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鬆動

卷一 爲愛歸來 286 鬆動

陳鵬心裡一陣發冷,女兒不僅不認他這個生父,並且對他極其厭惡、鄙夷。

身形晃了晃,他踉蹌着向後退出兩步,“婉婉,你不認爸爸,而且尤爲厭惡、鄙夷爸爸是不是?”心下明明已有答案,他卻不死心地加以確認。

剛剛他定是聽錯了,同時眼花看岔了,那是他的女兒,與他血脈相連,身體裡流着他血液的親生女兒,她怎會厭惡他這個父親,甚至深深地鄙夷他!

月色朦朧,燈光昏暗,他眼力不好,而且人老了聽力也不好,所以纔會看岔,聽錯。

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蘇婉嗤笑出聲,“認你?我爲什麼要認你?你是誰啊?”沒種的男人,既然拋下自己的女兒,攜鉅額賠償金失去蹤跡,就不該再回來。

錢揮霍完了,在外面混不下去,回來找她這個所謂的女兒,真特麼是孬種!

“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啊!你不能不認我!你想想,若沒有我,又怎會有你?你再想想,如若我當年帶你走,你又怎會成爲蘇家大小姐,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婉婉,爸爸實在是走投無路才找上你的,看在咱們的父女情分上,你不能不管我啊!”這個女兒他認定了,沒有她,他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過?

要麼餓死在街頭。

要麼毒、癮發作猝死路邊。

生活多姿多彩,他享受過,豈能就這麼死去?

不,他不要如螻蟻般死去!

他要活着,要賴住這似搖錢樹的女兒,好好地,痛快地活着!

好難受,毒、癮發作了,怎麼辦?

他不想女兒這麼早就發現他的醜態,可他沒法子,陳鵬張嘴連打着哈欠,“婉婉,爸爸……爸爸……”一句完整的話他都說不出,他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膝,周身哆嗦不停。

好多年的毒、癮了,一旦發作,他連死的心都有。

今個早起,他的貨就斷了,想找上家購買,卻礙於囊中羞澀,只能想法子儘快搞到錢。

“你染上了毒、癮?”蘇婉雖是問,但語氣尤爲肯定。

爛男人,一無所有,染上毒、癮纔想到找她這個女兒,他以爲她是什麼?是他的搖錢樹,還是他的儲蓄所?

“婉婉,爸爸是被人騙着吸上的,你得幫幫爸爸,要不然,爸爸會死的!”陳鵬蜷縮在地,吃力地擡起頭,語聲艱澀求蘇婉。

“幫你?你要我怎樣幫你?現在的你就是個無底洞,我有那麼大的能耐幫你嗎?”說着,蘇婉拉開手包,從裡面抽出一沓錢扔在陳鵬面前,“拿上這些錢給我走遠,若是再讓我看到你,我直接打電話報警,等着你的將會是什麼,相信我不說你也是知道的!”

撿起面前約有一千多元的現金,陳鵬顫顫巍巍地站起,斷斷續續說:“婉婉……你……你就給爸爸這麼點錢?這點……這點錢能做什麼?是……是夠我住酒店……,還是……還是夠我用餐……”渾身戰慄了下,他接着時斷時續說:“沒有……沒有那東西……,我……我一天都……都活不下去……”住酒店,用大餐已經習慣,一時間要陳鵬糾正過來,簡直難如登天,更別說染上毒、癮的他好吃懶做,要想過回二十年前的苦日子,那還不如拿刀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

“既如此,那你爲什麼不早點了結自個?”要說沒見到陳鵬前那一刻,蘇婉心中還存有那麼一點渴望,渴望見到與她血脈相連的父親,那麼這一刻,蘇婉恨不得自己沒出別墅,沒見眼前這邋邋遢遢,還染着毒、癮的矮胖男人。

將手包裡剩餘的現金掏出,一股腦摔在陳鵬腳底下,蘇婉冷笑出聲,“我能給你的就這麼多,倘若你不知足,我可是說到做到。”語落,不管陳鵬臉上的表情如何,蘇婉轉身快步走向自己的跑車。

“婉婉……”陳鵬喚出聲時,只見不遠處停放着的紅色跑車倏然沒於茫茫夜色中。

彎腰拾起地上的現金,陳鵬眼裡劃過一抹劣色,注視着紅色跑車駛遠的方向,無聲喃喃:“乖女兒,爸爸會再找你的!”

