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狡狐陳恆在曹丕鬆口後,便扔出了三個人。
分別是左將軍張郃、行徵羌護軍郭淮,和故大將軍夏侯惇的中子夏侯楙。
這三個人,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聯繫,但若是細細琢磨一番,便會讓人感歎狡狐的心細如髮。
張郃,是魏武帝時期的元勳,戰功彪炳。又一直督戰在前線,用兵以巧變着稱,有他駐守漢中,絕對能讓馬家軍不敢生出非分之想。難得可貴的,是他對曹魏忠心耿耿,曹丕不用擔心他會被狡狐拉攏成爲軍中嫡系。
而郭淮,則是曹丕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也曾經在狡狐麾下待過一段時間。他若是在漢中,絕對會兼顧雙方的利益,既不耽誤曹丕掌控兵權的心思,也能配合陳恆奪取蜀中之地。
至於夏侯楙,也是這個道理。
他乃宗室大將,和狡狐又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連襟,當然能讓雙方都滿意。而且他的先父是夏侯惇,曾經曹魏軍中第一人!
他若是得到重用了,等於是曹丕給所有軍中將領釋放了個訊號:所有對曹魏做出貢獻的將領,他都會投李報桃,讓爾等後代子孫榮享富貴。尤其是曹丕剛稱帝的這個節骨眼,正是需要安穩人心的時候。
就是有一點不好,夏侯楙早就和陳恆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褲子。以他鎮守漢中,和狡狐的嫡系將領鎮守,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
“嗯,子初所薦之人,”
曹丕撫摸着鬍鬚,滿意的點下了頭。
這三個人選,沒有一個是巴中將領,讓他看到了狡狐都是從他的角度出發的。
身爲人主嘛,要的就是臣子圍着自己轉的心思,其他的反而不是那麼重要。
退一萬步來說,他心中還是信任狡狐陳恆的;也是沒有魏武帝的深謀遠慮,看到狡狐未來沒有人壓制的功高蓋主。
達到了心中預期的目的,曹丕的心情也變好了,轉頭便問了鍾繇一句,“鍾廷尉以爲,子初舉薦之人如何?”
“子初對我大魏拳拳之心,所推薦之人自然都可勝任。”
鍾繇舒展了眉毛,笑容吟吟的先讚了聲,然後就扔出了自己的觀點,“老臣曾經鎮守關中,對關中也有些瞭解,便想多言一嘴。關中之地,自從董卓之亂後就催生了豪右並立,若是將張儁乂或郭伯濟調離,恐怕會引起騷亂。”
的確,鍾繇說的是實情。
董卓滅亡後,關中之地就變成了諸多勢力的山頭林立,曹魏入主關中的時候,也是採取了滅掉一批籠絡一批的辦法。又兼關中三輔時不時的還要受到鮮卑、羌人的劫掠,還真不是那麼安穩。
但鍾繇的主要目的,是將張郃和郭淮給否掉了。
因爲馬上的,曹丕就順着他思路,問出了讓他得逞的引子:“鍾廷尉此言甚是!嗯,鍾廷尉以爲,此漢中守備由夏侯子林擔任乎?”
“非也。”
鍾繇搖了搖頭,終於將狐狸尾巴給露出來了,“夏侯子林如今統領禁軍,守衛宮城及陛下安危,老臣以爲不宜調離。不如調任他人前去,比如王文舒、司馬仲達皆是合適的人選。”
好吧,鍾繇這是將想把手伸進漢中。
王昶如今被狡狐暗中授意,進入了鍾繇的利益團體;而司馬懿就更不用說了,和鍾繇是姻親關係。
所以呢,狡狐就直接給氣樂了。
他都退讓了一步,不舉薦法正或者魏延當漢中守備,已經算是顧全大局。結果呢,不但沒迎來回報,反而迎來了鍾繇的得寸進尺。
讓曹丕這個天子也就算了,汝個鐘元常也配嗎?
還沒等曹丕還說話,狡狐張嘴就滿滿的諷刺,“舉賢不避親!鍾廷尉真乃我大魏砥柱也!哈哈哈....”
額....
這種絲毫不留情面的諷奚落剛落下,鍾繇立刻就一臉的鐵青。
他作爲潁川士人的代表,又是德高望重的朝廷重臣,什麼時候聽過這樣的嗤笑。就連當年魏武帝在世時,對他都客客氣氣的!
當即,他就忿怒的呵斥了一句,“哼!不知鎮南大將軍以爲,老身之言,有何可笑之處邪!”
也終於讓兩人之間笑裡藏刀的虛僞,變成了撕破臉皮的火藥味十足。
這種場面,曹丕也怫然不悅。
好歹他是天子,好歹他也在場呢!
這兩個人怎麼就一點不顧忌君主威儀,肆無忌憚的就相互謾罵攻訐!
“爾等皆爲朝廷重臣,當以身作則,爲士民之表率,安可如同市井潑婦爭吵邪?”
嚴詞厲色的呵斥,曹丕又盯着引發這一切的陳恆怒視,“朕與爾等商討國家大事,當各抒己見!子初有言,便言之,豈可嘲弄鍾廷尉!”
“諾。臣一時狂妄,還請陛下恕罪。”
陳恆收斂起笑容,卻沒有給鍾繇作禮謝罪,而是依然針鋒相對,“陛下,臣失態乃是心有不平,不吐不快耳!”
哎....
曹丕在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
從他君主的角色出發,陳恆與鍾繇提出來的人選,都是可以的。
宗室大將夏侯楙也罷,心腹兼友朋司馬懿也罷,都可以讓他將漢中掌控在手中。區別不過是,他們是親善於鍾繇和還是狡狐而已。
但是作爲君主,處理手下明爭暗鬥、爭權奪利也是日常事務之一。臣子們若是不爭了,君主的權威還怎麼彰顯呢?
對吧!
曹丕擺了擺手,“子初有言,但說無妨。”
“諾。鍾廷尉所舉薦之人,臣皆不能苟同!”
狡狐一臉憤慨的看着鍾繇,“王文舒者,在行伍督戰幾次邪?在軍中有何功績邪?忽然被任命鎮守漢中,軍中將士安能心服聽令邪?鍾廷尉當年以司隸校尉鎮關中,當是知兵之人,爲何枉顧將帥不合乃臨陣大忌邪!”
“哼!”
鍾繇的臉更黑了,梗着脖子強辯,“老臣從陛下之言舉薦合適人選,可不可用,乃陛下自決也!汝何故越俎代庖邪?再者,以司馬仲達之才,尚且不堪鎮守漢中乎?”
而他話語落下,狡狐卻是斜眼看着鍾繇,拿着有些輕蔑的口氣,“司馬仲達之才?呵,還真不堪受此重任!”
頓時,廳堂中安靜了。
鍾繇腦門青筋浮現,而曹丕拉下了臉。
就連一直在當泥塑木雕的賈詡,都很神奇的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