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我們這個時候打劫日軍的炮艇,就會引來更多的日軍報復,這裡距離他們的軍港實在是太近了。我看這便宜我們不要撿,還是算了吧。”靜子說道。
要換在以前,鎮山虎可能會答應,現在不行,因爲他們再不獲得補給和彈藥,自己也把自己拖死了,他們已經到了彈盡援絕的地步,兄弟們都是飢腸轆轆,連走路都一搖三晃了。
“不,老婆,我們都快餓死了,不幹這買賣,就得餓死困死,活人不能讓尿憋死。”鎮山虎一挺身站了起來,拔出大刀。
“兄弟們,衝上去快刀斬亂麻,和他們三下五除二解決戰鬥,不得拖延,鬼子的援兵很快就會到的,明白嗎?”他倒是個明白人。那些部下頓時興奮起來。
鎮山虎說完,掄着大刀就衝向了那艘動憚不得的炮艇,那艘炮艇上的鬼子正在搬運傷員,將死者送到岸上擺好,準備集體火化。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一股土匪。
他們先用有限的子彈幹掉了監視哨,然後就衝上船來和殘餘的日軍拼刺刀。這些日軍傷痕累累,精疲力盡,他們也不是陸軍,當上海軍後,就沒有受過太多的格鬥訓練,畢竟訓練的課程是不一樣的。猛然遇上了拼殺,他們能拿出手的只有柔道和摔跤。
可是這些土匪根本不和他們摔跤,他們利在速戰速決,只用大刀長矛說話,對於反抗的,端起槍就是一顆子彈,他們的子彈不多,但時間更緊迫,對付幾個殘存的鬼子還是夠用的。
鬼子的艇長沒想到會有一股穿着五花八門的中國人衝上來和他們拼命,大喝一聲拔出戰刀,向着撲上來的土匪砍去,土匪人多,他難以招架,被一個土匪在後面砍了一刀。他忽地一下單腿跪在地上,單刀杵在地上,雙手扶住戰刀,擡起了臉來。
他想看清這些殺死他的土匪,沒想到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靜子——”
話沒說完,就被鎮山虎一刀劈向了肩膀,鎮山虎本來想一刀剁下他的腦袋的,聽到他喊叫,心中一動,刀鋒一擺,砍在他的肩上。艇長慘叫一聲倒地。
“怎麼回事?他在叫誰?是叫你嗎?”鎮山虎忽然臉色可怕的嚇人,扭回身瞪着靜子。
只見靜子滿含淚水,渾身發抖,正凝視着倒在血泊中的鬼子艇長,一言不發。
鎮山虎惱怒起來,一把抓住還在血泊裡的鬼子艇長喝問道:“你怎麼認識我老婆?!”
那鬼子艇長傷的不是致命傷,聽到這話,猛然瞪大了眼睛,“你的說什麼?八嘎,她的怎麼會成爲你的老婆?她是大日本帝國的女子,怎麼能和你這種土匪的結婚?我的不相信。呼呼”說這幾句話讓他痛得滿頭大汗,不住地喘息。
這就夠了,鎮山虎像被針刺了一樣,猛地大喝一聲:“去你的小鬼子,你們姦污我們那麼多的婦女,無惡不作,老子就是要嚐嚐你們日本女人的味道,咋的,你還能咬老子?”那聲音充滿了悲哀和憤怒,也有他的自豪。
他揚起大刀,就要一刀劈死這鬼子艇長。
“別,不要,求你了,千萬不就要殺他。”衆目睽睽之下,靜子竟然給鎮山虎跪下了。此時的她已是泣不成聲,真是梨花帶雨。衆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了,大當家的媳婦竟爲了鬼子給當家的跪下。
“當家的,山虎,這是我在日本的同學,也是我的初戀。”“初戀”這個詞在這年代太新潮了,鎮山虎他們根本不知道啥叫“初戀”。
靜子紅着臉解釋道:“我們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我們是情侶,可惜爲了這場聖戰,他被應徵入伍,我也來到了中國。從此再沒見過面,沒想到再次見面,卻是這番情景。山虎,你能看在我們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放過他媽?他也是帝國的受害者,我希望你能留下他的性命,算我求你啦。”嗚嗚大哭起來。
“你們是日本的情人,那你也是日本人對嗎?”鎮山虎繼續瞪着一雙怪眼問道。
靜子像被電擊了一下,渾身顫抖了一下,臉色慘白,一點血色都看不到了。她沉默了好半天,終於點點頭:“我是,我是日本女人,是大和民族的女子。我不想騙你,你可以將我和他一起殺掉,但不要讓我獨活。”
鎮山虎的手在發抖,臉上的肌肉痙攣着,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眼睛爆出,臉上充滿了殺氣。看起來就像隨時會爆發的猛虎。他拎着大刀,恨恨地舉起來,舉在靜子的頭頂,那架勢好像就要砍下來。
“當家的,不要殺夫人。她也是可憐的女人,她是無辜的啊。”
“當家的,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婦啊,百年修得共枕眠啊。”一些土匪向他求情。
靜子平時和這些土匪相處的挺融洽的,並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這些土匪救過她。她覺得這些土匪骨子裡都是樸實的農民,是戰爭讓他們變成了草莽好漢,這些土匪並不危害百姓。她覺得他們良心未泯。
“靜子,算了,原來我就覺得你的名字怪怪的,現在才知道你真的是日本人。我只是不相信日本人怎麼會殘害自己的同胞,沒想到他們實在是太殘忍了。你走吧,你可以帶着你的情人走,將來還是找個機會回國吧,戰爭是男人的事情,女人走開吧。”
