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15歲的孩子,因爲營養不良,所以個頭比同齡人矮了很多,看起來只有十來歲的樣子。
看見那把砍刀的照片,僅僅是照片,孩子驚恐萬分,不斷地大喊大叫。
“鬼!鬼!……魔鬼要來了!……我不想下地獄!……”
他正處在變聲期,聲音時而沙啞,時而尖厲,颳着每個人的耳膜,聽起來很不舒服。
然而在場的每個人都拿出了最大的耐心和善意,明輝趕緊收起照片,並不斷安慰着孩子。
古麗和帕提曼情緒也有些激動,帕提曼甚至質問道:“孩子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們爲什麼還要刺激他?給他看這種東西?你們也太……草率了!”
兩個小姑娘情緒比較張揚,吳錯也理解,任由他們數落。
語言不通,加之孩子情緒激動,詢問工作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閆儒玉將焦頭爛額的吳錯叫出了詢問室,直接拉進了洗手間,按在鏡子跟前。
“你幹嘛?”吳錯防備地看着他。
“看看你自己。”閆儒玉朝着鏡子擡了擡下巴。
吳錯這才注意到,鏡子裡的人鬍子拉碴,眼睛裡滿是紅血絲,因爲眼睛不舒服,其中一隻眼睛總是眯縫着,兩天顧不上洗漱,風塵僕僕,頭髮上也泛着油光。
他的t恤也很髒,白t恤已經泛黃泛灰。
他擡起手臂聞了聞自己的胳肢窩,自己都皺了一下眉。
“你這形象,就別去招惹孩子了,回家歇着吧,孩子的工作,讓明輝和小白慢慢做。
我這兩天跟小白配合審訊,這小子心挺細的,跟孩子打交道沒問題。”
“可是案子……”
“就等小白和明輝做通小孩兒的工作,協警們再帶着嫌疑人指認一遍現場,就可以結案了。”
“可是老虎他們……”
“老虎他們的事兒,已經說清楚了,這是審訊記錄。”
閆儒玉手中的本子在吳錯面前晃了晃。
吳錯剛剛伸手要接,閆儒玉卻又收起了本子。
“上車走,我送你回家,回去好好睡一覺,醒了再過來看。”說這話,閆儒玉已經出了門。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就你?”閆儒玉回過頭挑了挑眉毛,“需要我跟你說說疲勞駕駛導致交通事故的數據嗎?再說了,我要是不在路上跟你彙報一下審訊情況,回家你能睡得着?”
他這麼一說,吳錯只好乖乖跟上。
車子剛一發動,吳錯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審訊什麼情況?老虎他們交代了嗎?”
閆儒玉將副駕駛的椅背角度調大了一些,讓閉目養神的吳錯靠得舒服點,這才道:“案發當晚,老虎和師傅帶着兩個孩子,開着一輛冷凍車再次回到現場——冷凍車的事兒後面我再給你解釋。
他們偷偷摸摸地觀望了許久,直到確定鬍子的人已經走了,這才摸回了那棟危房。
根據你的推測,他們將五名傷者——據老虎無意間透露,他們趕到時,五個孩子還有三個活着。
活着的三個孩子裡,有兩個氣息微弱——他的原話是跟死了也差不多。
另一個能正常跟他們說話,還求他們救救自己,可惜,救不了啊。
老虎和師傅當然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好在,他們帶了兩個孩子過去——就是一開始帶頭拒絕跟警方合作的孩子。
威逼之下,兩個孩子不得不充當了劊子手的角色,殺人並不是師傅和老虎動手的,而是那個在砍刀上留下了指紋的孩子。
之後,兩人肢解了屍體,並將屍塊丟進河裡。
哦,對了,之前分析死因的時候,老徐不是提出了一個凍死的說法嗎,那並不貼切,確切來說,他們是在剛死的時候被冷凍過。
你忙着勘察現場的時候,我調取了案發當天出城關卡處的監控,發現老虎和師傅當晚是開着一輛冷凍車回到案發現場的。
我查了車牌號,找到了冷凍車的車主,他的工作是每天爲一家連鎖超市配送肉類。
詢問以後我得知,冷凍車的車主與老虎認識,兩人可以算是發小吧,老虎問他借車,他就同意了,也沒問問幹什麼用。
好在,這位車主夠懶,一直沒打理過冷凍車的車廂內部。
我被凍個半死,好不容易在冷凍箱裡提取到了能夠與兩名死者相吻合的dna檢材。已經可以確定,冷凍車就是老虎和師傅用來運送屍塊的車輛。
他們本應將兇器一併處理掉,可敗就敗在太聰明瞭,聰明反被聰明誤。
老虎和師傅爲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將孩子殺人所用的砍刀藏了起來——這樣,一旦事情敗露,憑藉這件關鍵的’兇器’,兩人就能把殺人的罪行全部推到孩子身上。
他們沒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其實那天晚上鬍子和麻子根本沒走,兩人在暗處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把奄奄一息的孩子拖進103,又把屍塊搬上冷凍車,還把兇器用塑料袋子包好了,埋在危房旁邊——這是麻子告訴我的,因爲老虎他們前腳剛走,麻子就把兇器挖出來了。
他把兇器藏到了一個朋友那兒,用麻子自己的話來說——自從師傅帶人出來單幹,兩邊因爲搶生意三天兩頭出摩擦,他就感覺到了,遲早要出事兒,殺了那麼多人,要是落警察手裡,必死無疑。
這個麻子只有一個想法:拉着師傅他們墊背。歸根到底還是心裡不平衡,憑什麼他殺人的賺得那麼少,那些不用殺人的卻賺得多?
麻子跟他們的朋友交代過,一旦他被抓,就讓朋友把兇器送到危房裡去——他只看見那刀上有指紋,就想當然地以爲指紋是老虎或者師傅的。
事情大致就是如此,我的調查結果和你的調查結果放在一起,這副拼圖基本就完整了,還有一些零碎的缺失,我想,孩子們應該能補上。現在你該放心了吧?”
回答他的卻是吳錯的鼾聲。
閆儒玉搖了搖頭,“就說一遍,你沒聽見可不怪我。”
回答他的卻是吳錯的鼾聲。
閆儒玉搖了搖頭,“就說一遍,你沒聽見可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