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爲愛歸來 302 戲耍
但,她要的是唯一,他卻給不了,只因他是一國之主,爲制衡朝中勢力,不得不納那些大臣的女兒進宮。
理解,自己理解他,可內心深處,還是深感委屈。
過去了,都過去了,往事如煙,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她身邊雖然只有煜兒和兩個小傢伙陪伴,但比之世間那些沒有兒孫繞膝之人,卻要幸福太多太多!
“主子,你這是……”見主子神色一會悽楚,一會又面露笑容,秦嬤嬤心有不解,不由關心地問道。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輕笑着搖了搖頭,道:“哀家沒事。”
東方剛見破曉,昌璟殿這邊,煜接過醫女端來的藥碗,與昨個夜裡一樣,揮退所有宮人在旁伺候,輕柔和小心地將一碗湯藥,一口一口渡進顏霏嘴裡。
“顏霏,以後只有你我獨處時,我就喚你這個名字,好麼?”放下藥碗,將人兒安置在chuang上躺好,煜擡起手,修長的手指輕撫着人兒精緻的臉頰,愛戀地說着,“我第一次這麼照顧人呢,也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子。”
忽然,他神色變得黯然,喃喃道:“原來的我,對這個世界充滿憎恨,憎恨時間一切美好的事物,憎恨父皇和母后,憎恨璟和皇兄,我恨他們拋棄了我,恨世人喚我妖孽!”
“無數次,我問自己,‘你是妖孽麼?你是麼?就因爲眸色和頭髮與世人不同,就被稱之爲妖孽,且有朝一日會給朝國帶來滅頂之災。’爲什麼?誰能告訴我爲什麼?璟和我明明是一胞雙胎,爲何他就是個正常人,而我卻天生藍眸藍髮?”
“幼小的我是敏感的,父皇看似不討厭我,卻讓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喜歡,遠沒皇兄和璟來得多。還有母后,她把精力也過多地投注在璟身上,就因爲他比我小。可笑的是,我並沒比小多少,我們出生時不過相差兩刻鐘,就僅僅是兩刻鐘,在母后心裡,璟就比我小了很多。母愛,我渴望得到的母愛,她把一半都給了璟,餘下的一半,才分給我和皇兄。”
“宮亂髮生,源頭是我。呵呵,多年過去,我有時候回想,當年小小的我,怎就會是宮亂的源頭?難道就因爲那個預言,就因爲我生有藍眸藍髮,我就成了宮亂的源頭,成了朝國要滅亡的源頭麼?”
煜眼眶泛紅,呢喃聲漸漸變得嘶啞,“我被義父所救,被那個帶着目的,認我爲義子的魔鬼所救,他傳授我武功,給我服用各種亂七八糟的藥,還說那是什麼秘藥,說可以幫我提升功力,說可以助我早日大成,好承接他的衣鉢,成爲幽冥島新任魔尊。”
“幽冥島,多麼可怕的地方,而我,從恐懼絕望,到走投無路,再到接受現實,每日我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面對着那些醜陋至極,噁心至極,似人非人的怪物。我想逃,且無數次的出逃,都被我那好義父不費吹灰之力抓了回去。其實,小小的我,沒有超強的武功,更沒有什麼法力,又怎能從那裡逃出?”
“捱打是難免的,我受着,咬着牙受着。看到我眼裡的恨,我那好義父竟然狂笑不止,說有恨就好,有恨才能成爲強者!”
“想逃,逃不掉;想死,又死不了。我心中的怨,全化作恨,化作滔天之恨,我告訴自己,我要成爲魔尊,我要成爲這世間最強大的主宰,然後在親手摧毀它!我要報復,報復曾經對不起我的人,報復我的父皇和母后,報復皇兄和璟,是他們,都是他們才害得我落得悽慘之境,絕望之境!”
