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朗的臨時屯田官署,在離宛城就最近的西鄂縣。
一間不大的簡陋房子,隱在屯田黔首的聚居點裡,門前有一片很大的空地。
陳恆到的時候,是暮食日分。只見他正拿着一卷竹簡,高坐案首,朗朗其聲。空地前圍滿了年輕人,十歲到弱冠都有,也在跟隨着讀論語。
原來是在教化呢。
荊州好學之風自大興官學後,就一直很昌盛,算是劉表的功績之一吧。而向朗家中藏書甚巨,陳恆還曾經派人去抄了些,送回去己吾給小姐姐蔡文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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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見過將軍。”
看到了陳恆,向朗放下竹簡前來見禮。周圍的黔首,看到了一堆兵卒卻沒有離去,看來是已經將曹軍當成了守護的子弟兵。
“日勸農桑,暮教聖人之言。巨達真乃良吏也!”
先是感慨一聲,陳恆抓住向朗的手並行入屋內。
分賓主落座後,就話鋒一轉,帶着些許戲謔,“不過巨達,爲何以牛刀殺雞耳?”
“哦,將軍何出此言?”
正親自斟酒的向朗,揚起了眉毛。
“某來時路上,碰到了安衆人宗德豔,他現爲屯田小吏耳。”
“哈,將軍說的是此人啊!”
向朗臉上疑惑之色頓去,手撫鬍鬚露出笑容,給陳恆細細解說起來。
原來宗預不看好劉琦此人能成事,去歲拒絕了李嚴去荊南的邀請後,北上尋得家人,便安份的當個屯田黔首。
向朗之前爲官時,便聽過安衆宗預的名聲。
想請來當左右手,結果他只願意接受小吏的職務。連續幾次邀請後,向朗就知道了宗預的想法,不再強求。
“將軍,並非朗屈才,而是宗德豔年已三旬矣,不想在某麾下荒廢光陰耳!”
先是有些自嘲,向朗又壓低了聲音,“將軍,此人自幼熟讀兵書,爲人又嚴己律下、清廉威嚴,乃將率之才也。”
將率之才?
呵呵,你小看他了,他是督帥之才!
心裡暗地嘀咕了句,陳恆將手指放在了案几上敲着。
宗預在赤壁之戰前,便來到了南陽,就杜絕了當奸細的可能。既然如此,倒是可以招攬,厚恩結之,倚爲心腹。
揮了揮手,讓人喚宗預進來,陳恆不等他見禮,便直接扔出一句話,“德豔,某若以汝爲別部司馬,汝獨身去上庸,可招回多少兵卒?”
宗預愕然。
上庸,是他之前爲吏的地方。
當年李嚴南下,許多兵卒也都解甲歸田,各自回鄉裡了。對陳恆直接挖出底細,他的沒什麼奇怪的。
他的驚訝,是真沒見過,這麼直接的上官。
不應該來番你謙我讓的客套招攬嗎?
不過他很快的,就反應過來,納頭就拜,“若將軍不以預卑微,委以重任。預聚攏舊日兵卒,可得一千,多則兩千。”
好嘛,他倒是如向朗所說,不想埋沒了此生所學。
“爲何如此之多?”
有些疑惑,陳恆挑起了眉毛。
舊日劉表在上庸的兵卒,一些被李嚴帶走了,一些投誠了。就算卸甲歸鄉里的都跟着宗預,也不可能有這個數。
“上庸乃山城,農桑不易,山民多彪悍之輩,皆願從軍耳。”
額...
陳恆明白了,所以又敲起了桌几。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取了向朗的筆墨手書一封,蓋上自己私人印章後,遞給了宗預。
“德豔,文舒,汝二人執某書信,去上庸找廖元儉,爲招兵行方便。嗯,招兵不限額數,所得兵卒汝二人平分之。若各得千人以上,某上表爲都尉!”
“謝將軍提攜!”
頓時,宗預與王昶都大喜,拱手稱謝。
而旁邊一直撫須假寐的向朗,等屋裡就剩下陳恆一人的時候,又露出了個笑容,“將軍好魄力。只是這衣甲糧秣之需,恐怕要頭痛一陣子了。”
募兵,是要置衣甲器械和提供糧秣的。一下子招兩千人,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唉,是啊!某再去襄陽一趟,看能不能找鄧子孝要些來。”
扶着額頭,陳恆也有些苦惱。
不過呢,馬上的,他就睜開了眼睛,對向朗也回了個微笑,“巨達這是,在爲馬氏求情乎?”
宜城馬家,先前違約,將一半家底資曹休軍中輜重,爲馬謖謀了個參軍。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來,曹休在江陵苦苦支撐,落敗也就是個時間的事。
馬家這筆投資,算是失敗了。
而投到了陳恆賬下的馬良,直接就是長史,主事一郡事務。兩者差異,還真不是一般的大。是故,馬家想再轉過來,也不意外。
向朗都年四旬了,那會無的放矢。既然提到了錢糧之事,肯定就是在幫馬家搭線呢。
“哈,將軍不愧世之狡狐也!”
用稱讚來表示自己的意圖,向朗探過腦袋,“將軍主事南陽,又駐兵於襄陽,還請多體諒治下子民。某可勸說馬家,盡出家資,供應着兩千兵卒的衣甲糧秣。”
“嗯...”
一個鼻音,陳恆捏着鬍子陷入沉吟。
好一會兒,才擡頭,“馬氏五常,皆才學過人。讓爾等來南陽屯田之地教化黔首吧,先在巨達賬下任職。”
他這是答應了。
“喏。朗替馬家謝將軍不究之恩!”
向朗大喜,剛想拱手稱謝,但是被陳恆抓住了手,“巨達,汝爲馬家盡心盡力,卻不爲向家後輩子侄謀出身乎?”
要某向家後輩子侄?
向朗苦笑一聲,知道陳恆這是要將向家徹底綁上戰車了。
還是拒絕不了的那種。
“某胞弟早去,其長子名爲寵,未及弱冠。好兵事,頗有勇力,兼德行淑良,或能爲將軍執戟。”
大爺的,終於扔出向寵了,我都惦記好久了。
“善。讓其來南陽吧。”
陳恆起身離席,步出屋子之時還回首來一句,“巨達,汝侄向寵若帶來三百部曲,某就讓他在中軍任職。”
中軍,是跟隨在陳恆左右。如今只有騎督牛蓋,步督之職在毌丘興去了關中,就一直空缺着。
所以呢,向朗的眼睛就亮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唉,又要夜半趕路了...
出了屋子,陳恆看着夕陽已經沒入天際大半,嘆了口氣跨上戰馬。
雉縣,纔是他此番的目的。
那裡遷來一位名聲不顯的大才,隱居了數月。
主事情報的陳哲,以爲才能一般,所以拖了好些時間才報。
嗯,他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