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率部駐紮城外,並沒有住在城裡。
雖然允吾縣城裡那座看上去頗爲奢華的郡麻府邸,名義上屬於馬家,可馬超卻沒有任何歸屬感。那個家,並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武威,在姑畿,而非允吾。
父親不在,弟弟也不在。
妻子和妹妹落入曹軍手中,至今生死不明。
一座空蕩蕩的府邸,顯得極爲冷清。雖然費沃在府中配備了許多奴僕家丁,可是在馬超看來,那終究不是他的家。與其住在城裡,倒不如在城外紮營自在。
他此次來允吾,帶了三百親衛。
紮上一座小營,似乎更加舒適和自由。
當晚,胡遵前來報到,馬超安排他做了自己的親隨。
接下來的兩天裡,他不斷催促費沃,終於在第二天頭上,得了費沃肯定的答覆。
明日,送糧!
這是一個大好的消息,可不知爲何,馬超卻沒有感覺到快樂。
相反,在馬超的心裡面,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受。原因,他說不清楚,只是覺得不踏實。
“馬玩今天入城了?”
“嗯!”
馬超有些疑惑不解,想不明白馬玩爲什麼會在這時候,突然進駐允吾城中。不過也好,他和金城衆將的關係一直不算太好。馬玩入城,倒是少了些不自在。可問題是,馬玩爲何在這時候入城?馬超想不太明白,心中的疑慮,隨之加深。
“費主簿,可籌集到了糧草?”
胡遵回答道:“好像是籌集了一些……·……今天到城裡的時候,看到校場那邊車馬進出,好像是糧車。不過上面用布蒙着,所以無法看清楚。大大小小,也有一二百兩的樣子。我偷偷問了城門口的人,據說是費主簿給咱們準備出來的糧餉。”
“那就好!”
馬起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糧草有了。
明天等費沃送過來,他就立刻動身,立刻允吾。
這裡總覺得氣氛有些壓抑,遠不如鸞鳥那邊,天蒼蒼,野茫茫,那種天高雲淡的爽氣。
費沃這一次,倒是爽快!
“對了,隴西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只聽說曹軍出擊了……”
“哦?”
“是個叫什麼甘猛虎的傢伙,在大散關外大勝楊昂和二公子,奪取了番冢山之後,把二公子趕回河池。據說那傢伙很厲害,只用了一百人,便打得楊昂大敗。”
“甘猛虎·……甘寧?”
馬超對曹軍的將領,瞭解頗深。
特別是在和曹朋敵對之後,他更可以的打聽了一下曹朋的過往。他發現,曹朋的手下,個個都走了不得的人物。先不說早先和他一起歸附曹操的魏延,如今也官拜中郎將,出鎮南陽郡的湖陽縣。那些後來投奔曹朋的人,也個個英雄。
甘寧,據說就是那斬殺文丑的曹軍上將,也出自手曹朋門下。
馬超心裡,不由得有些好奇。
同時又隱隱有些興來……不知什麼時候,能與這甘興霸,麂戰一場呢?嘿嘿,想來我殺了曹朋,那甘寧自會前來報仇。到時候,定要讓他知道我西涼人不可欺。
“還有什麼消息?”
“其他倒是沒什麼了……·……好像是說,主公已經延緩了對漳縣的攻擊。隴西那邊現在挺混亂,估計主公是準備穩一穩,而後再做計較。主公得了金城,還未來得及穩固。又得武都郡和隴西七縣,看上去甚好,可末將卻以爲,有些不妥當。”
馬超眼睛一亮,“此話怎講?”
“主公當務之急,應該儘快將佔領之地穩定下來。
一味猛攻,仗越打越打,軍需消耗越來越多,對主公並無益處。與其這麼分開來打,倒不如集中力量,擊潰一支曹軍。如此一來,主公就有了和曹軍談判的底氣。似現在這樣子到處打,到處僵持,每日損耗甚巨不說,只怕效果也不好。”
馬超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胡遵。
“胡遵,你這些東西,是從何處學來?”
胡遵露出赧然之色,輕聲道:“家父曾爲都鄉侯偏將,所以對兵事倒不算陌生。都鄉侯策免後,家父亦返還故里。後封關中大亂,家父才帶着我,來到金城安身。小時候,家父常和我說一些軍旅中事,故而末將多多少少,能看出端倪。”
此,天賜我虎道之!
馬超心中大喜,看胡遵的眼神,也更加親切。
論行軍打仗,搏殺於兩陣之間,馬超自忖不輸於任何人。可是這種極具戰略性的思維,卻是他最缺乏的東西。當初虎白活着的時候,曾向他提出過許多出衆策略。至虎白死後,馬超在許多事情上,還是依照着虎白生前所設定下來的計劃。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
馬超需要第二個虎白。
而在胡遵的身上,他看到了這種特質。
雖然胡遵說的非常模糊,可是卻隱隱正中了要害。
假以時日,這傢伙說不得能成爲一把好手,就想道之生前那樣,輔佐我成就事業。
忡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十件件件十十井十十忖第二天,天才矇矇亮。
允吾城門打開,一輛輛糧車從城中緩緩駛出,朝着馬超駐紮的營地行去。馬超也得到了消息,匆忙洗了一把臉,帶着人行出了轅門,準備接收這些車輛。
心裡面還有些責怪費沃:怎麼也不提前招呼一聲?