回想起幼年呆在幽冥島上的境遇,煜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痛苦,憤恨,就是放置在膝上的雙手,也不由緊握成拳,“因此,我要努力學習我那好義父傳授給我的本事,服下他給我每日準備的秘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終於學有所成,你猜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脣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煜眸色狠厲,出口之語卻輕描淡寫,“我親手殺了我那義父,殺了對我有養育之恩,卻令我有着生不如死經歷的義父。我恨他,恨他不顧及我的死活,只顧着訓練我,恨他不讓我出幽冥島,回到朝國找親人。”
“死在我手,他還很欣慰,呵呵,他以爲我繼承他的衣鉢,會將幽冥島發揚壯大,欣然閉上眼倒在了血泊中。他妄想,妄想我將幽冥島發揚壯大!我既然打算摧毀整個天下,幽冥島自不例外。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Wωω ●тTk án ●C○ “後來,我做了很多事,那些事全在我精心謀劃下,一環套這一環地發展着。璟痛失愛人,而她的愛人,及她的家人,全含冤而死,這是我回報璟的,回報他佔盡我的chong愛,回報給他的。我要看着他痛苦,要母后和皇兄因他痛苦而痛苦,如果父皇那時還活着,他看到自己最爲疼愛的小兒子,因失去愛人而痛不欲生,想來他也好不到哪去。”
“沒成想,那個被我謀算致死的女人,數年後又出現在璟的生活中,而璟卻因記憶缺失,想要殺死她,而她,卻無畏無懼,靠近璟,儘自身所能幫助璟,幫助朝國。”說到這,煜眼裡出現愧疚之色,“我愧對那女子,真得很虧對她。她就是你的好友,姓聶名凌曦。她是位奇女子,是位重情重義,比男兒還要胸襟廣闊的奇女子!”
“她知曉一切事情真相後,本該親手殺死我,卻因璟,因母后,因皇兄放過了我。”淚水從煜的眼角慢慢滑下,他語聲哽咽,竭力控制着情緒,繼續道:“可我呢?卻不甘心,不甘心就此結束。我與璟,與我嫡親的兄弟,與我愧對頗多,就是死上十次,百次都不夠償還對其犯下過錯的兄弟,要拼死搏殺。”
“我打算和他同歸於盡,無論母后和皇兄怎樣規勸,我都要和他同歸於盡,我中魔怔了,那時的我真似中魔怔一般,完全忘記了曾有多次,璟都可取我xing命,卻伸出手救助於我,我都忘了,或者是我不願想起,我只知自己恨他,恨他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親情,友情,愛情!”
“雲瀾爲他,竟不惜與我作對;夜相爲他,多次命懸一線;母后和皇兄看到他痛苦不堪,爲他操碎了心,這些我羨慕的,渴望得到的情感,卻與我距離很遙遠。”
脣角浮現出抹自嘲的笑,“我不是璟的對手,就算我折損壽命,使出絕學,也是不是他的對手。”滴滴淚水順着他俊美至極的臉頰滴落而下,他默然了好久,才接着喃喃道:“璟看到我走火入魔,不計前嫌,再度出手相救。”
“失明,武功盡廢,我以爲我這一輩子只能躺在chuang上這麼過了,沒成想,璟給我醫治好了眼睛,逍遙子前輩,也就是他的師父又幫我祛除體內毒素,用他高深的功力及靈力,幫我修補好筋脈,助我功力恢復。”第一次,這是他第一次吐漏心聲,也是第一次說這麼多話,平復好情緒,煜眸色柔和,溫聲道:“顏霏,你都聽到我說的話了嗎?能這樣向你敞開心扉,說明在我心裡,你已是我決定共度一生的女人。”
“往事如過眼雲煙,但我始終記着自己對親人犯下的過錯,並會一輩子牢記在心,以此提醒自己,該用自己未來的每一天,償還對親人們的虧欠。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父皇沒有不喜歡我,他只是身在那個位置,多少對我的藍眸藍髮有些忌諱罷了;母后沒有不喜歡我,她只是覺得在她眼裡,我是個正常的孩子,並非是什麼妖孽,纔沒對我給予過多的關注;皇兄和璟更沒有不喜歡我,他們一直把我視作兄弟,但凡有宮人在背後說我是妖孽,他們都會爲我出頭。”
“是我自己鑽牛角尖,自己走進死衚衕,覺得親人一個個都嫌棄我,厭惡我,纔對他們心生怨恨。宮亂過後,父皇有找我,一直有找我,就在他離世那刻,還叮囑皇兄和璟找我。而皇兄有照他的話做,奈何幽冥島隱匿在海平面上,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更何況我那好義父在救下我那一刻,將有關我的所有消息都抹了去,如此一來,父皇和皇兄,還有璟,他們又如何能尋到我?”
顏霏在服用完早起的湯藥後,幾乎沒再囈語出聲,她睡得很安穩。
見她額上有汗漬滲出,煜拿過絹帕幫她擦拭着,輕柔而優雅的動作,若是顏霏此刻睜開眼,且沒記恨某人,多半會看得癡了!
