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吏們撾鼓結束,曹操隔着數十米的距離遙遙向禰衡問道:“禰衡,這些人的鼓藝如何?”。
禰衡輕蔑的咧嘴一笑,迎着曹操的目光淡定的說道:“技藝才入門,造詣一般!能矇騙一般人的耳朵而已……”。
“哦,呵呵,禰衡,本將聽說你鼓藝出神入化,是否可以當衆表演一番?”,曹操不以爲然的說道。他的語氣好像再說:禰衡,你有點言過其實,吹牛-逼吧……
“可以!今日,禰衡就獻醜了!”,禰衡迴應道。而後,他連幹三尊酒,便站起身體,走向鼓羣。
當他拿起鼓架上的三隻鼓槌,準備登上擺放鼓羣中的大鼓時,獻帝身邊的司儀官吏便高聲制止他說道:“天子面前,撾鼓必換新衣!”。
“禰衡沒有新衣!”,禰衡瞪着司儀說道。
司儀爲難的看着禰衡,一時無語。曹操也沒有言語,他就是看到禰衡用什麼辦法解決這個禮節上的難題。
禰衡一不做二不休,當面脫下舊破衣服,裸體而立,渾身盡露。“哦”“啊”,坐客皆掩面驚呼。司儀頓時腦子一片空白,錯愕當場。等他有所反應,禰衡已經赤身裸體站在大鼓之上了。
所有的座客,只有曹操臉露興奮之色,他暗想:這禰衡真是狂人啊,就是自己年輕時也比不上啊……這小子成名了!
正在所有人都極度驚訝時,一些侍女已經害羞的捂上自己的眼睛。忽然,一陣舒緩的鼓聲響起,彷佛清新的春風拂面,直沁心脾,那一刻,曹操不由自主的停止思緒的聯想。那一刻,就算是面色冷峻的陳羣也感覺身處滿園的春色中,一時間,他忘記出聲下令將傷風敗俗的禰衡驅逐出皇宮。
而禰衡本人在大場面的刺激下,他本人也進入一種奇妙的境界。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哪裡,在幹什麼。
那一刻,他感覺到他與天地,與時空融合了。天地就是他,他就是天地,那一刻他可以脫離形體主宰時空……
此時,如果還有清醒的人,他便會看到禰衡只是拿着一隻鼓槌在敲擊鼓羣,禰衡只是在試鼓而已。
沉浸在奇妙的境界中,禰衡還沒有忘記槌鼓的技術:敲試結束後,他一邊雙手拿着二根鼓槌擊鼓,嘴裡還咬着一個鼓槌,在他的身體騰挪翻轉之際,三隻鼓槌開始依次或者同時擊鼓,激越的鼓聲瞬間轉變爲炸雷一般的聲響,直如萬馬奔騰,肅殺之氣充盈整個皇宮。
密集的鼓點之間總有一個重鼓點,重鼓猶如刺破青天的劍尖,直如超級猛將手持泛光的神兵利器。禰衡在鼓羣中飄飛的身形直如波濤洶涌中的一隻帆:一時被巨浪頂到浪尖,一時被巨浪衝到浪底。
在座的人生逢亂世,每個人都有刻骨銘心的經歷,而禰衡的鼓藝就能激發他們這種刻骨銘心的記憶:文官想起飢寒交迫的日子,出去挖野菜還被悍兵圍攻;武將想起最爲驚心動魄的戰鬥,想到直逼自己要害的兵器……
那一刻,年輕的獻帝都禁不住淚流滿面。曹操更是心潮澎湃啊,他終於相信:有人的鼓藝真能達到超級武將的武技境界啊,達到文士夢寐以求的“萬法全通“的境界啊。如果此人能爲自己所有,其在戰場的作用不下於萬人將士的戰鬥力啊……
禰衡的鼓藝令衆人經歷了春夏秋冬四季,經歷了悲歡離合,經歷了精彩和輝煌,令每個人在七情六慾中洗滌了心靈和靈魂……
最後,禰衡的鼓聲令衆人沉浸在一片竹林的意境中:蒼翠欲滴,清新雅緻,清風在溫煦的陽光下輕舞飛揚。不過最後“噗”的一聲,直如放屁一般。可是絕大部分人沒有注意到這個瑕疵。也就是在這個瑕疵中,禰衡結束了鼓藝的表演。
由極動轉爲極靜,絕大部分人沒有看到到在鼓羣中禰衡象拉風箱般狂喘着粗氣。等衆人如夢初醒,他們纔看到二名宮廷衛兵正在試圖架起疲憊不堪的禰衡,結果禰衡就是賴着爬在大鼓上,不願意下來。
“你們退下,讓禰衡休息一會!”,曹操鼓足真氣向衛兵命令道。衛兵“諾”的一聲,便自行退下。之後,曹操便帶頭鼓起掌來,其他人也是由衷的以掌聲表達自己的讚美之意,
禰衡就這樣用鼓藝征服了所有的人,不過他能征服“禮法”嗎?這不是在山林原始居民的慶典啊……
衆人不知道,只有二個衛兵知道:禰衡居然用下身堅挺戳穿了牛皮鼓,由此,二名衛兵知曉:禰衡表演鼓藝是用四個鼓槌擊鼓啊……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敲破鼓……”,禰衡二十出頭就能敲破鼓,功力非凡啊!
