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棠是個言出必行的小姑娘。
紀如青也許從小就是這樣培養自己的女兒,她對這個社會的理解太深刻了。
所以石澗仁再到假日酒店的時候的確沒看見黃曉薇,當真已經在他第一次來的當天下午就被辭退了。
不過石澗仁第二次再來的時候,顯然整個場面都大不相同。
23號下班以後,他開車跟紀若棠一起過來的。
當那輛帕薩特停在假日酒店門口,從門童到大堂經理都好像熟絡得很一般,熱情的迎接:“紀總好,石經理好……”
紀若棠居然不坐母親那輛寶馬了,就算張明孝把車送去做了個上千塊的精洗內飾,她還是敏感的能聞到什麼香水味,坐進去就不舒服,這會兒從副駕駛下來表情冷然的看看,估計是按照套路準備挑個刺,給這邊的人來個下馬威,卻一眼就瞥見大門附近的停車位,眼底一下就笑了。
說到底她還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女啊,就在員工緊張的關注面前,春風化雪一般融出明亮的笑容轉身對石澗仁雀躍:“買個車!給你買個車,就是那個車,我喜歡!”
石澗仁順她的眼光看過去,一輛明黃色的越野車,鮮豔又寬大魁梧,可愛的圓鼓鼓雙眼造型很有卡通氣息,他看看是豐田牌子,鑑於兩次都用過這種品牌的越野車,比較有好感,可這看着塊頭雖大更像個玩具吧,紀若棠已經拉着他過去了,這姑娘很少對車輛表現出什麼喜愛,更多可能吸引她的還是這種卡通味,還有那種急於想換掉那輛寶馬的潛意識。
兩人剛走到車前,那駕駛座就打開下來個穿着時髦的年輕人,正是之前石澗仁在利物浦酒吧見過的那個小澤。
當時在酒吧裡侃侃而談高中蘿莉的年輕人一眼就看見紀若棠親密牽着石澗仁手臂的動作,表情尷尬極了,看起來自己這次是真的得罪人到姥姥家。
石澗仁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熱情的介紹:“這就是威斯頓酒店的董事長,紀若棠紀小姐,這位是小澤,海瀾文化宋先生安排的慶典和平安夜活動都是小澤在辛苦忙碌聯絡……我們也是趁着明天活動前,來看看,順便吃個晚餐。”
紀若棠本來已經順着石澗仁的介紹稍微站直了點身子要分開的,卻眼睛輕眨一下,重新抱緊了石澗仁的手臂:“歡迎阿仁的朋友照顧我們的酒店。”聲音難得溫柔嫺靜,似乎生怕自己董事長的名頭地位壓得男人丟面子。
黃色越野車的副駕駛也下來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但基本也是20塊的那種路數,只是看一眼紀若棠就驚豔又自卑,羨慕嫉妒恨的眼神非常明顯,然後再生硬的轉化爲很會來事兒的那種熱情笑容。
小澤的臉上表情就不用生硬了,只是看着石澗仁的表情,就很容易的跟着笑起來:“阿仁……好,我也是最後再來確認一下,順便吃個飯,能不能賞臉我請客?感謝阿仁幫我把這活兒攬得更大了。”
原本他以爲石澗仁是跟他搶這中間人撈油水的機會,現在一目瞭然真是給酒店給自己拉業務的,完全釋然了還有些抱歉,話也說得挺到位。
紀若棠比石澗仁更會聽這種客套話,笑着邀請:“都來威斯頓了,當然該我們請阿仁的朋友,千萬給個面子。”
小澤其實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時尚小年輕,這下笑得真歡快的跟石澗仁握握手:“還來迎接我們?”熟稔得好像多年朋友般還拍肩膀,溫潤如玉的石澗仁的確是很容易贏得好感。
石澗仁也笑:“小棠覺得這車蠻好看,結果是你的……”
小澤還是有他們那個圈子慣有的雲淡風輕:“這就是個幾十萬的玩具,哪裡配得上紀董的身份,喜歡越野車?”隔着石澗仁就跟紀若棠熱情的聊起來,四人一起往酒店裡面走,也不介紹自己那個女伴。
紀若棠其實也很喜歡這種以成年人身份兩人一起面對別人的社交場面,有點超乎平常的高興:“你們男人不就是喜歡車麼?他開車開得蠻好的,我們……我想坐個越野車,不喜歡這些轎車。”
小澤看起來真是個熟悉車的:“寶馬呀,上次不是看見阿仁開了輛寶馬7系麼,現在新出了一款寶馬越野車,豪華又漂亮,絕對配得上紀小姐的地位。”
紀若棠乾脆:“真的?那就買一輛,什麼地方能買到?越快越好。”
一到做決定的時候,她的確下意識的就自己拍板了。
還好石澗仁不在意被忽視:“你連車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多少錢也不知道就買?”