“攝政王,您用點膳食吧!”都過了一晚,又過了一天,這水五小姐不醒轉,攝政王難道就一直不用膳食?若真是這樣,可如何是好?齊川望了眼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天色,提着御膳房那邊剛送過來的食盒,恭謹地站在距離煜三步開外,低聲勸道。
“本王不餓,退下吧。”
捏了捏眉心,煜從chuang邊站起,朝齊川擺手說了句。
還沒醒,她還沒醒,不到晌午,她的燒就已經退了,爲何還不見醒轉?在殿中來回走了兩圈,煜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只見他走到不遠處的桌案前,拉開抽屜,在裡面翻找了下,找出一精緻的小玉瓶,然後快步返回chuang前。
“瞧我,明知你雙膝紅腫不堪,卻沒及時給你上藥,我真是,我真是……”坐下身,煜脣角動了動,神色懊惱,輕掀開顏霏腿上蓋的錦被,注視着她的膝蓋部位,卻沒立時動手爲其上藥。
片刻後,他苦笑着搖了搖頭,自語道:“都幫着沐浴了,而且也已認定你是我終生的伴侶,上個藥又有什麼不合適的。”音落,他便將顏霏的中褲挽到膝蓋以上,入目看到那紅腫不堪的部位,他目中涌滿自責,“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我不好,才讓你遭這麼大的罪!”擰開那個小玉瓶蓋,立時有一股清新雅緻的香氣,自玉瓶中嫋嫋升起,在空氣中瀰漫而開,“這是玉凝露,有活血化瘀,消腫止痛之效,一天塗抹三次,連續塗抹兩天,你膝蓋上的傷就會恢復如初。”
往手心倒了兩滴晶瑩剔透,散發着淡淡清香的藥液,煜脣角微泛起一抹柔和的笑,喃喃道:“會有點痛,你忍忍,我儘量放輕力道。”爲了藥物能更好得被吸收,煜手上還是稍微用了些力道,不過,他力度掌握的很好……
兩個膝蓋都塗抹好傷藥,煜幫顏霏放下褲腿,然後蓋上錦被,滿是愛戀地忘了人兒一眼,身形挪動,靠在chuang尾閉目養起神來。
“頭好暈,膝蓋好痛,我是怎麼了?”緩緩睜開眼,顏霏脣角噏動,無聲低語了句,接着手撐chuang褥,想要坐起身,結果卻使不上任何氣力,眼珠子轉了轉,她發覺自己頭頂的chuang幔看着好熟悉,過了半晌,她明白自己此刻身處哪裡,禁不住暗道:這是臭妖孽的寢殿,對,沒錯,這裡臭妖孽的寢殿沒錯,而她,此刻正躺在臭妖孽的chuang上。
“不要,我不要呆在皇宮,更不要躺在他的chuang上。”喃喃低語了句,顏霏轉頭,見寬大的chuang上就躺着她一個人,心裡禁不住泛起股酸澀之感,暗忖:“顏霏,顏霏,你期待什麼?期待臭妖孽躺在你身邊嗎?”
“你醒了!”煜雙目閉闔,並沒有陷入沉睡,聽到chuang上傳來細微的響動,以及喃喃低語聲,他睜開眼便望向顏霏,見人兒睜眼望着帳頂發怔,不由微微笑了笑,然後轉向一旁的香漏看了眼,溫聲道:“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你再睡會吧!”
是他,是他的聲音,是臭妖孽的聲音!
顏霏擡起頭,朝chuang尾看去,就見某人眸色溫和,脣角微抿,正望着自己。
不對,他不是臭妖孽,不是那個橫看又看,左看右看,都覺得她很不順眼的死妖孽!
