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闊臺汗9年(1237年)夏5月21日 察裡津地區伏爾加河上
煙波浩渺的伏爾加河上一望無際,除了知了無聊的叫個不停,彷彿什麼都沒有。遠遠的的平線處卻緩緩露出幾點黑影。黑影越來越大,那是一根根的高大桅杆!漸漸的,一支規模龐大的帆槳艦隊出現在察裡津河段上。巨大的帆影遮天蔽日,一隊隊,一幢幢,彷彿沒有盡頭。
艦隊行駛的很慢,幾乎可以用龜速來形容。巨大的戰艦和貨船四周,密密麻麻的單桅小船簇擁着他們,四周交通艇往來逡巡,傳遞着一道道的命令。
艦隊前方數裡之外,幾艘小艇在用鉛錘測量航道,繪製水圖。如果水域能夠供大船通行,就會用杉木製成的浮標標示出來,避開淺灘和激流。不時傳來一陣陣巨大的爆炸聲,那是工兵在爆破河道上的暗礁,以免危害艦隊的安全。
“報告長官,玉里伯裡山的忽魯速蠻派人來求見。”
在艦隊旗艦的寬大指揮艙,巴根臺正在研究伏爾加河下游河段的水文資料,兀良哈臺侍立在他身後,站的筆直。這也是巴根臺第一次指揮這麼大規模的艦隊行船作戰,心裡也有戰戰兢兢的感覺。
經過半年多的奮戰,蒙古大軍在伏爾加河中游無中生有的建立起了一個工業和商貿城鎮,和一支龐大的內河艦隊,最初的目的就是爲了征服伏爾加河上的欽察人和其他依附他們的小部落。目前終於準備完畢,向欽察草原進發了。
參加此次作戰的是蒙哥殿下的直屬部隊3萬餘精銳騎兵,巴根臺指揮水上部隊爲大軍前鋒,爲整個蒙哥軍團主力開路,在伏爾加河西岸建立一個立足點。蒙哥和不者克親率大軍在伏爾加河東岸百里之外,掃蕩烏拉爾河和伏爾加河之間的欽察人。在確保整個伏爾加河東岸安全,後顧無憂的情況下,3萬大軍纔會渡河向西岸進軍。
特種部隊2營搭乘戰艦,孛欒臺千戶指揮的3千餘精銳騎兵搭乘貨船。貨船其餘的艙位搭載着全軍的輜重,包括特種部隊的武器彈藥,裝備配件,野戰食品,營帳、索具、藥品、鎧甲、軍裝等等,還有孛欒臺3千大軍的輜重糧草,牛羊、箭支等等。艦隊的作戰士兵都是蒙古人,水手大部分是不裡阿耳人。
現在,艦隊已經進入了敵人的領地,巴根臺知道現在兩岸的白樺林裡,就隱藏着欽察諸部的敵人。艦隊隨時會轉入作戰狀態,在這個時候,無論怎麼謹慎都不爲過。
指揮艙內,巴根臺的參謀班子圍繞着地圖忙碌。作戰參謀正低聲商議着艦隊的行動,完善着計劃。測繪參謀正把一份份偵察兵和前沿水手粗繪的地圖拼接起來,繪製整個戰場詳圖。偵察參謀不斷上船,把敵情我情向參謀長黃凱彙報。傳令兵腳步匆忙,把一項項命令通過信號旗或者交通艇傳遞到整個艦隊。
聽到黃凱的報告,巴根臺從巨大的水圖上擡起頭來,示意把人帶來。這可是個利好消息,因爲忽魯速蠻是伏爾加河東岸實力最強的欽察部落,蒙哥王子已經多次派人招降,但是該部猶猶豫豫,是戰是降始終沒有一句痛快話。現在巴巴的派人來了,說明他們已經拿定主意投降了,這樣伏爾加河東岸就安全了。更重要的是,巴根臺能通過他們掌握西岸敵人的情報,作戰計劃更有針對性。
不一刻,侍衛帶上一個雙目黑亮的年輕人。這一帶的突厥諸部大部分是淺色頭髮的白種人,像這樣的蒙古人種並不多見,速不臺在第一次西征的時候見過的黃種人大約就是這個部落吧。
小夥子命人呈上2張虎皮,作爲覲見禮物。巴根臺微笑着收下禮物,並沒有讓小夥子坐下,他用蒙古語問道:“你是什麼人?來到我的船上有何貴幹?”
整個蒙古草原以西,一直到黑海北岸的無數遊牧部落,其實都是千年來從蒙古草原西遷而來,突厥語幾乎就是通用語言。但是伯牙烏部不是,他們的先祖是幾十年以前說蒙古語的部落,流落到烏拉爾河畔,征服突厥幾個小部落之後,最終臣服於欽察人,成爲了欽察諸部的一支。
果然,小夥子用蒙古語答道:“我是伯牙烏部首領忽魯速蠻之子,我是班都察。我奉父汗之命前來向蒙古大軍致敬,我部營帳2萬,願臣服蒙古大汗蘇魯錠之下,爲大軍效命。”
巴根臺微笑道:“這就對了嘛!你的先祖也是迭列列蒙古人,和那些突厥人不同,你們是被迫臣服於欽察人。到了這個地步,爲什麼還要給他們賣命?你我都是蒼狼的子孫,爲什麼我們要兵戎相見?過去你們容納我們蒙古人的仇敵蔑爾乞人,我們雖然不理解,但是也不打算追究了。現在蒙古人已經有了共同的可汗,你們必須要到三河源頭朝見窩闊臺大汗,以示世界的蒙古是一家。”
班都察說道:“我會代表父汗去三河源頭朝覲衆汗之汗,那裡是我們先祖的家鄉。”
巴根臺擺擺手,說道:“不,不是你去朝覲窩闊臺汗,是你父忽魯速蠻要親自去和林萬安宮,聆聽扎撒,以示臣服。你要留在這裡,把你們部落的勇士召集起來,隨同我大軍作戰。那些欽察人欺壓你們數十年了,我要你們和我一起,征服他們,讓他們在你的腳下發抖!”