蘇敏離開麗豪不久,楚亦寒穿戴整齊開車回了楚家別墅。

“老爺,少爺今晚怕是不回來了,我將飯菜熱熱你還是先用吧!”王媽看了眼牆上的鬧鐘時間,見快十點整,目光閃了閃,禁不住勸自家老爺。

“再等會吧,小寒沒在外面留宿的習慣。”楚博雅隨意地翻閱着報紙,於王媽說的話全然不在意。

少爺是沒在外留宿的習慣,可他有在外用餐的習慣,王媽心裡暗自犯着嘀咕,老爺疼愛少爺,處處關心少爺,換來的卻是少爺的冷臉,及漠然疏離。

夫人若是在世,看到少爺對老爺這樣,可還會早早撒手而去?

十點的鐘聲敲響了,客廳外依然沒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王媽不由再次勸說:“老爺,你胃不好,總這樣不按時用晚餐,身子會吃不消的。”

楚亦寒停好車,走到客廳大門外就聽到這話。

明知自己不會陪他用晚餐,卻一次次這樣坐在客廳等。

他心裡就不難受嗎?

“小寒今個怕是太忙,在外面歇了,我不餓,你把飯菜收起吧!”楚博雅說着從沙發上站起,準備上二樓回自個房間。

“少爺,你回來了!”看到客廳門口站着的高大身影,王媽高興地說:“我這會就去熱飯菜,少爺和老爺很快就能用上。”她是有意這麼說的,好讓楚亦寒留在客廳,父子倆一起用晚餐。

若是往常,楚亦寒會直接說自己在外面已用過,然後徑直上二樓。

然,此刻他卻點點頭,將手裡的西裝外套放在沙發上,朝飯廳走去。

楚博雅站在原地怔忪片刻,懷着微微激動的心情才提步往飯廳走,見他在餐桌旁坐下,楚亦寒低沉的聲音揚起,“我在外面有應酬,以後別這麼晚等我用餐。”說這話時他俊臉上雖沒什麼表情,楚博雅卻看着這樣的他滿心溫暖。

孩子在關心他,在關心他這個父親,眼角略顯溼潤,他眸光慈和,語聲親切說:“兩個人吃飯熱鬧,爸多等你一會沒事。”

楚亦寒擡眸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直至王媽擺好晚餐,父子倆沉默着用完後,楚亦寒起身準備上樓時,低沉中略帶些關心的聲音才又揚起,“我以後會盡量早點回來。”說完,他轉身出了飯廳。

目送他走遠的背影,楚博雅笑了,那笑發自心底,有着滿滿的幸福。

“老爺……,少爺……少爺和你說話了,而且,而且他還說以後會早點下班回家……”王媽難掩心底的激動,邊收拾桌上的飯菜,邊顫聲說:“老爺,這是值得高興的事,你,你怎麼落淚了?”少爺和老爺之間的關係,多年來冰冰冷冷,除過冷漠與疏離,再無其他。現在好了,少爺終於肯跟老爺說話了,並關心起老爺的身體來,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從他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他的心意。

“我,我這是喜極而泣,我這是喜極而泣,小寒終於肯好好的與我說話了!”擡手邊擦拭眼角,楚博雅邊站起身往飯廳外走。

小寒雖還沒開口喚他,但他知道,這一天將不會太遠。

有多少年他沒喚過爸?

好像打妻子離世,他就沒再喚過,暗自搖搖頭,楚博雅靠坐在沙發上,慢慢闔上雙眸。妻子離世,他也很傷心,卻沒想到孩子會因此與他生出隔閡,無論他怎樣接近那孩子,都於事無補。

慢慢的,冷漠與疏離在他們父子間築成一道堅厚的強,這道牆晃眼就存在近二十年。

然,今晚過後,這道牆將會漸漸地被挪走。

他信,信這道牆會被挪走,且不用等太久!

回到自己房間,楚亦寒單手插褲兜,站在落地窗前。

自己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語,就引得他激動不已,且那激動之色是發自心底,無一絲僞裝。

父親,多麼熟悉的詞眼,卻多年來被他摒棄在心門之外。

書房中的談話,以及今箇中午從她嘴裡聽來的話語,讓他覺察出自己多年來的所作所爲錯得有多離譜。

那個無微不至關心他的男人,從未做過對不起妻子和兒子的事。

只因愛一個人沒錯,且他並未用那份愛傷害他人,而是深埋在心底,又或是全然放下,總之,他從未在自己和母親面前提到過心底深處的那個女人。

是母親想不開,有心事,不知與丈夫溝通,才導致鬱鬱而終。

心口微微一陣刺痛,楚亦寒身子一震,由父親身上,他想到了自己。

對她,他知道自己是動了心,但他同時又深知,他和她是沒得可能。

未來他該怎麼辦?

