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個人,愛我如生命_分節閱讀_28

話。”

“玫玫,”當真是孫嘉遇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過來,“你一路還好吧?”

“我挺好的,可是你瞎折騰什麼,那邊兒才四五點鐘吧?你身體不好還不好好休息?”我頗有點兒上火。

“甭管我了,待會兒我還可以補個覺。聽小幺說,你媽媽已經好多了,這就把心踏踏實實放肚子裡,好好在父母跟前孝順幾天,別耍孩子脾氣,聽見沒有?”

“聽——見——了。”我不滿地拉長聲音。

“好好好,我不囉嗦了,哎對了,你瞧我這兄弟,和我比誰更帥啊?”

我偷偷瞟一眼程睿敏,實話實說:“你比較帥。”

他在電話裡大笑:“行,我死亦瞑目了。跟你說啊,這人從小到大欠我無數人情,你一定得替我找補回來,有什麼事兒就拼命抓住他,千萬別不好意思。”

我咧咧嘴:“知道了。”

“那什麼,我掛了,你可記着隨時向黨彙報啊,小心別被我兄弟勾引了,他對女人那溫柔勁兒,可沒幾個人扛得住。”

我再瞟一眼旁邊的人,什麼也不好說,只能低聲答應:“嗯。”

程睿敏安靜地開着車,牙齒卻緊咬下脣,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顯然剛纔的談話,他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我訕訕地把電話還給他。

他看我一眼問:“你不打電話了?”

我想起正事兒來,趕緊打到父親的手機上。爸的聲音很疲憊,卻帶着一絲欣慰:“你回來了就好,你媽也在惦記你。”

到了醫院門口,程睿敏從西裝兜裡取出一張名片,指點着上面手寫的人名和電話號碼交待我:“這人就是泌尿科的主任,有什麼事你可以拿我這張名片直接找他,再搞不定,你照着名片上的電話打給我。”

我用力點頭,收好名片下車,提着行李走了幾步,想想又拐回去。

他搖下車窗:“忘什麼事兒了?”

“沒有,我……我想說,哥,謝謝你!” 我是真喜歡他的體貼和溫柔,言語中表達的是由衷的感激。

他看着我笑了:“說什麼呢,嘉遇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謝還是回去謝他吧。”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慢慢退後幾步,朝他揮揮手。

孫嘉遇的張揚和他似兩個極端,但兩人卻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就是笑起來都雙眼彎彎的像兩枚月牙兒。

經歷十多個小時恐懼和顛簸的煎熬之後,我終於見到病重的母親。

她已經脫離危險期,從ICU裡轉出來,還能臉露微笑和我聊幾句閒話。但因爲頻繁的洗腎,她的皮膚變得焦黑乾燥,我幾乎難以相信,這就是我曾經文雅清秀的媽媽。

而爸一個人家裡醫院兩頭跑,累得掉了十斤肉,額頭嘴角皺紋深刻,頭髮幾乎白了一半,老態畢現。

我伏在媽身上大哭,痛恨自己的不孝。

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如果不是我當年太過任性,好好考上國內的大學,也不會離開父母這麼遠。媽媽更不會爲了我尚在幻想階段的奧地利求學生涯,頻繁在外面接活,以應付我將來昂貴的學費和生活費。她就是因爲過於勞累才病倒的。

我在家裡呆了半個多月,乖乖做了十幾天孝順女兒,直到母親的生理狀況逐漸穩定。

醫生說,尿毒症的症狀尚未完全消除,今後一段時間還要依靠每週兩次的透析維持正常功能。

雖然父母有些存款,他們也都有大病統籌保險,但洗腎這樣的大額花費,自付比例接近百分百。除了這次住院的花費,以後每月家裡要支付的醫療費,至少需要四千,這還不包括那些昂貴的進口自費藥物。

看得出來,爸很焦慮。但他和以前一樣,雖然鬢角的白髮因此又添了幾根,卻依然堅持“餓死不食嗟來之食”的底限。

臨走時孫嘉遇交給我的兩萬美金,不小心讓他發現了。他大驚,非常嚴肅地和我談了一次,詢問我哪兒來這麼多錢。

我開始還嘴硬,一直狡辯說是同學湊了借給我的。

結果爸又想起和孫嘉遇通過的那個電話,連連追問他是什麼人,我是不是在交男朋友?

