
孫策很乾脆。“沒有。”
“那你……”
“我嚇唬他的。”孫策撓撓頭。“將軍,這是我說的,大不了以後我不進宛城就是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長安到南陽不足千里,如果徐榮從藍田出兵,最多半個月時間,前鋒就可以趕到武關。十天之內如果還不能拿下宛城,我們就只能兩線作戰了。”
袁術長嘆一聲,頹然落座。“授田之後,士氣的確有所不同,即使驅使上陣,應該也不會有倒戈之虞。可是我們兵力不足,要想在十天之內攻破宛城,恐怕沒那麼容易。我已經請蔡伯喈寫了檄文,發往各縣,如果順利的話,給我一個月時間,我至少能再籌集兩三萬人。董卓這老匹夫,可真是要了乃公的命啊……”
孫策也很頭疼。現在想來,派人去長安進貢,與董卓結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董卓看到了機會,不僅沒有結盟的意思,反而派兵威脅取質。如果不能速戰速決,攻克宛城,就只能分兵對敵,南陽失守的可能性非常大。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吹不吹牛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形勢逼得他必須儘快拿下宛城。
“將軍,這件事交給我吧。”孫策拍拍胸口。
袁術有氣無力的點點頭。“伯符,你盡力而爲,不要勉強。大不了,我們退守襄陽就是了。”
——
宗承回了城,怒氣未消,一口氣衝進了太守府前庭,卻沒看到曹操出來迎接。他喊了兩聲,有衛士出來,告訴他曹操不在府中,在城上巡視。宗承轉身出了門,上了城牆。內城的城牆比較高,馬道又長又陡,等宗承爬到城上,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他不想在曹操面前失態,扶着城垛定了定神,緩兩口氣。目光越過鱗次櫛比的房屋,看向東城下的宅院,忽然心裡一陣緊縮。
大戰將起,宛城即將面臨又一次浩劫。城外的莊園已經沒了,如果城裡的宅院也沒了,我能君子固窮,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名士嗎?一念及此,宗承的麪皮就莫名的發燒起來。不管他能不能做到君子固窮,僅他現在的擔心就說服他當不得君子這兩個字。什麼是真正的君子,是像顏淵那樣簞食瓢飲卻不改其志的人,是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龐德公庶幾近之,我算什麼?
宗承一時悵然,心頭空落落的。
曹操遠遠地看到宗承,已經轉過身,準備迎接,見宗承半天沒動彈,不禁心生疑惑。莫非使命不達,宗承不知道怎麼開口?他回頭看看戲志才,戲志才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撫着稀疏的鬍鬚,也看看他。
“將軍,看起來不太順利。”
曹操微微頜首,順着宗承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來袁公路準備攻城了,宗世林正在看的方向正是他的家宅。他家城外的莊園已經毀了,一旦袁公路突破大城,城裡的這點家業也保不住。唉,袁公路真是作孽啊。”
戲志才漫不經心的說道:“將軍,你不覺得這是大勢所趨嗎?袁公路這個世家子能這麼做,倒是讓我覺得很意外呢。將軍,也許你應該重新考慮一下。”
曹操眉頭微蹙,沉吟半晌,又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