等禰衡赤體走到殿堂中間,衆人也不覺得禰衡的行爲怪誕了。當禰衡正在穿起衣服時,曹操便厲聲喝問道:“禰衡,之前本將已經讚賞你的出神入化的鼓藝。本將很欣賞的你的才藝,但是本將也要追問:廟堂之上,爲何如此無禮?”。
只要禰衡不頂嘴,不反駁,甚至當面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曹操便決定留禰衡在軍營。只是性情狂傲的禰衡根本不給曹操面子,他根本不把曹操放在眼裡。
“欺君罔上乃謂無禮。吾露父母之形,以顯清白之體!何謂無禮/”禰衡振振有詞反駁說道。他根本不感謝曹操提供給他的擊鼓展示才藝的機會,因爲他心裡一點沒有感激的念頭……
曹操聞言,便知道禰衡的心意:此人不是自己的圈內之人,他根本不認同自己啊!如此,他只能把禰衡……
“哦,禰衡,廟堂之上,你如此作爲,你是清白的,那誰爲污濁?”,曹操緩聲問道。
“哦,曹孟德,你也是那麼的俗氣啊,真令小生失望至極啊……曹孟德,你不識賢愚,是眼濁也;不讀詩書,是口濁也;不納忠言,是耳濁也;不通古今,是身濁也;不容諸侯,是腹濁也;常懷篡逆,是心濁也!禰衡乃天下名士,用爲鼓吏,是猶陽貨輕仲尼,臧倉毀孟子耳!欲成王霸之業,而如此輕人耶?”,禰衡挺拔裸-身,任由汗水在身體流淌,手指着曹操憤聲罵道。
禰衡如此辱罵,就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啊。曹操忍住怒氣,指着禰衡說道:“禰衡,正因爲本將尊重名士,才任由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許昌內胡作非爲,才任由你在宮殿內恣意妄爲……禰衡,你的說辭也許符合其他的地方諸侯的行爲,但是本將沒有稱霸之心,只有匡扶天下之念;雖然本將才能有限,但是本將自認比袁紹劉表之流,自認還有資格侍奉獻帝……天下混亂,行非常之事,就需有非常之心和非常之手段,孟德不在乎別人怎麼評說!……禰衡,既然你自認天下名士,自比孔孟聖人,那麼今日本將就委任你爲荊州使者,出使荊州!如果你能使劉表本人親自前來許昌侍奉獻帝,那麼本將就跪請獻帝封你爲公卿,如若不然,你不過是‘懶蛤蟆打哈欠——口氣大’,譁衆取寵、招搖過市、徒有其表的小人而已!”。
曹操所言屬實,比起袁紹劉表,不論從文采還是個人品質,曹操都遠遠超過他們。禰衡再狂,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面對曹操的質問,他一時無言以對。
“禰衡,你到底願意不願意當使者?”,曹操目光炯炯,沉聲逼問道。
“小生不願意!”,禰衡快速穿起衣服,隨口答道。禰衡的回答直令孔融和楊修大驚失色啊,他們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他們正要替禰衡求情。曹操率先一步說道:“去不去,由不得你!御林軍衛士,你們隨同禰衡前往荊州!”。
“諾!”二名衛士齊聲答道,之後,他們便夾持禰衡離開了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