班都察身上汗水直流,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緊張的。他伸臂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我自然會稟明父汗,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巴根臺說道:“說吧。”
班都察說道:“如果我加入你們,我希望成爲水軍。我們草原的傳說中,亞速海的盡頭是更遼闊的海洋,我夢想着看看大海的盡頭。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船,只有乘着這樣的船,才能實現我的夢想。”
巴根臺暗暗誇獎,這是一個胸懷遠大的年輕人,他喜歡。他笑着說道:“我可以答應你,不過要操作這樣的大船,你還需要到奇斯托波爾海軍指揮學院學習必要的知識,你有信心麼?”
班都察說道:“爲了大海,我願經受任何磨難。”
巴根臺拍拍小夥子的肩膀,說道:“好!不僅是你,你的族人如果有年輕上進,渴望海洋的,都可以到奇斯托波爾學習。海軍,永遠會張開懷抱,擁抱勇敢開拓的青年。
現在,跟我說說對岸伏爾加河西岸欽察人的情況,我們現在在這個位置,你能看出來麼?”巴根臺指着地圖上的一個點。
班都察看着巨大的地圖,慢慢認清了這就是察裡津地區的地形,他驚異的睜大眼睛,對這大船上的一切都趕到不可思議。他定了定心神,伏在地圖上仔細辨認,最後指着索夫特斯科伊-古羅納亞-科裡夫斯科伊一線說道:
“斡勒不兒裡克部的八赤蠻,已經召集了託合薩巴、弘古爾、吾魯、塔爾汗、扎拉依爾、吾拉什、拜延杜爾等7個部落的青壯,如果算上乃蠻人的殘部的話,應該算是8個部落,總共大約5萬餘人,就集結在這一地區。但是整個河岸都是茂密的森林,他們隱身在密林後面,所以你們看不見他們。我敢肯定,他們的遊騎現在正在林子裡監視着艦隊。一旦你們上岸,隊形散亂脆弱,立足未穩的時候,他們就會從密林裡衝出來襲擊你們。”
巴根臺點點頭,指着江心島的位置,說道:“這個島上有沒有欽察人的村落?八赤蠻在這個島上有沒有佈置伏兵?”
班都察說道:“這個島上沒有人煙,是個荒島。但是在窩裡古斯特羅、茲亞楚克、魯伯夫沃德、科斯特沃伊等等這些山高林密的地方,隱藏着一些伏爾加河上的水匪。過去父汗和八赤蠻都清剿過,但是他們人賊船快,我們來了他們就跑了,我們走了他們又回來。據我所知,八赤蠻沒有在這個島上佈置伏兵,他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伏爾加河西岸。”
兀良哈臺笑道:“如果這個人連江心島的戰術價值都看不到的話,那他就是個蠢材。窩闊臺大汗把八赤蠻吹上天,說是和阿爸一樣的英雄好漢,我看是太擡舉他了,他也配!
你沒有加入到西岸的那些欽察人裡頭,還算是個聰明人。放心吧,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灰飛煙滅,束手就擒,如果你在他們那裡,倒黴人裡頭就有你。”
班都察擦了擦汗,說道:“我也是蒙古人,蒙古人不打蒙古人。”
巴根臺卻搖搖頭,說道:“你們錯了,不是八赤蠻看不到這個江心島可能被我們利用,成爲進攻他們的跳板。他是沒有辦法,他不能分兵。他不是欽察可汗,他沒有權力命令諸部大人,他是靠他的威望和煽動把這些部落聚集到一起,他讓他們相信有龐大的戰利品等着欽察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敢分兵?一旦打勝了,諸部會一擁而上爭奪財物,最後被打敗。一旦失敗,諸部會馬上逃離戰場,跑的一個不剩。他只能把諸部置於他的眼皮子地下,用他的殘暴壓制內部。說穿了,不是八赤蠻不聰慧,而是他實際上統領的一羣烏合之衆,不是真正紀律嚴明的軍隊。”
巴根臺走到窗口,背身眺望着伏爾加河,沉重的說道:“30多年前,其實我們蒙古也是這樣的烏合之衆,無論我們的將士多麼英勇也無法打勝仗。是成吉思汗拯救了我們,他把我們團結起來,使我們不再是一盤散沙。正是因爲我們爲了共同的利益戰鬥,所以我們戰勝了一個又一個敵人,現在沒有任何人敢於藐視蒙古人的力量。我們草原男兒,永遠不能忘記聖主成吉思汗的恩德。”
班都察唯唯稱是,天曉得他是真的理解了還是敷衍。剩下的談話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兀良哈臺看了班都察一眼,用眼色示意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