提到男朋友這茬兒,我吭哧吭哧磨嘰半天,最後見實在瞞不過去,只好招認了。但他的背景,我一個字都不敢透露,只說他是普通的中國商人。爸的血壓有點高,我要是講了實話,他老人家非得當場腦溢血不可。

爸完全不相信,面帶憂慮看我很久。

我被逼急了只好祭出最後一招:“他是S中和B大畢業的,您覺得他能挫到哪兒去?”

看來名校崇拜情結很多人都有,我爸也不例外,聽到B大的名字立刻不吭聲了,好好瞪我一眼,暫時不再追究,只叮囑我:“不管是誰的錢都趕緊還給人家,咱人窮可是不能志短,你甭讓人將來一輩子瞧不起你。”

我接着他的話茬兒小聲嘀咕:“就是就是,人不能有傲氣但得有傲骨,您以爲人人都是江姐哪?”

他猛地回頭:“你說什麼?”

我嚇得一縮脖子,趕緊找補:“那什麼,我媽該吃飯了。”

他這才把一個保溫飯桶交我手裡,催着我趕緊送醫院去。

我如蒙大赦,接過飯桶一溜煙兒出了家門直奔公交車站。

吃飯的時候和媽聊天,提到這家醫院一直緊張的牀位,她還慶幸自己運氣不錯,從ICU出來居然碰上雙人病房騰出空位,比起嘈雜不堪的六人大房間,真算是天堂了。

旁邊的病友卻插話:“甭逗了,那哪兒是您運氣好啊?根本就是有人關照過嘛!您再瞅瞅那些護士跟你說話時的臉色,平常她們可都覺得自個兒倍兒牛逼的,什麼人沒見識過?要沒人打點她們能有那滿面春風嗎?”

我媽還一臉迷惑:“不能啊,我們家沒人和這家醫院熟啊?”

我在一邊埋着頭不好多說,心裡卻明鏡似的,完全明白這背後的翻雲覆雨手。

回到家我打電話給程睿敏,感謝他這些天的費心照應。他的聲音依然溫和好聽,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他春風化雨一般的微笑:“舉手之勞,不用客氣。還是那句話,嘉遇是我最好的兄弟,哪天我遇了事,他也會上心幫忙的。”

我很爲他們之間單純的兄弟情誼感動,便不再說空洞的客套話,利利索索道再見,然後掐着時間打奧德薩家中的電話找孫嘉遇。

可是回鈴音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應答,我又換孫嘉遇的手機,他的手機還是關機。

我頓時感覺不安,好像從三四天前,就無法聯繫上他。每次打他的手機,都被提示機主關機,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人接。

我很忐忑,這傢伙究竟在做什麼呢?他還好嗎?他的身體有沒有恢復?

時間已是六月底,北京開始進入悶熱潮溼的炎炎夏季。媽媽的氣色卻好了很多,有時候我們會趁着護士不在,帶她回家看看。

這天一家三口坐在一起開了個家庭會議,討論我的學業問題。

我宣佈考慮了幾日的決定:“我想暫時保留學籍,先回北京找份工作。”

從前不事稼穡,這些天觀察很久,終於看明白從不在意的事實。

父母以前的收入雖然不錯,但都和工作量掛鉤,今後一年半載,媽肯定不能再接項目,只能靠死工資維持收入。象這樣銀子流水一樣從手中消失,家中有出無進的狀況,實在不適合再供養一個留學生。

但他們的反應之激烈,完全出乎我的預料。

爸非常惱火:“玫玫,爸媽已經過完大半輩子,你的人生纔剛開始,不要一時頭腦發熱,因爲我們耽誤你自己的前途。”

我閉緊嘴不肯說話。

媽更是急得迸出眼淚:“趙玫你馬上回烏克蘭去,不然我就停了治療。”

一晚上疲勞轟炸,再加上媽的眼淚,最後我只好妥協,答應暫返奧德薩,把學期末的後事處理乾淨,如果媽的身體狀況還好,我就留在奧德薩過暑假,一來省點兒路費,二來可以補習烏克蘭語。

但我有一條底線,就是今後堅決不許他們再給我生活費。

爸不解地問:“那你以後怎麼生活?”