學着父親灑然放下,亦或是將對她生出的情愫深埋心底,獨處時默默舔舐傷口,還是再尋着法子擄獲她的芳心?

擄獲她的放心芳心,他能做到麼?

楚亦寒脣角牽起一絲苦笑,有那人在,她不可能拿正眼看他,“呵呵!”即便沒那人,以他對聶氏做下的事,及當着聶氏那麼多股東的面,直言解除婚約,她也不會傾心於他。只因她是不同的,不同於圍在他周圍的任何一個女人。

她獨立,她心思睿智,她做事果決等等,這些在聶氏見到她第一面時,從她的面部表情和言語中全然彰顯了出。

錯過,他就這麼錯過她了麼?

本是他的未婚妻,卻被他主動放棄,錯過彼此的姻緣。

亂,楚亦寒這會子心裡很亂,他揉了揉額頭,禁不住想到了那個看似小白兔,實則被逼急時宛若小野貓般的女人,她倔強,明明特別怕他,哪怕他一個眼神過去,她都怕得臉色蒼白,周身戰慄,卻在守護自己的家人,守護蘇氏,守護腹中的孩子時,仰起小腦袋,倔強地挑戰他的權威。

甚至還張嘴咬他。

大手擡起,撫上左肩,這裡現在還隱隱有些發痛。

“女人,你明天會去醫院拿掉孩子嗎?”深邃的黑眸驀地一閃,楚亦寒低喃出聲。

靜默片刻,他倏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給助理撥通電話。

“楚先生,您有事吩咐……”助理恭敬的聲音自電話中傳出。

楚亦寒輕嗯一聲,接着說:“將蘇氏二小姐近一個多月的行蹤查出,儘快告知我。”頓了頓,他又說:“尤其是查查看她有無和男子接觸。”她腹中的孩子十之八九是他的種,但也不排除意外,畢竟有蘇婉那個劣跡斑斑的女人在前,他雖不能斷言有其姐必有其妹,但謹慎些總不會有錯。

“是。”

電話中,助理恭敬應聲。

脣角動了動,他猶豫了一會,繼續吩咐助理:“明天多留心下市裡各家醫院,尤其是明仁醫院,看蘇二小姐有無前往。”爲何要做這樣的吩咐,楚亦寒現在不知,亦或是他不想探知這沒來由升起的念頭,反正,他就是想知道那咬了他,又懼怕他的女人明天會不會前往醫院,遵照他的命令拿掉腹中的孩子。

與助理通完電話,他隨手將手機丟在沙發上,然後去了洗漱間。

翌日午後,明媚的陽光傾灑在鬱鬱蔥蔥的草坪上,徐風拂過,夾雜着淡淡的花香,楚亦寒穿着一身白色休閒服,坐在乳白色的歐式木椅上,邊翻閱手中的書頁,邊輕品着咖啡。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落在他俊美的臉上,爲他平添了幾分溫潤氣息。

往日的他太過冷然凌厲,他身邊的人無不知道。

對於他今個沒去楚氏上班,楚博雅心下雖感驚訝,卻未出言問詢。

父子倆難得這麼溫馨地坐在一起,一個翻閱着手中的報紙,一個翻看着一本外文書籍,周遭靜謐一片,好不閒適、舒暢。

“今個沒什麼事要處理,你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一起。”合上書頁,楚亦寒擡眸看向父親,淡淡地問了句。

眼前的男人是他的父親,可他對其瞭解並不多。

平日裡,父親喜歡吃什麼,閒了喜歡去什麼地方,又或是有什麼興趣愛好,他都不知。

而他的喜好,父親好似都一清二楚。

比如餐桌上的飯菜、糕點,回回都是他喜歡吃的,還有他喜靜,父親坐在他身旁,就不主動找他說話。

每當他開口說什麼,哪怕不帶有絲毫表情,父親都會擡起頭認真地聆聽。

“爸……”見父親看着自己發怔,楚亦寒薄脣噏動,喚出了近二十年未曾喊出的字眼,“爸,對不起……”昨晚他有將以前的事從頭到尾好好想過,是他錯了,當初的種種全是他的錯,因自己太過執拗,纔會誤會父親,纔會與他之間的關係逐漸變得冷漠、疏離。

楚博雅鼻子一酸,眼角有淚水滑落,他的目光定定地鎖在而在俊美的臉上,拿着報紙的手不停地發抖,“小……小寒……,你喚爸了……你喚爸了……”輕顫的聲音,聽得楚亦寒心酸難耐,“爸,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對,纔將媽的死全歸咎在你身上!”

