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八章、物是人非銅雀臺

“咳咳....”

人生第一次喝酒的陳修,才輕輕呡了一口,就被辛辣嗆得咳嗽連連。

原先有些慘白的臉龐,也變得微微發紅。不知道是被嗆的,還是因爲得到了父輩的認可。

是的,他的阿父既然讓他喝酒,就是認可了他的答案。

所以他對第二個問題,“爲什麼王莽篡漢後被天下討之”的理解,也有了新的認識。

王莽從“周公在世”變成“國賊”,不是因爲他的篡漢之舉。而是他實施的井田制等各種變法新政,損害了官僚以及世家豪強等人的利益。

所以才被羣起攻之;所以才被千夫所指。

只是如今,他也無法將答案告訴其父狡狐。因爲這個答案,早就被陳恆說了出來。

“阿父,孩兒是否讓有負汝希望了?”

他有些忐忑不安,抱着遲疑,還是問出了口。

“還好。爲父在汝這個年紀的時候,也看不明白。”

他的阿父是這麼說的,看着火堆的眼光,和火光一樣迷離。

是啊,狡狐在初入曹營的時候,還留下了個性情剛愎的性格呢!以自己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靈魂,都做不到的事情,怎麼能奢求兒子能做得到呢?

“謝謝阿父。”

陳修有些如釋負重,剛道了聲謝,卻被狡狐一句話給弄有些惶恐。

嗯,狡狐是這麼說的,“父子之間,不必客套。不過,叔興,道理知道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汝今日之後,可知道自己的路該怎麼走了嗎?”

好嘛,陳修又沉默了。

他是知道答案的,但以他的年齡,實在無法將謀逆不臣等言辭說出口。

還好,狡狐也沒逼迫他回答。

而是在問完了以後,便露出了久違的慈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歇下吧,明日還要趕路。若是哪一天汝想說了,再來告訴爲父。”

但是呢,陳修只是擡起了頭,卻沒有起身。

他有些急促的呼吸着,嘗試的張了好幾次口,最終,還是有男兒變聲期的嗓音融入了夜色中,“阿父,孩兒姓陳,此生都無法更改。”

說完了以後,他的神情徹底鬆懈了下來,還在對視着其父狡狐的眼睛,露出笑容。眼中的光芒,也再無半點閃爍及畏懼之色。

的確,不過是一句話語而已,說了就說了,也不是那麼艱難。

“善!”

狡狐的笑容,也如皎潔的月光一樣燦爛。

心中,也有了腹稿。如何面對如今魏王曹丕,關於征伐江東的問策。

此夜過後,一路再無話。

時隔三年,再度歸來鄴城,入眼的一切彷彿都沒有什麼變化。

巍峨的銅雀臺,依然高聳入雲,傲視着芸芸衆生;一身官袍的僚佐、高冠的士人和布巾裹頭的黔首等等,構成了熙熙攘攘的喧囂,皆爲利來往奔波。

唯一的不同,也許就是銅雀臺裡的主人,換了。

狡狐讓隨從護送陳修去夏侯衡的府上,與夏侯若君與陳亮等人團聚。自己則是來到銅雀臺的基座下求通報。

他如今,已經沒有官身了。

也失去了,徑直踏上銅雀臺無數臺階的資格。

遙想當年,他第一次看到銅雀臺,是被司馬懿親自當嚮導引路的。

因爲曹老大那時候依然尚在。而如今,曹丕不但沒有讓人提前迎接,還是讓他在烈日驕陽下,等了半個時辰。

這也讓他覺得,再也不虧欠曹魏什麼了。

畢竟,有些人是值得敬重的;有些人,只能是用來虛與委蛇的。

“在下,見過魏王。”

陳恆帶着一身的汗臭味,終於得以進入了銅雀臺;在見到曹丕的時候,也終於覺得暑氣頓消。因爲在這個大廳之內,放了好多冬天就存在地窖裡的冰塊,讓整個空間都涼爽無比。

與外面的炎熱,猶如冬夏之別。

曹丕的本性,是尚奢華、好享受的。

在他還是司空之子的時候,就曾經爲了享受生活,私下拉下臉皮,找如今官職爲驃騎將軍的曹洪,借錢。

當然了,生性吝嗇的曹洪給拒絕了。嗯,原先是衛將軍的曹洪,升官了。因爲大將軍夏侯惇故去,曹仁升遷爲大將軍,曹洪排資論輩也跟着水漲船高。

後來,曹丕又因爲爭取做法簡樸的曹老大的好感,刻意壓制了本性。以導致如今登上王位後,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據說,他已經讓將作大匠帶着僚佐前往雒陽,考察曹老大未完成的宮殿了....

“子初,孤許久未見汝了,甚是想念啊!”

高據案首的曹丕,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語氣也很親切,還示意陳恆免禮入座。

但是呢,他的屁股一直沒有起來過。

狡狐口中稱謝,就勢入座。

然後就開始用很感激的、心情很好的,應對曹丕對他這些年守喪的各種噓寒問暖。

雙方都有選擇的忘記了,當初導致陳恆決定會己吾守孝的直接原因,是曹丕讓人送來的藥材:當歸!

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等演夠了看似溫馨無比的君臣相知後,曹丕還是問到了正題,也是他讓陳恆快馬加鞭趕來鄴城的目的。

“子初,汝以爲,江東當征伐乎?”

這個問題,也讓狡狐陳恆心中有些凜然,暗自打起了萬分精神。

是的,凜然。

當年出力幫曹丕當上魏國世子的人,都獲得了回報。

比如賈詡當了三公、陳羣變成了尚書;司馬懿、吳質、朱鑠也分別掌控了兵權,加官進爵。就連受到魏諷謀反案牽連的鐘繇,都重新當了魏國的大理。

唯獨狡狐陳恆,還沒有安排。

而曹丕如今,在扯東扯西后,直接就問到了征伐江東之意,而不是先給以回報。這就意味着,曹丕將根據陳恆的回答,來決定回報的多與寡。

唉....

自己終究是,被曹子桓割捨了兩次利益的人啊!

割捨來割捨去,竟然變成了習慣了!竟然變得有恃無恐了!

“回魏王,在下以爲可征伐。”

陳恆拱手而言,在曹丕臉上露出微笑以後,又加了一句,“不但江東,幽州劉玄德、隴右馬孟起,皆可征伐之。”

額....

曹丕的笑容僵了僵,語氣有些不悅,“子初此言,乃是在勸說孤不應徵伐江東乎?”

“非也。”

陳恆微微搖頭,笑道,“此三方勢力,皆乃我魏國之敵也,自然皆可征伐之。在下爲何要勸說魏王不伐呢?”

好嘛,曹丕這次饒有興趣的,捏起了鬍鬚,看向陳恆的眼光也變成了讚賞。

他聽出來了陳恆的意思。

這隻狡狐,不光不反對他征伐江東。還遵照他的意思,思考了征伐江東謀慮。並且,對征伐幽州劉備和隴右馬超,都思考了可能,好讓他有挑選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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