“你,你是誰?”他不是死妖孽,絕對不是,在死妖孽眼裡,她看到的有冷漠,有嘲諷,有邪魅,有狠厲,卻唯獨沒有溫和,對,死妖孽眼裡從沒有溫和,因此,眼前的男人絕對不是他,顏霏對自己的此刻的認知異常肯定,“你不是他,說,你是誰?”她的聲音依舊虛弱,但說出完整的話,卻不成問題。
“我不是他?”煜起身,溫和的眸子落在顏霏精緻的小臉上,不疾不徐地道:“那你說我是哪個?說着,他脣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抹極爲淺淡的笑容,那笑容尤清越雅緻,看得顏霏一時怔了住。
小丫頭對他還是這麼沒抵抗力,還說什麼不要嫁給他,要離他遠遠地,看來都是氣話,想到這,煜脣角浮現出的笑容變得愈加明亮。
然,他心下沒高興片刻,顏霏神思已回籠,語聲輕淡道:“你是誰與我無關,反正我又不認識你。”
“你真不認識我嗎?”斂起脣角浮現出的笑容,煜擰眉問。
顏霏搖頭,“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我爲何要騙你?”說着,她就要下chuang,“這裡是他的地方,我不要呆在這裡。”
“顏霏,你確定要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的夫君嗎?”不認識他?自己就在面前站着,竟睜眼說下話,說什麼不認識他,女人,每次相處你不惹我生氣,是不是心裡不舒服啊?煜的語氣聽起來頗有些邪魅之意。
夫君?
他說什麼?說他是她的夫君?
顏霏圓睜雙目,盯視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好大一會,一字字道:“你說什麼?夫君?你是我的夫君,真是笑話,我不記得我有什麼夫君啊!”他是死妖孽沒錯,是他沒錯,可是他又想耍什麼花樣?改變往日冷然的脾xing,對她態度溫和,還流露出那麼清越雅緻的笑容,有陰謀,這裡面定有陰謀。
“顏霏,你這是要在本王面前裝傻嗎?”煜語氣微冷,想要嚇唬嚇唬面前欲要離去的女人。
哼,暴露了吧!
還以爲改脾xing了呢,這才晃眼功夫,就恢復了本xing。
“哈哈!”她扯開嘴角,裝模裝樣地笑了兩聲,“承認你是誰了?”不等煜說話,她又道:“既然你已承認自己的身份,那麼就該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語落,她艱難地挪動着腳步,朝前邁出了一小步。
“你膝蓋上有傷,當下不適宜走動。”伸出手,煜擋住了顏霏前行的腳步。
“讓開!”顏霏面上一冷,道:“我適宜不適宜走動,與你無關,所以,還請攝政王挪步,好方便臣女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你要去哪兒?”
煜沒有放下手,問道。
“自是出宮回家,然後靜等攝政王的退婚書。”長時間未用吃食,加上膝上有傷,顏霏就佔了這麼一小會,人已經有些支撐不住,身子微微晃了晃,她又道:“咱們既然無緣,還是別再糾纏在一起的好。”
“就因爲那頓膳食,還有那身宮婢服飾,以及無心懲罰你跪了那麼一天,你就記恨於我,不想做我的王妃?”煜不想生氣的,可眼前的女人就是有惹他生氣的本事,沒日沒夜的照顧,換來就是她這般的冷言冷語,她究竟想要他怎樣?
顏霏對上男人的視線,道:“錯!你說的那些,我並不記恨你,我只是覺得在你我之間沒有什麼平等可言,或許換做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無論你怎樣相對,她都會滿心歡喜,懷着一顆感恩的心呆在你身邊,做你攝政王的王妃,可我不是她們,我有自尊,有自己的堅持,我沒法委屈自己做你的附屬品,沒發讓自己以夫爲天,無條件地聽從你說的每一句話。”繞開煜伸出的長臂,顏霏移動腳步繼續朝內殿門口艱難地移動。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頹然垂下手,煜抿了抿脣,望着那一步一步走遠的纖弱背影說了句。
他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大聲吼,他怕,怕自己將女人越推越遠。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靜默。
“來人。”脣角動了動,他望向內殿門口喚道。
齊川聽到內殿傳出的聲音,疾步而入,看到顏霏,忙躬身一禮,然後走到煜近前,行禮道:“攝政王,奴才在。”
“讓青桐、清荷攙扶水小姐回偏殿休息,待天亮你就送她出宮回慎國公府。”煜看着顏霏快要走至內殿門口的背影,淡淡地對齊川吩咐了句。
“是。”
齊川應聲,向後退出兩步,轉身疾步而去。
明早送自己出宮回府?顏霏頓住腳步,緩緩轉身看向煜,面上表情平靜,道:“天亮我就可以回府?”
煜神色淡然,輕頷首。
“謝謝!”朝他深鞠一躬,顏霏回過頭,見清荷、青桐向她走來,微微笑了笑道:“有勞兩位姑娘了!”