“別,別對爸說對不起,是爸不好,是爸不好,沒能照顧好你媽,才讓她早早離開了我們!”報紙從手裡跌落,楚博雅擡起手伸向兒子,楚亦寒見狀,遞上自己骨節分明的大手,感受着父親掌心傳遞來的絲絲溫暖,“小寒,爸很高興,很高興你能原諒我,原諒我沒照顧好你媽媽!”楚博雅眼裡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滴落着。

他實在是沒想到,就一晚功夫,孩子就張口喚他爸了。

這一聲輕喚,這一聲帶着敬愛的稱呼,他等得太久太久。

“爸,要說原諒,也是你原諒我。媽離世後,你爲我做的一切,我心裡都知道,卻固執地認爲這是你在懺悔,懺悔對媽犯下的錯,彌補對我失去母親的虧欠。是聶小姐點醒了我,否則,我恐怕會永遠被自己的執拗捆綁住,無法懂得你無微不至,真心實意的關愛。”楚亦寒眸色真誠,說得情真意切,“人人都有年輕的時候,都有一份純真的愛戀,都想着能和愛戀的女人相守在一起,有的人幸運,終了和愛人如願以償地相守白頭,而有的人,卻要將那份愛戀深埋心底,獨自舔食那抹傷痛。於後者,旁人沒資格埋怨,甚或是鄙夷他們,因爲他們埋於心底的那份愛,沒傷害到任何人,他們小心翼翼地守着那份愛,來撫慰內心深處的傷痛。”

“他們很有分寸,不會讓那份愛對自己的妻兒造成影響,更不會因那份愛,影響朋友之誼。”

“小寒……”楚博雅掌心收緊,搖着頭說:“別說了,是爸不好,是爸做得還不夠好,纔會讓你媽多想,纔會累得她鬱鬱而終!”

楚亦寒擡起另一隻手幫父親拭去眼角涌出的熱淚,脣角扯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那笑容雖似有若無,但卻是出於內心深處,再真誠不過,“爸,以前的我或許對你的感情不是很理解,但……但現在我能理解你,能理解你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情感。”

“小寒……”楚博雅眼裡的淚水慢慢止住,想張口說話,卻見兒子對自己搖頭,示意聽他說下去,“爸,因爲我對你的誤會,我很不待見聶小姐,且多年未曾留意她身上發生的任何一件事,更別說約她相見。我恨你爲了達成自己的心願,給我和她訂下婚約,卻因爲年幼,對綁住我未來幸福的婚約無能爲力,因此,我不再親近你,對你冷漠、疏離,直至飛往國外留學。多年過去,我無時無刻都在想法子和她解除婚約,並籌劃着收購聶氏,致聶董事長深受打擊,最好能一病不起,這樣一來,他的夫人勢必會傷心難過,而我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目的?你的目的?”

楚博雅喃喃出聲。

“是的,我收購聶氏,解除和聶小姐的婚約,都是有目的的,我要聶董事長的夫人,也就是你放在心底,致我媽鬱鬱而終的女人失去一切。那女人痛苦,你就會跟着痛苦,這就是我的目的,我要報復你,要你知道聶董事長的夫人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楚亦寒的語氣平平淡淡,好似在講着別人的事情一樣,卻聽得楚博雅眼神呆怔,看着他的目光一轉不轉。

“我的秘書爲討好我,擅自做主製造一起車禍,致聶董事長身受重傷,我知曉這件事後,雖然很生氣,但心裡卻有着一絲塊感,收購聶氏的計劃有天不紊的進行着,聶董事長得知此事,不堪打擊深陷昏迷之中。”

“然,就在我以爲一切都將結束時,聶小姐突然出現了,看到她第一眼,我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她很美,美得令人炫目;她很理智,理智的一雙明眸中盡顯睿智;這樣的她,就像是個發光體,不自覺地將衆人的目光吸引到身上,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我卻鬼使神差地當着聶氏衆股東的面,提出和她解除婚約,”

