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羣兇。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
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這是曹操初平年間所作的《蒿里行》,短短一首詩,就將東漢末初平元年,十八路諸侯討董時衆諸侯互相觀望、裹足不前,甚至各懷鬼胎,爲了爭奪霸權,圖謀私利,竟互相廝殺,而至百姓於不顧。
《蒿里行》在漢樂府詩中本來是唱於殯葬之時,如今以十八路諸侯討董爲背景創作,悼念死難百姓之餘,其矛頭亦直指私藏玉璽的袁術和想廢獻帝而改立劉虞爲帝的袁紹。
十八路諸侯討董的失敗,讓整個大漢天下分崩離析。關東羣雄割據,關西也在王允以連環計除掉董卓之下,而陷入了無休止的亂戰中。唯一稍安的,恐怕只有西南的益州和南方的荊州了,然這些地方也是世家豪族林立,不好管治。方今亂象已成,只待英雄出世,振臂一呼,以掃**,平八荒之勢而一天下!
漢興平元年(公元194年)徐州,廣威城上。一支身穿縞素,大旗上書“報仇雪恨”四個大字的軍隊正在廣威城上將一個個百姓壓至城頭之上。所有百姓眼中都透着深深的驚恐之色,就在一刻鐘前,他們已經知道眼前這支軍隊要做的是什麼,那就是屠城!
原本,他們還對這支身穿縞素的軍隊抱以同情。特別是指揮作戰的縣令,在抵抗的時候還下令不需要用命,沒想到他們的同情,最後卻要犧牲廣威全城三萬老幼性命。這讓縣令感到深深的後悔。
拳頭緊握,廣威縣令手指甲因爲過度用力已經完全掐進了手掌中,殷紅的鮮血一滴接一滴地落到黑硬斑駁的城牆上,然而這並不能讓廣威縣令的恨減少分毫。猛然擡起頭,用憤恨地目光死死地盯着指揮屠城的大將,雙目噴火咬牙切齒道:“你回去告訴曹操,我周若還有廣威城三萬老幼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他!讓他曹家子孫永世不得安寧!”
如此狠辣的話那名大將卻仿若未覺,只是冷淡地說道:“周縣令,這事你也不能怪曹將軍。要怨就怨陶謙那老兒,是他害死將軍之父,這罪孽他一人不足以贖清。而陶老兒一家性命亦不足以抵曹公一命,故只能讓你們徐州的百姓陪葬了。本將可以清楚告訴你,廣威只是第一個地方而已,後面我軍所到之處還要繼續屠城!只有屠得泗水斷流,方可小泄曹將軍心中怒火。所以,你就……死吧!”
說到最後,曹軍大將目露兇光,握着手中寶劍的拇指往前用力一推。寒光乍現,寶劍出鞘,在驕陽之下帶着凜然殺氣,寶劍向着周若的項頸處立劈而去!周圍百姓全都閉起了眼睛,彷彿不願看到那個愛民如子,勤政清廉的好官身首分離的一刻。
“劍下留人!曹將軍有命,不準屠城!”
就在周若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耳邊竟然響起了一把稚嫩但有力的聲音。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孩童所有,周若聽到的時候根本每當一回事。然而讓他意料不到的一幕出現了,那名持劍大將聽到孩童的聲音,手中寶劍竟然“鐺”一聲停在了周若的項頸之上。
鋒利的寶劍單憑方纔激起的森然寒氣,就將周若項頸處的表皮劃破,滲出一陣血絲。周若此時早就忘記了項頸處的傳來的微痛,擡起頭來驚疑不定地望着上城牆的石梯處。
不止周若,城上所有曹軍以及那些自以爲必死的百姓都看向石梯處,不同的是曹軍士卒眼中多以疑惑爲主,間中夾雜着不少慶幸。而廣威城的百姓,原本死寂的目光中竟猛然綻放出神采,那是生的希望!