允吾城的清晨,氣溫很低。也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從涅水上游襲來的濃霧,瀰漫天地,籠罩在軍營上空。遠處巍峨的允吾城城牆,在霧氣之中變得有些模糊不清。馬超也只能看到那車隊的輪廓,但具體的數量,卻又無法看得個清晰。
聽聲音,數量可不少……·……
那車軲轆碾碎冰渣時發出的聲音,在清晨時分格外刺耳。
隱隱約約,伴隨有牛鳴之聲。
“傳令下去,準備查收。”
當糧車越來越近,已快抵達轅門時,馬超扭頭,下令查收。按道理說,身爲親隨的胡遵應該應諾而行。可是,這傢伙居然沒有吭聲,讓馬超不由得感到奇怪。
“胡遵?”
胡遵的臉色,卻在這時候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大公子,快讓他們停下來。”
“怎麼了?”
“不對……·……那車上裝的不是糧草。若是糧車的話,在這種天氣裡,行走會非常緩慢。可是你看,車輛行進的速度··如果裝滿了糧食,絕不可能走的這麼快。”
馬超聞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猛然轉身,盯着遠處行來的車仗。
“傳令,讓他們停下來·……讓兒郎們準備迎敵。”
馬超也發現了有些不對勁兒!沒錯,裝滿了糧草的車仗,在這種天氣下,絕不可能行走的如此迅速。那些車輛上看似裝的滿滿當當,偏偏又行進迅捷……·……只有一個可能,車上裝的並不是糧食。費沃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在糊弄我?
“前方車仗立刻止步,否則格殺勿論。”
“將軍休要誤會,此費主簿命我等前來爲大公子送糧。”
送糧?
馬超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突然厲聲喝道:“停下來,把帷帳給我扯下。”
車隊,驟然止步。
片刻後,就見濃霧裡火光一閃,緊跟着一團團烈焰蒸騰而起,伴隨着犛牛驚慌失措的叫喊聲,朝着小營就衝了過來。
火牛陣?
馬超大驚失色!
“公子,上馬。
這時候,胡遵牽着踏雪烏騅上來,將那杆沉甸甸的虎頭黎金槍,一起交給了馬超。
穿戴盔甲,肯定來不及了!
馬超也不敢遲疑,翻身跨坐馬背上。
而這時候,那牛車已到了近前··哪裡是什麼糧車,分明是裝載着滿滿當當枯草的車輛。拉車的牛,被火光所驚嚇,瘋了一般,想着馬超就衝過來。馬超勒住馬,大槍撲棱棱一抖,猛然探出去,蓬的正盯在一頭火牛上。只見他雙腳踩死馬鐙,在馬背上猛然一個發力,。中大吼一聲,那頭火牛竟被馬超生生挑翻在地。
火牛身後的火焰車,也隨之轟然倒地,火星子四濺。
其他的火牛被這滿地燃燒的柴草驚嚇住了,變得更加瘋狂,也變得更加不受控制。
不好好在,這麼多的火牛沒有繼續向小營衝鋒,而是四散奔逃。
有一部分火牛繞過滿地的火焰,拉着燃燒的車輛,狠狠的撞在了小營的木柵欄上。
只聽轟得一聲巨響,小營的圍牆頓時坍塌。
一團團火焰,衝進了營地當中,頓時引得小營裡,一陣混枷·……
馬超氣得在馬上大叫,“費沃,小人!早就知道,爾不得信,今日若斯,欲反乎?”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非常清楚。
費沃反了!
馬超雖然不清楚費沃因何造反,可是卻不得不承認,費沃這一手,玩兒的漂亮。
先安撫住他,而後運糧的時候,發動火牛陣偷襲?
如果不是胡遵看出了破綻,說不定此時馬超已深陷維危險之中。不過,畢竟是身經百戰,出生入死的大將,馬超很快就穩定下來,縱馬疾馳,朝着火牛陣後的濃霧中,便衝了過去。他知道,費沃一定還有後招。所謂先下手爲強,且探探虛實。
就在這時,就聽從濃霧裡,傳來一聲熟悉的馬嘶。
與其說是馬嘶,倒不如用龍吟獅吼來形容。馬超心裡不由得激靈靈一個哆嗦,連忙勒住了戰馬。也就是在他勒馬的一剎那,一頭獅虎獸,從濃霧中衝出來。馬上馱着一員大將,身穿唐枕鎧,腰繫獅蠻帶,三叉紫金束髮金冠,在風中搖晃,掌中一杆方天畫戟,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就好似那出海的蛟龍一般……
“馬孟起,喪家之犬!”
馬上的大將厲聲喝道:“曹朋在此,已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