鎮山虎從來沒有說過這麼長的話,他狠狠地將大刀扔在甲板上,大喝道:“趕緊打掃戰場,走人!別等着日本人回來收拾老子!”就要揚長而去。他的身形顯得十分落寞淒涼。
忽然靜子伸手抱住了他的大腿,嗚嗚哭泣着:“山虎,我求你不要扔下我,我已經是回不了頭的,我是你老婆,我們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別扔下我,我給你生好多的孩子。”
一個日本女特工能對一箇中國土匪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她跟過去已是徹底決裂。
她並不是一時衝動,山虎放過了她,還讓她和過去的情人離開,這讓她非常感動,這些粗魯的人內心深處還是十分善良,很有人情味的,不像日本軍隊冷漠殘忍自私。
山虎猛地站住了身子,俯下身,雙手摸着靜子的肩頭問道:“你真的願意和我去過那種刀頭舔血的日子嗎?你不後悔?”靜子堅定地搖搖頭。
鎮山虎忽然變得精神振奮起來,大笑着:“這纔是我鎮山虎的女人,有情有義,我活着就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的侵犯,我們走!”他一把拉着靜子的手站起來,靜子再也沒有去看鬼子艇長一眼。
鬼子的援兵趕來時,鬼子艇長已經奄奄一息了,土匪雖然也給他簡單包紮一下,那完全是看在靜子的面子上,敷衍了事,而且他本身受傷很重。
他臨死前抓住趕來的日軍中隊長的說道:“井上,井上靜子,靜子在支那人手裡,快救——”話沒說完,一聲哀鳴,兩腿一蹬嚥氣了。
井上靜子,這是日軍的諜報人員,沒想到落到了中國人手裡。據一個混戰中,躲在船舷外逃得性命的小鬼子說,這個日本女人好像是土匪頭子的壓寨夫人。這如同重磅炸彈落在了日軍高官的頭頂。什麼樣的神秘任務要讓帝國諜報之花甘心委身土匪爲妻。
他們把遲田中佐找來:“遲田君,你的怎麼會將帝國的諜報人員交到支那人手裡?是不是你給她安排了特別的任務?”
遲田這段時間日子並不好過,春生少佐抓捕中國特工未果,間接導致機場混入中國特工,導致十幾架戰鬥機被毀,水上運輸機被搶走。遲田推薦人有連帶責任。春生少佐實在接受不了連續受挫的現實,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喝了一晚上悶酒,最後剖腹自殺了。遲田就獨自承受這種責難了。
遲田很奇怪,那些土匪殺了三個日本兵,怎麼不殺了靜子,他們不是殺人如麻,姦淫擄掠的嗎?怎麼靜子還能成了他們的壓寨夫人?大和民族的女子怎麼能委身於賊。
他冷冷地搖頭:“不是我派出去的,這裡面肯定有原因。”
上司說道:“井上靜子是特工,她知道我軍的不少底細,把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殺了,把這支土匪隊伍也給我消滅掉。他們竟敢殺害我們的士兵,搶奪我們的戰爭物質,這是對大日本皇軍的挑釁。”
遲田說道:“長官,據我所知,確實有這麼一支土匪隊伍想要參加政府軍,他們在我們的圍剿下潰不成軍。我想我們何不趁此良機,混入他們的隊伍,混入中國政府軍,幹掉他們的戰區指揮官,這可是能大大便利我軍佔領全中國的。”
上司沉默了三分鐘:“你的確信你有辦法解決支那政府軍的頭腦?我提醒你,萬一靜子叛變了,你們的就會功虧一簣,你的就回不來了。”這不是開玩笑。
遲田堅定地說道:“我相信大和民族的女子絕不會甘心嫁給粗魯野蠻的土匪,那天天黑,她沒有看清我們的長相。如果她識破了我們的身份,想要揭發,我的就以她在日本的母親爲要挾。再不行,就殺了她,絕不讓她影響我的任務。”
上司點點頭,“遲田君,希望你這次再不要讓我們失望了,我相信你是帝國優秀的特工。”
遲田立刻莊重敬禮:“爲了帝國聖戰,犧牲生命,在所不惜。”
鎮山虎他們雖然奪取了一些槍支彈藥,可是正如靜子說的,這會引火上身,周邊的鬼子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這塊地盤不是他們的老窩,人生地不熟,鎮山虎不得不帶着部下且戰且退,人數越大越少,傷亡在不斷上升。
“姥姥的,這幫子龜孫子咋就認準了老子,緊盯着不放呢。”鎮山虎他們打退了敵人的一次進攻,跑進了一片深林,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將手中的大刀插進身邊的泥地裡,粗重地喘息。靜子靠過來,倚在他的背後。
“靜子,你回去吧,回到那邊去吧。只要你跟他們說清你的身份,我想他們是不會爲難你的,畢竟你也是日本人嘛。”看着面黃肌瘦,跟着他東奔西跑的靜子,鎮山虎無限地哀憐。
“別說了,我是你媳婦,我們日本女人自從嫁人,就會對自己的男人死心塌地,絕不會背棄自己的男人。我們同生共死。”這讓鎮山虎非常感動,患難見真情。
日軍再次包圍上來,鎮山虎忽地站了起來,揚着手中的大刀喊道:“兄弟們,我們殺的小日本早夠本了,這一生也不虧了。我們是土匪,但是是中國的土匪,我們寧死也不會向小日本投降,和他們決一死戰吧,兄弟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