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夏六月。
因爲去年曹老大兼任了冀州牧的關係,所以將親屬遷往冀州鄴城。丁夫人卻是留下了,說等明年春暖花開後再過去。
因爲夏侯若君剛剛生了陳家的嫡子,陳修。
曹老大沒有勉強。
他是知道的,丁夫人在陳家嫡子身上,寄託了對亡子曹昂的思念。
而且現在,他也沒空計較這些瑣事。
軍隊又在糾集了,馬上就兵鋒向北,朝着幽州涿郡而去。
是的,曹老大隻用大半年的時間,就將整個冀州的人心都安定下來。
其一,他攻破了鄴城後,親自去袁紹的墳塋哭了好久,也哭得很傷心,還將許多錢糧珠寶給了袁紹的妻子。
讓整個冀州的士人,都選擇性忘記了一些事情。
比如隨軍的曹丕到了袁紹府上,第一時間就納了袁熙的妻子甄姬,還效率很高的生下了曹叡。比如幾個月後砍下了袁譚的腦袋,和追殺袁尚袁熙遠走遼東。
其二,曹老大佔了冀州,就聲稱免了冀州百姓當年的租賦,讓黔首們都忘了袁紹死得時候,他們留過的淚水。
不管怎麼說,百姓們安居樂業了,總是好的。
劉備也是這樣想,也想好好的安居樂業,不起刀兵。
但面對曹老大軍隊的即將拜訪,他不得不也召集軍隊來到涿郡。還咬着牙根,在閻柔的周旋下,許給了鮮卑與烏桓的一大堆互市的條件。
一時間,光是聚集在涿郡的胡騎,就高達三萬之多!
兵書《六韜》有云:“一騎當步卒八人,八人當一騎;十騎敗百人,百騎走千人。此其大數也。”
所以呢,劉備拉出來的人馬,並不比曹老大遜色。
雙方不過試探的攻擊了幾次,對持兩個月後,誰也奈何不了誰,誰都覺得新得的地盤還不太適合打持久戰,便各自罷兵。
隨後不久,曹老大上表朝廷封劉備爲名正言順的幽州牧。
而劉備也很識相的,開始給許昌天子上貢。還讓趙雲與閻志進軍到昌黎郡,成功的威懾公孫康砍了袁尚與袁熙的腦袋,送來許昌。
北方雙雄的第一次交鋒,就這樣無疾而終。
付出了巨大代價討好胡人的劉備,痛定思痛,各種禮賢下士、鼓勵農桑,還學着曹老大發布了招賢令。
剛好,一位羽扇不離手的士人,開始在涿郡的山野定居耕讀,有事沒事的念着《梁父吟》,以管仲、樂毅比擬自己。
不過這些,暫時與遠在荊州南陽的陳恆無關。
他此刻正在書房裡,看着各種文書。
如果細細觀看,便發現文書分爲三堆涇渭分明,分別被三塊刻着“荊州、漢中、關中”字樣的木頭壓着。
是的,他來南陽任職近三年了,雖然不起刀兵,卻暗自發展了以商隊爲掩飾的情報部署。畢竟城門稅是一筆很大的收入,免掉了總得有點作用。
負責情報整理的人,是陳哲。陳到的兄長。
他這些年在陳到軍中,並沒有混出什麼的功績來。陳恆就讓他來南陽太守府當了僚佐,還掛了個記室參軍的職務。
“將軍,呂子都讓商隊傳來口信,說劉景升已經第二次提及要升遷他爲州里從事了。”
三十好幾的陳哲,早就過了不分場合稱呼家主的年齡。
“讓他再找理由推辭,不可離開南陽郡。嗯,再拖半年即可。”
半年?
這是要對劉表軍用兵了?
陳哲眼神一凝,卻不出聲詢問,只是恭聲應諾,然後靜候陳恆的吩咐。
要起刀兵了,現在肯定要開始佈局。
果然,陳恆的手指敲着桌几沉吟了一會兒,便開了口,“仲至,汝讓商隊這些時日做好準備,皆時一定要將子都的家人帶回來。”
“喏。”
“還有,給廖元儉說聲,讓他以剿匪的名義,進軍到大胡山的比水源頭駐紮,修繕舟船待命。舞陰防務交接給龔都。”
龔都,一年多前就投降了。陳恆將他的殘部都扔在了舞陰屯田。
“喏。”
“關中的馬匹,還有多久到來?”
“未知。趙英前些日子傳來口信,說此次數量超過百匹,武關守將怕擔干係,不願放行。”
“趙子文迂腐!”
陳恆一敲桌几,低聲咒罵了聲,“就不會分爲數批過關隘嗎!汝親自去打點,無論是花費多少錢財,務必在兩個月內將戰馬都運來!此關係到某用兵成敗,不得延誤!”
“喏!”
陳哲躬身,在陳恆揮手中出了書房,整理行囊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往武關趕去。
冬十一月了。
從北方呼嘯而來朔風,已經跨過了天息山在南陽肆虐。書房裡也盡是冷意,連兩個裝滿紅紅木炭的火盆,都無法抑制。
獨坐書房的陳恆,也覺得好冷,尤其是在心裡。
任職司空府僚佐的高柔,前些日子讓人送來個口信。
有人給曹老大提議說,他陳恆這幾年任職南陽政績不錯,應該轉去更大的郡牧守一方。比如青州的平原郡,比如兗州的陳留郡。
看起來,好像是在可喜可賀的事情。實際上卻是包含禍心。
無他,這兩個郡都無戰事了!
陳恆一直都是靠軍功起家的,如今也手握兵權。一旦成行,勢必也會交出兵權!
雖然說曹老大沒有答應。然而,一些有心人再多提幾次呢?
曹老大會不會就鬆口了呢?
畢竟自己已經兩年沒有見到曹老大了!畢竟在冀州戰事中許多將領都表現得可圈可點,攻無不克。
唉,南陽不能無戰事了...
用手揉着太陽穴,陳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沒多久,卻是被門外的喧譁吵醒了。
是夏侯稱。
他似乎是想進來,正和門外守衛的張仁嚷嚷着什麼。
“進來吧。”
吱呀。
伴着一陣寒風涌進來的,是夏侯稱的笑容,“姐夫,今夜共飲!冀州來的好酒!”
“冀州?”
陳恆眉毛一揚。
“子恆兄託人送來給某的!他在冀州給兒子滿歲擺宴,倒是不忘給某送點酒水來。”
子桓?曹丕?
陳恆這纔想起,夏侯稱與曹丕是布衣之交,雙方父親還是個小人物的時候,就一起讀書玩耍了。
“善!天寒地凍,正是飲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