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三章、無殘暴何來仁義之說

啾~~~

蒼穹之上,好幾只叫不出名字的猛禽在盤旋着,似乎是在巡視着自己的領地。

實際上,它們都是被血腥味給吸引而來的。

人類的自相殘殺,又一次在夜郎上演。

被撲滅了火,依然有點點火苗與濃煙在縹緲着;遍地各種姿態的屍體,胡亂的撲在地上,和殘肢斷臂、腸子內臟一起演繹着征戰的血腥。

讓遠處陡峭山林中,虎嘯不斷的血腥。

朱褒,這位昔日衣冠整潔、風度翩翩的一郡太守,如今被反縛雙臂押解在城門前,一身的塵土,一臉的死灰。和他同樣待遇的,還有百夫長等相等職位以上的麾下。

更多俘虜,則是被明晃晃刀子、閃着陽光冷芒的弩箭矢鋒指着,蹲在了不遠處。

夜郎,這座不高的城池,終究還是被曹軍攻破了。

雖然朱褒的抵禦很盡力,麾下將士用南中特產的毒箭,給曹軍帶來了近千人的傷亡。但依然彌補不了衣甲刀劍的差距;彌補不了曹軍聞鼓必前的嚴明軍紀。

馬謖平時很儒雅的面孔,如今也是殺氣十足,尤其是盯着朱褒的時候。

他心中有氣。

此番是他第一次作爲督軍率軍征戰,戰果又幹繫到陳恆對他的印象,因而這些天都很難入眠。每當閉上眼睛,那些被蛇蟲叮咬感染疾病死去的兵卒的面孔,都會浮現在腦海中。

的確,每一個非戰故去的兵卒,他抓着他們手,都給了一個讓他們安心離開世界的承諾:將他們骨灰帶回去,將撫卹發放給他們家人,讓他們家人能繼續活下去。

馬謖自忖沒有婦人之仁的人,當然知道兩軍對戰,無不用其極的說法。

但一個接一個兵卒在痛苦中、在哀嚎中死去,就能讓他看着馬謖看着朱褒的眼神,猶如刀鋒般鋒利。是這個人,用了歹毒的污染水源、引發疫病之法,讓兵卒們死營地,而不是戰場之上。

所以呢,他此刻心中,也有了如何處置朱褒的決斷。

雖然攻破夜郎後,被綁來的朱褒,見到他的一句話,是:“將軍神威,朱某不知天高地厚,此番服矣!”

如果按照常理而言,朱褒說出這句話,等於臣服了。

作爲勝利者的馬謖,也應該以寬大的心胸,親手解開綁住朱褒的繩子,好言撫慰。然後上演一段仁義的佳話;然後宣佈不追究所有人的抵抗罪責,讓牂牁郡軍民徹底歸心。

可惜了,馬謖不想按這個套路來走。

不光是了泄私憤,也是爲了陳恆要求的殺雞儆猴!

選擇了一條,殊途同歸的道路。

在武陵郡的時候,他在給陳恆面前,說起自己的南中謀略是“攻心爲上”;陳恆也特地叮囑了他一句“莫多造殺戮”。

攻心,有許多種方式。

其中有一種很有效:先將敵方殺到膽戰心驚,然後再扔出恩義來,讓對方覺得恩情來得不易,格外珍稀;讓他們以後都不會再叛。

而陳恆說的,不要造太多殺戮,也有另一個解釋。

以殺止戈!

用鐵石心腸屠戮掉一部分人,以嗜血的兇名,鎮住所有心有不服的人;讓他們拿起刀子之前,好好掂量一番,是否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馬謖現在,就是用這種理解,扔在了朱褒的身上。

他召集了充當軍中嚮導的幾個當地土人,讓他們翻譯自己的話給俘虜們。

說什麼曹軍本來是不想殺戮的,但是朱褒叛亂導致軍民死傷無數,罪不可赦!必須殺之以儆效尤!而百夫長職位以上的人,都是助紂爲孽,同樣死罪難逃!

這番殺氣騰騰的話語,讓翻譯的土人都變了聲調。

尤其是馬謖等他們磕磕碰碰翻譯完,直接就手一揮。早有準備的兵卒們,將環首刀就揮舞而下,讓朱褒等人頭滾了一地。

可以想象的,其他被俘虜,驚恐之聲就是一片。

好些人受不了刺激,還破罐子破摔,掙扎起身不管不顧的想逃跑,然後就變成了撲倒在地的屍體。

他們的死,就挺冤的。

因爲馬謖馬上又讓土人嚮導,翻譯了對他們的處置。也讓他們想起來了,當年他們的部落寨子裡,吃着便宜鹽巴時對狡狐陳恆仁慈的感激。

他們只是被罰爲軍中苦力,爲期五年!

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修繕城池和道路;開墾荒野爲曹軍屯田。

嗯,肚子管飽。五年以後,開荒出來的田畝,都會無償的賜給他們,代價是編入戶籍,給朝廷繳納賦稅。

俘虜們聽完,一下子就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

戰敗不殺,就是恩;肚子管飽,更是天大的恩。而伺機學習漢人的農桑之法和將來的授田,更是讓家人世代活下去的希望。

這也算是懲罰嗎?

如果算的話,他們希望每隔五年都來一次!

看到這些面部塗着各種色彩的蠻夷部衆面露感激,馬謖終於在心中鬆了口氣。也下達了讓兵卒打掃戰場,和輪番休整守戎的命令。

征戰不難,戰後的重建與安撫,纔是最難的。

因爲治理不好,就等於將征戰所得,都變成了無意義。

他此番帶來的五千餘兵卒,死傷了近兩千人。已經無力去攻打興古郡或者建寧郡,而且他還要讓人傳遞消息給狡狐,等候下一步指令。

畢竟他這部人馬是偏師,狡狐那邊的軍事行動,纔是南中之戰的焦點。

他的思慮,是對的。

狡狐等他送來朱褒滅亡的消息,已經很久了。

時間之久,都讓雍闓最近派來的使者,變得少了好多。

狡狐當然知道,他沒有答應條件,讓雍闓生出了去找龐統的心思。久久沒有攻下牂牁郡,會讓雍闓覺得曹軍的兵鋒不過爾爾,不足爲懼。

雖然他看不上雍闓這點實力,但是能少費點力,就能少點不是?

而且,他也終於等來了另外兩個人。

王平和張嶷。

這兩個人當初都黃權的親衛拜訪過,請他們去荊州狡狐麾下出仕,無果。後來劉璋投誠,賨人首領和夷王也都去了許昌,他們就間接的變成了狡狐的麾下。

只是那個時候,狡狐要放下兵權去鄴城避禍,沒來得及搭理他們。

現在,征伐南中,正是慧眼識英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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