我回答:“可以去打工啊,比如教小孩兒彈琴,很容易掙錢的,又不累。”

話是這麼說,但我心裡明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我想打工,作爲語言不精的中國學生,唯一可去的只有兩個地方,在七公里市場幫人看攤,或者,去卡奇諾賭場做女侍應生。

但這兩處的收入,都只能保證基本的生活費用,學費是根本不用奢望的。退到底我還敢說這樣的話,不過是因爲背後有孫嘉遇支撐着底氣。

做出回京的決定時,雖然十分難過不捨,但我並沒有機會同他商量,因爲依然無法聯繫到他。

我翻遍手機裡的聯繫名單,非常沮喪地發現,除了學院的同學,我的生活圈裡好像只有孫嘉遇一個人。和老錢、邱偉天天見面,我竟然沒有他們的聯繫方式。

嘗試着打電話到瓦列裡婭的店裡,她卻是個小迷糊,一問三不知:“我也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咦?你不在奧德薩嗎?”

我很煩躁,敷衍着掛了電話,繼續啃着手指頭想其他的轍。想到一週後纔有返程的航班,心中的焦慮越擴越大。

重返烏克蘭的前夜,我早早躺下,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爸敲我的門:“玫玫,烏克蘭的電話。”

我一下驚醒,噌地跳下牀,只穿着睡裙就衝出去,直撲到客廳的電話旁。

“你良心沒有的,死啦死啦滴,怎麼這麼長時間不來電話?”我說得飛快,感覺到如釋重負的輕鬆愉快。

那邊卻一片沉默,只能聽到電流的噝噝聲。

我疑惑起來:“喂?”

“趙玫。”終於有聲音傳過來,喑啞而乾澀。

我的心直沉下去。是彭維維,居然是彭維維!

“你有什麼事?”我儘量剋制着自己,保持聲音的平靜。

還是沉默。

我側頭看看牆上的掛鐘,時針分針正呈現一個十五度的夾角,已經半夜兩點了,奧德薩的晚上八點。

“沒什麼。”彭維維忽然輕笑一聲,銀鈴一般,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卻顯得異常詭異,“趙玫,今晚奧德薩的月色真好,亮得象白天,北京也有月亮嗎?”

舌頭有點兒大,顯然是喝醉了。

我壓抑着已經衝到頭頂的怒氣,生怕驚動到父親,放低聲音說:“現在是北京時間凌晨兩點,明天咱們再風花雪月可以嗎?”

電話線那端又一次靜寂無聲。

我等着,指甲幾乎掐進自己的肉裡。等我回去,還有一筆舊帳要和她清算!

那邊很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撲一聲輕響,電話掛斷了。

我完全沒了睡意,抱着手臂坐很久,終於又拿起電話,一下一下按着那個爛熟在心的號碼。

依然是烏克蘭語:對不起,您撥的用戶已關機。

我返回臥室,再也無法入睡,睜着眼睛躺到天明。

離家之前,我趁父母不注意,還是把兩萬美金留在抽屜裡,並寫個紙條給他們,說明先放在家裡應急,如果用不着我就儘快歸還。

等待登機的時候,我發了個短信給孫嘉遇,告訴他我今天的行程。

飛機沿着跑道開始滑行,起飛,愈升愈高,漸漸進入一萬米之上的浩瀚晴空。

仍然是七個小時的航程,在發動機的轟鳴聲裡,我滿懷着忐忑,注視着身後漸行漸遠的中國領土。

飛機在奧德薩機場緩緩降落,我的心也似跌落到了最低處。莫名的恐懼沉甸甸壓在心頭,我幾乎邁不動腳步。

勉強振作起精神,我拎起手提行李,隨着大隊旅客排隊出海關。

遠遠看到邱偉穿過人羣朝我走過來,我這才鬆口氣,疲倦得想就地躺倒。

“行李呢?”他問我。

“沒有,只有這麼多。”走的時候匆匆忙忙,來的時候又狼狽不堪,哪兒有精力去照顧多餘的行李?

邱偉沒有再說話,彎腰替我挽起揹包。我看看他的身後,並沒有我日思夜想的人。

“嘉遇爲什麼沒來?”

“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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