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從前沈莞兒於他而言實在太過美好,美好到讓他甚至不忍心同她撕破臉皮。
他便想着,若他點一點頭,曾經的莞兒就能回來,那又何嘗不可呢?
但……
到底是他太天真了。
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是當初令他念念不忘的沈莞兒,而是一個披着畫仙外皮,內裡充滿陰狠算計的毒婦。
思及此,薛染年垂落的眸底黯了黯,用極輕的聲音道:“爲何……你竟變了這麼多……”
沈莞兒呼吸一滯,滿心複雜的看着薛染年:“染年哥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以沈二小姐的心思,應該很容易理解纔是。”
深吸了一口氣,薛染年稍微直了直背脊,冷着眸道:“憑你那張巧嘴和精湛的演技,顛倒黑白,引沈伯伯誤會搖箏,難道不是一件十分輕鬆的事情麼?”
“!”
薛染年的話讓沈莞兒心頭涌上幾分惶恐和危機感,薛染年難不成……是在懷疑自己顛倒黑白?!
別開玩笑了!
他難道真的相信沈搖箏剛纔漏洞百出的謊言麼!
可笑!
簡直太可笑了!
即便沈搖箏的手段如此拙劣,甚至是敷衍的在戲耍她,連僞裝都不僞裝一下,可薛染年卻仍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上回在九秀山莊,花九卿賞過來的那巴掌猶在心頭,沈莞兒這回是當真委屈極了,眸中也浮上了些霧氣,這種被人冤枉的滋味她受夠了!
“原來在染年哥哥心中,我一直是這樣的人麼?呵……”
伴着一聲輕笑,沈莞兒閉了眼眸,兩行清淚瞬時滑落:“枉我將身心一切都託付給你,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小白蓮一邊啜泣哭訴着,一邊心頭卻是又氣又惱,沈搖箏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這薛染年卻視而不見也就罷了,偏偏還逮着她的錯誤不放!
她是裝病誤導了沈臨風,可這又如何呢?
如果沈搖箏沒故意驚了她的車駕、她怎麼可能有機會這麼做!
沈搖箏瞧着幾乎快被小白蓮扯爛的被角,不由哂笑了聲,這就受不了了?她怎麼不想想從前她冤枉過沐靈溪多少回?
薛染年早就看膩了沈莞兒的眼淚,冷冷打斷道:“看來沈二小姐昨晚還是受了些驚嚇,竟開始說胡話了,薛某怎麼不記得你曾幾何時,將‘真心’託付於我?”
沈莞兒心頭一震,她沒想到薛染年竟會不吃她這一套,正要開口,卻聽到屋外傳來一陣騷動——
“莞兒可好些了?”
“回老爺,二小姐早些時候已經醒了,熱度也退了,想來該是無恙的。”
“那就好。”
沈臨風鬆了一口,眉梢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沒想到他教訓完林氏那個沒用的女人,在回來的路上竟碰上了那位貴人!
“快去幫莞兒洗漱更衣,東宮微服前來落鑲,指名要見一見莞兒,此刻正在主廳候着呢。”
丫鬟一聽“東宮”二字,直接嚇得愣在了原地,反應了好一會兒“東宮”的意思……太子殿下?!
顯然。
這話也傳到了屋內三人的耳朵裡,沈莞兒亦是一愣,東宮……蕭洛軒?
爲何他會微服前來落鑲,又爲何會突然拜訪沈府,還指名要見自己?
難道……蕭洛軒是在隆陽殿覲見的時候,被自己五穀豐登的巧思打動,所以追到了落鑲?
沈莞兒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得一愣。
可,左思右想,她也想不出沈府與蕭洛軒還有什麼其他聯繫,心中涌上幾分悸動和狂喜,若自己當真被蕭洛軒看中,那她還怕什麼薛染年的厭惡!
一個五品知州的嫡子,也配厭惡了自己?
薛染年在一旁冷眼看着沈莞兒面色的轉變,心灰意冷的同時,不由想到自己曾經竟然因爲這種女人,而誤會了沈搖箏那麼久,若時光能倒流,他一定會把一年前的自己揍得連親爹都不認識。
冷笑了一聲,薛染年不願多留半刻,決然甩袖離開了。
若是以往,憑沈莞兒的頭腦,自然不會輕易露出這般荒唐的情緒變化,奈何沈搖箏的栽贓與薛染年的疏離讓她一時之間失了清明,對蕭洛軒的突然來訪並不作多想,只當這個全天下第二尊貴的男人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待薛染年走了,沈莞兒嘴角噙着三分嘲諷笑意:“哥哥還要賴在這兒多久,莞兒要起身更衣面見當今的太子殿下了,耽誤了這件事,哥哥您擔當得起麼?”
沈搖箏笑了笑,賞了個悲憫的眼神給她。
雖然書裡面那個在逆境中一步步成長起來的聰慧白花,已經被自己扼殺在了搖籃裡,但蕭洛軒卻是實打實在後宮中浸淫出來的,就連在小說裡,這位白蓮花的“真命天子”對沈莞兒也並非是一見鍾情,而是在一次次驚豔與試探中,交付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如果那男人當真會看上此回隆陽殿覲見的這個沈莞兒,那她就把自己的腦袋……
呃……
她腦袋好像已經要薅下來好幾回了……
要不,還是把名字倒過來寫吧~
再說另一邊。
薛染年不想同蕭洛軒撞上,便偷偷從沈府的偏門走了,可誰想,剛一出門,卻忽地與一抹白色身影撞子了一起。
“!”
對方倒抽了一口冷氣,手中的東西啪地掉在地上,身子就要向後倒去,薛染年下意識的樓住了眼前就要摔倒的女子,隨後定睛一看,是個瘦瘦小小的姑娘家。
那姑娘在看到薛染年時,神色明顯一僵,好像傻掉一般,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薛染年被她這呆呆的樣子逗得一笑,將人放開之後,俯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錦囊遞了過去:“怎麼,我長得那麼嚇人麼?”
“靈溪?”
然。
還未等女子作答,也從偏門溜出的沈搖箏正瞧見這一幕,她瞬間朝這兩人投去一個曖昧不明的目光:“哎嘿……你們倆~”
薛染年被揶揄的面色一紅:“你別胡說,小心傷了人家姑娘家的清譽。”
見到沈搖箏的聲音,沐靈溪身子一僵,強迫自己將視線從薛染年那張俊朗的面孔上移開,緊緊抓着那香囊:“搖箏、我哥哥被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