但他們沒有一個敢聲張,生怕他們大聲說話會惹怒說話的人,而使得大家喪命。因此都只是不停地伸長着脖子,希望見到說話的人。
嗒嗒嗒……
輕響從石梯處傳來,城上衆人目光聚焦之下,只見一名年約五歲,身穿長袍的稚嫩孩童從石梯上走上來。由於長袍太大,穿在這孩童身上明顯不是太合身,加上這孩童努力裝出嚴肅的大人模樣,怎麼看都很是滑稽。只不過城上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因爲這個稚童,關乎廣威三萬百姓的生死,沒有人敢拿這事來開玩笑!
見到孩童的時候,曹軍大將一直保持冷酷的臉上忽然多了絲人氣,不過爲了保持形象,他還是用一貫的冷語問道:“四公子,你緣何在此?”
孩童見到大將,烏溜溜充滿狡黠神情的眼珠子一轉,繼而裝模作樣地向着大將行了一禮。在周若看來,孩童此禮行得十分標準,然而配上那大他不止一號的長袍,怎麼看都十分滑稽。
冷酷的曹軍大將見到,嘴角也忍不住一翹。這時,孩童已經行禮完畢,用他那稚嫩的童音脆聲說道:“妙才叔,父親讓植兒來傳口令,不準屠城的!”孩童說話時十分認真,怎麼看都不像是說謊。
“妙才叔?”聽到孩童的話,周若已經知道眼前執行屠城令此人,正是與曹操同宗的兄弟,夏侯淵。而所謂的四公子,應該就是曹操四子曹植了。
知道幾人身份之後,周若眉頭緊皺,他怎麼都不相信,如此重要的軍令曹操會讓一個孩童來傳達。何止周若不信,夏侯淵也不相信,只見他臉色重新冷了起來,凝聲問道:“四公子,這可是將軍親口所說?”說完目光綽綽地盯着曹植。
面對夏侯淵逼人的目光,曹植這個小小孩童竟然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鎮定地回道:“千真萬確,如若妙才叔不信,可以隨植兒一同去見曹將軍!”
“嗯?”曹植如此正式的稱呼,讓夏侯淵疑惑又增了一分,此時他心中實在拿不定主意。其實夏侯淵心中有七、八分覺得曹植是在說謊,然而他又不敢賭,若是屠了城之後才發現曹植所傳乃是真的命令,以曹家和夏侯家的關係,曹操雖然不會真的殺他,但他夏侯淵在天下人面前的名聲也就臭到極點了。
握了握拳頭,夏侯淵還是決定不賭,於是回頭對另外一員曹將喚道:“文謙,汝且在此看着,本將現在就去見將軍。”說完三兩步已經走到曹植跟前一把將其拉住,和聲道:“如此,妙才叔就和你一同去見大人。”
曹植也不畏懼,捉住夏侯淵的小手緊了緊,展顏笑着淡定地應道:“好!”之後還反用力拉着夏侯淵,蹦蹦跳跳地走下城頭。
待得曹植和夏侯淵這殺星走遠之後,城上那些被綁住的百姓才輕吐了口氣。離周若近的百姓卻是小聲問道:“周大人,你說方纔這四公子傳的可是真命令?”
原來不止周若,就連一些稍有智慧或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都不太相信曹植所言的話,故此纔來向周若求證。周若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是真的。”
一衆百姓聽到周若肯定之言,全都大聲歡呼起來,誰喜歡死,百姓的反應也在常理之中。
一旁的大將樂進見到,眉頭一皺,冷聲喝道:“再有喧譁者,殺無赦!”身上冰冷的殺氣涌現之下,所有百姓立即閉上了嘴,不敢多言,城頭之上再次回覆了鴉雀無聲。
周若對此仿如未覺,反而看着夏侯淵和曹植離開的方向,暗暗念道:“曹四公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廣威三萬老幼的性命都在你手上,周若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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