清荷、青碧搖搖頭,攙扶着她慢慢走出內殿,向偏殿行去。
“女人,你以爲出宮回府,就擺脫我了嗎?”煜脣角微勾,一抹精芒自眸中劃過,低喃道:“我只是要你回府做好準備,好歡歡喜喜地等我前去迎娶。”說到‘歡歡喜喜’四字時,煜脣角漾出的笑容好不邪魅。
一個多時辰前,慎國公府,芳院。
“誰?”睡夢中,岑氏忽然感到有道視線緊盯着自己不放,驀地睜開眼,就發現chuang頭站着一抹黑色身影,“你是誰?”強忍住心底騰起的驚慌,她語聲輕顫,低聲問。
“是我。”
那黑影答道。
“山哥,真得是你?”聽到熟悉的聲音,岑氏還有些不相信,她坐起身,加以確認。
那黑影嗯了聲,便身形挪動,坐在了岑氏chuang邊。
“別這樣,外間有丫頭在歇着呢!”感受到男人粗糙的大手觸碰,岑氏身子扭了扭,朝外間看了眼,壓低聲音說了句。“沒事,人都被我點了昏睡穴,不到天亮醒轉不了。”男人邊說,邊加重手上的力道。
岑氏聞言,微顯僵硬的身子驟時放鬆下來,環住男人的腰身,頭貼在其胸口,道:“沒被人發現你進潛入我院裡吧?”
“就我的身手,你覺得能被人發覺嗎?”男人反問了句,摁倒岑氏,又道:“再說,我挑這麼個時間過來,不就是爲了不引人注意麼!”
“你的身手我自是相信的,可是那丫頭的事,讓我又不得不懷疑你的能耐。”岑氏說話的語氣變得有些委屈,“知道麼?你差點就見不到我了。”
男人正吻着岑氏,一聽她這話,倏然停了下來,“那晚的事我確定做的天衣無縫,也確認那丫頭已絕了氣息才離開的。”默然片刻,他接道:“我也沒想到本已氣絕之人,又突然死而復生,聞知這個消息,我百思不得其解,然後多次潛入國公府,卻看到你院落周圍都有侍衛把守着,我便知道他們多半是懷疑到了你身上。”
“哼,懷疑我又能怎樣?他們有沒有證據指出是我謀害的那jian丫頭。”岑氏撇了撇嘴,道:“那前段時間我們府裡發生的事,你可有聽聞?”
“你是說胡姨娘的事?”
男人問。
“不是她的事,你以爲我還能問哪個?”岑氏在男人腰間掐了一把,不悅道。
抓住她的手,男人悶聲笑了笑,道:“胡姨娘的事雖沒傳出你們府,但在你們府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我又豈能不知。”
“那依你之見,那件事是真是假?”
岑氏來了精神,眸色微閃,問男人。
“胡姨娘的事太過突然,所以在知曉那件事後,我纔沒立刻來找你。”男人解釋了下他近段時間沒來的原因,才接着前話道:“至於那件事是真是假,我有去貴府送胡姨娘去的莊子上看過……”岑氏倏地截斷他的話,問道:“胡氏現在是死了還是活着?”
男人道:“整日躺在chuang上,也沒個人在身邊伺候,活着跟死了沒兩樣。”
“那你有從她嘴裡問出什麼話嗎?”
岑氏又問。
“你覺得我能問出什麼?”男人在岑氏臉上捏了一把,道:“如果她的事是假的,若我一出現,豈不讓人發現出端倪?”岑氏哼了聲,“那你說我接下來該怎麼辦?那jian丫頭和攝政王的婚期可是定了,若是依姐兒不能順利取而代之,成爲攝政王妃,我憋在心裡多年的氣如何能消?”
“無需着急。”男人輕聲安慰,“我這有那可以令人改變容貌的秘藥,不過,服下這藥,大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會令人生不如死,你確定要依姐兒服下?”
“只要能達到目的,爲什麼不服下?”岑氏說着,心下驀地騰起一股子惱火,問男人:“你既有那秘藥,爲何在我初問你時,你卻不與我說明?”