紀若棠真有總裁氣質:“媽媽那輛寶馬我也挺滿意,這樣的大品牌大公司難道還會推出什麼稀奇古怪的小家子氣?肯定是很不錯的,這就是品牌的力量。”
石澗仁想想好像也沒錯。
小澤熱情:“我有朋友在做這個,馬上,馬上我打個電話讓人把資料送過來,今年的新款,江州本地好像還沒現車的。”
果然,等四人到宴會廳、夜總會和酒吧都轉了一圈,小澤的一個朋友果然帶着一疊厚厚的汽車資料過來,紀若棠很有女主人範兒的邀請對方也一起共進晚餐。
光看照片,型號爲x5的寶馬越野車果然讓紀若棠一眼就相中了,在桌上就同意買下這輛標價120萬的德國進口車,賣車的人喜不自禁,強行把晚餐的單買了。
飯桌上的氛圍就非常好了,特別是紀若棠極喜歡這種沒其他女性對石澗仁****的局面,加上她選的西餐廳,連開了兩瓶紅酒都有點微醺的狀態,但聊開了石澗仁卻主動把話題扯到假日酒店上面來,也就是諮詢小澤他們這些城裡算是優渥家世的年輕人,有些什麼看法:“實在是宋老闆的開發區、還有周圍的這幾個大項目都還有些時間才能熱鬧起來,這兩年假日酒店難熬啊。”
三人行必有我師,小布衣可以瞧不起別人的人品,但對於請教那是非常謙卑的,不同的人有不同視角,哪怕意見看法天馬行空不着邊際,也能給紀若棠提供一些思路不是?
謀士不就是幹這個的嘛。
果然,小澤他們的確視野還是開闊不少,喝了點酒都高興:“宋哥那開發區完成了,這裡都不會有多少人氣,因爲得等到一些高檔住宅小區之類的密集入駐率夠了才行,宋哥那……嘿嘿,也就是圈錢,稀稀拉拉的幾棟創意企業小樓能給這麼大酒店帶來什麼客源?得開發自身啊……開商場……哎呀,也不行,這裡主要就是沒人啊,要是跟那誰,他老子不在郊外開了個奧特萊斯麼,生意也不好。”
的確沒人,晚餐了西餐廳裡稀稀拉拉三四桌,據說還是最近幾天兩邊的市場部加大推銷力度打折的結果,誰跑這麼遠來吃個飯,又不是味道多特別,或者風景有多好。
那姑娘果然就思路在自己的檔次:“開……會所啊,這些臭男人不管多遠,都會聞着腥味來的,這裡冷清點怕什麼,這麼多停車位,開ktv都不一定能保證有人來,嘻嘻,得靠美女經濟。”
這就是什麼樣的境界決定了什麼樣的人生,什麼樣的思路決定了一家企業的方向。
處在類似情況下的酒店,可能真有不少會走這條路,比如胡景榮的度假村,但紀如青顯然沒有,夜總會、洗浴中心之類雖然也在做,但並沒有把寶壓在這上面,只是順帶做做算是讓酒店營收不那麼難看,但顯然按照這姑娘說的做出名氣的紅火拉皮條,這家酒店就徹底走上一條邪路了。
只要不涉及到石澗仁,紀若棠在這種時候是不生氣的,笑眯眯的端着大紅酒杯擋住自己鄙夷的眼神,石澗仁還是認真的點頭哦。
結果反而是賣車那個朋友若有所思:“剛纔停車……我看見下面裙樓基本上都是黑着沒開燈,空蕩蕩的酒店另一側都沒招商,如果做會所……嘿嘿,這的確是找快錢的辦法,但是做正當生意的話,爲什麼不開汽車銷售店呢?”
他剛剛說出口,小澤就猛拍自己面前的桌面一巴掌:“對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似的嚇了紀若棠一跳,她這會兒眼裡只有石澗仁那寬厚的肩膀,聽着這個溫和的男人耐着性子和別人討論哪怕一丁點對自己有幫助的細節,再加上點82年的長城葡萄酒,能不心醉麼。
小地方還沒有對紅酒那麼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