男人攬她入懷,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告知於你,實在是我在師父面前發過誓,有生之年不會製出那秘藥,更不會給人亂用。再者,你問我時,我手上確實沒那藥,這不,一經配製出,我就來找你了麼。”
“算你有心。”岑氏莞爾一笑子,道:“不過,後面的事你還得幫我。”
“幫,我幫!”男人說着,就繼續未完的事來,岑氏卻止住他的動作,有些吞吞吐吐道:“山哥,我,我有身子了,沒法陪你,要不,你就摟着我睡我吧!”由於月事一直以來不準,因此,有兩月沒來月事,她也沒多想,誰知,近幾日,她嗜睡得緊,而且用飯菜時,動不動就反胃,時有酸水上涌,按着懷女兒的經驗,她知道自己八成是有了身孕,那個喜啊,真的沒法用言語表述出。
老天眷顧,這個時候能懷上孩子,於她和女兒來說,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消息了!不過,目前除過連翹知道這個消息,她可是誰都沒有告訴,免得出現個什麼閃失。
“你說什麼?”男人目露驚愕,雖然屋內黑漆漆一片,但男人眼裡流露出的神光,岑氏還是感覺到了,咬了咬脣,她重複道:“山哥,我有身子了,按着時間估算,該有兩月了。”
男人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頓時沒了心思繼續做那未完的事,坐起身,注視着岑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還要給他懷孩子?你說過的,要爲我生個孩兒,多年過去,我卻連你的身子都沒得到過。”自嘲地笑了笑,男人又道:“看來在你心裡,我始終比不上水霆。”水霆是慎國公的名姓。
“不是那樣的,山哥,不是那樣的,在我心裡,你比之他自然是份量要重些。”岑氏聽到男人語氣中的頹然和感傷,忙加以解釋。
搖了搖頭,男人從衣襟中掏出一個小藥包,“這秘藥不好配製,我暫時就製出這麼多,你確定好時間要依姐兒服用,就讓身邊的丫頭去老地方給我傳個話,我到時會趕過來幫你一把。”丟下話,男人沒多做逗留,瞬間沒了蹤影。
翌日,東方剛顯一抹亮色,顏霏就坐上出宮的馬車,回了慎國公府。
煜則是與往常一樣,早早去上早朝,聽朝臣們稟奏政事。
慎國公府,靜院。
“老爺,夫人,門房過來人通稟,說五小姐回府了!”翠思站在主屋門外,神色恭謹,輕聲稟道。
蘇氏正伺候慎國公更衣,一聽到丫頭傳入屋內的話,手中動作微微一頓,與慎國公道:“不是每十日出宮回府一趟麼,五兒怎會今個就回來了?而且還是一大早便回到府中?”皺眉思索片刻,慎國公拍拍她的手,道:“或許是太皇太后大發恩典,讓咱們五兒回府準備嫁妝呢!”
“也對,雖說距離婚期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可咱們現在什麼都還沒準備好呢,五兒這一回府,妾身得問問她都要些什麼,好給她置辦嫁妝!”蘇氏手中動作繼續,看向門外,對翠思道:“五小姐回府,我和老爺知道了,你退下吧!”
翠思應聲是,轉身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三個丫頭,道:“老爺和夫人起了,快些準備洗漱用水,一會端進去伺候。”
“是,翠思姐姐。”
屈膝一禮,那三個丫頭齊應一聲,轉身離去。
因膝上有傷,加之風寒尚未大好,顏霏下了馬車,並未直接到靜院給慎國公夫婦請安,而是緩步走向自己的小院。
“奴才見過五小姐。”朝清華苑走的道上,她聽到最多的話就是這句,但,今個這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令她好生奇怪。
眼瞼微垂,她邊走,邊暗自尋思。
下人們都怎麼了?
見到她先是一怔,接着個個眼裡含着喜意,恭敬地朝她見禮。
怔,她倒能理解,畢竟這次進宮時日太短,且一大早回到府裡,下人們心生詫然,情理之中。
可他們眼裡的喜意,是從而來?
難道府裡有喜事發生?
清華苑。
“小姐?”喜鵲起身不久,剛出屋門,就見顏霏慢悠悠地走進院裡,眼裡頓時充滿驚喜之色,“小姐,真是你啊,你怎麼一大早就回府了?”
顏霏微微笑了笑,擺手着給她問禮的丫頭媽子去忙各自的事,才道:“扶我回屋。”她未對喜鵲的問話作答,只因她不知要如何說起宮裡的事。
“是。”喜鵲屈膝應聲。
進屋後,顏霏指着chuang,道:“我身子不適,想上chuang躺會。”喜鵲點頭,關心道:“小姐,你是生病了嗎?”
“嗯,夜裡不小心染了風寒,不過有太醫診治,已大好。”輕淺一笑,顏霏在chuang邊坐下,道:“你與翠喜說一聲,讓她去靜院一趟,告訴老爺和夫人,就說……”半晌後,她實在找不出什麼妥當的由頭,心裡一陣苦笑,才接道:“讓她實話實說就好,不過,記得讓她順便與老爺和夫人說我身體已無大礙,歇個半日,準能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他們二老面前。”
“哦。”
喜鵲低應一聲,出屋找翠喜到靜院傳話,不多會便返回屋裡。
“府裡最近可有喜事發生?”躺到枕上,顏霏眸色狐疑,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
“小姐,你不知道嗎?”喜鵲眸色愕然,心道:主子不是在宮裡麼,怎不知她和攝政王喜事將近?
“我該知道嗎?”顏霏的目光愈加狐疑,“你該不會是告訴我,府裡的喜事與你家小姐我有關吧!”話雖是這麼問出口的,但在觀察到喜鵲的眼神時,顏霏已經確定,及肯定府裡所謂的喜事,百分之百與她自個有關。
喜事?與她有關的喜事會具體指的是什麼?
顏霏眉頭微蹙,很快就要琢磨出頭緒,喜鵲的聲音便已在屋裡響起:“小姐,府裡的喜事是與你有關,可是,可是你真不知那喜事是什麼嗎?”嚥了咽口水,喜鵲瞅着自家小姐仔細地瞧了遍,弱弱地道:“小姐,攝政王chong你的消息,還有你們即將大婚,你該不會都不知道吧?”不該呀?消息都是從宮裡傳出的,且前日傍晚宮裡的馮公公到府裡下發太皇太后的懿旨,這麼大的事,主子在宮裡不該不知道啊?
“攝政王chong我,我和他即將大婚,我怎麼不知道?”若不是身子實在提不上勁,顏霏真有種想炸毛的衝動,“太皇太后下發懿旨,給我和攝政王訂了婚期,不日就讓我們大婚?”抱着一絲僥倖心裡,她雙眸大睜,確認道。
喜鵲嗯了聲,臉兒上突然顯出喜色,“小姐,你可不知道,前個傍晚咱們府裡接到太皇太后的懿旨,別提有多熱鬧了,第二日一早,京中就傳出攝政王如何如何chong你,不僅走哪帶你到哪,就是……”
“打住!”顏霏坐起身,拿過chuang內側的大引枕塞到背部,邊擡手製止喜鵲繼續往下說,邊憤憤地道:“根本沒有的事,你可千萬別在我耳邊唸叨了!”
“沒有的事?怎會是沒有的事?”喜鵲碎碎唸了兩句,跟着杏眼撲閃了兩下,道:“小姐,這事京中大街小巷都傳遍了,而且馮公公有恭喜老爺和夫人,說攝政王與小姐在宮裡處得極好呢!還說你和攝政王的大婚日期,是攝政王自己選定,找太皇太后說的呢!”
死妖孽,你是卯足勁和我對着幹了?
定下婚期?定個毛線啊!
哪個說要嫁給你了?
顏霏心下狠狠道。
殲詐,狡猾,腹黑,臭男人,就知道算計姐!
“婚期定在那日?”
腹誹完某男,顏霏磨了磨牙,緊盯着喜鵲問。
“小姐,你這眼神好可怕……”狀似怕怕地往後退了步,喜鵲轉動着眼珠子,對着手指道出婚期,顏霏頓時氣得直喘氣,不由出聲道“:死妖孽,你夠狠!”春暖花開,倒很會選日子,哼,到時不把你整治的滿地找桃花,還真以爲姐是泥巴做的,任你搓扁捏圓,當猴耍!
“死妖孽?小姐,你嘴裡的死妖孽該不是在叫攝政王吧?”喜鵲張大嘴巴,目露驚慌,半晌後,沒見自家主子否認,刷地臉色一白,周身連打起冷顫來,“小姐,攝政王不是妖孽,更不是死妖孽,他是姑爺,是咱們府上的姑爺,是你未來的依靠。”
見顏霏面上表情不以爲意,她急急地又道:“奴婢雖沒見過攝政王的樣貌,但璟王爺的樣貌奴婢曾有幸在街上見過一次,既然他們是孿生兄弟,那麼攝政王的樣貌定也很好看,他是正常人,是偉男子,不是小姐嘴裡說的什麼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