“她應了,很灑脫,一點都不在意的應了,那一刻,我感覺我的心猛地一突,好似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剎那間被我遺失了,而且永遠都不可能再尋回。”楚亦寒笑了,他笑得很苦澀,“聶氏股票倏地回升,他出現了,‘RS’的掌舵人出現了,當他和聶小姐面對面看着彼此時,我的心情很不好,隱約間,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卻又不願承認。”

楚博雅鬆開了他的手,靜靜地聽兒子說着,背靠在椅上,楚亦寒將手搭在額頭,靜默了一會,接着說:“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我滿腦子都是聶小姐的影子,我知道我對她動心了,真真切切地對她動心了,即便我再不想承認,可心底生出的那份情愫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自個。”

“原來,原來我遺失了一份最美好的感情。我想要挽回這份感情,得到的是聶小姐一句絕無可能,那人很優秀,比之我毫不遜色,甚至於他的優秀遠遠超於我,可我不想就此放棄,放棄聶小姐,放棄你給我早先訂下的未婚妻,然,我不想放棄又有何用?就算我拿整個楚氏與那人對抗,落得兩敗俱傷,甚或是被‘RS’吞掉的結局,又能怎樣?聶小姐終究是不喜歡我,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我有想過,就算我不提出解除婚約,聶小姐多半也不會嫁給我,因爲打一開始我就排斥與她之間的婚約,她不傻,又豈會不知我的態度,再加上那人的介入,我與聶小姐想要成就姻緣,就更無可能。”

“你放手了?”良久,不見楚亦寒再說話,楚博雅注視着他,輕聲問。

楚亦寒點頭,跟着又搖頭,輕嘆口氣,他說:“放手如何,不放手又如何?心裡有了她的影子,這一生恐怕都無法遺忘,但我告訴自己,只要她一天不與那人成婚,我就還有機會,就是不知她給不給我這個機會了!”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曦曦是個好女孩,或許你與她有緣無分吧!”楚博雅目中神光滿是關心,出言安慰着兒子,“爸的小寒很優秀,會有不少女孩子喜歡的。”

“可她只有一個。”楚亦寒笑了笑,可那漾在脣角的笑容依然苦澀,“未來我會娶妻,但我或許會和爸一樣,將對她生出的那份情愫深埋心底,看着她幸福就好。”

楚博雅臉上一熱,脣角動了動,終沒有說話。

“爸,你對我和媽很好,將來我多半不及你,不過,我會努力對妻兒好,努力做到和爸一樣。”說到這,楚亦寒眼裡涌出一絲痛色,“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恐怕很難吧,現在我一想

起她和那人在一起,整顆心就沒法安靜下來,好想看到她,哪怕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她就好,但我沒理由出現在她面前!”

一陣嗡嗡聲這時響起,楚亦寒目光低垂,就見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停振動着,“爸,我接個電話。”說着,他拿起手機,摁下接聽鍵,就聽裡面傳來助理的聲音。

“行,我知道了。”孩子果真是他的,該死的女人竟敢騙他說不是,楚亦寒神色一凜,冷聲說:“她今個可有去醫院?”

“目前還沒有。”助理在電話中恭敬地回他一句。

楚亦寒蹙眉想了一會,語聲低沉而清冷,說:“落實她這會在哪,等到了醫院,給我撥電話過來。”

“是。”

掛斷電話,楚亦寒薄脣緊抿,久久沒有說話。

“小寒,是出什麼事了嗎?”醫院?誰要去醫院?因掌控楚氏,家族裡的其他親人與他們父子基本不再來往,那還有誰能引得兒子注意,更是牽動起了他的情緒?難道是曦曦?楚博雅一想到凌曦會出事,忙開口,“小寒,是曦曦出什麼事了嗎?”

“她沒事。”楚亦寒搖頭。

她怎會出事,有那人全身心地呵護、疼chong,她每日只有開心和幸福,根本不可能出事。

“那是你聶伯父……”想着兒子最近關心的不外乎是好友一家的事,楚博雅神色一怔,不由想到聶南希夫婦身上。楚亦寒再次搖頭,淡淡地說:“是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不經我同意,懷上我的種,竟還想私自生下來。”

“我要做爺爺了?”楚博雅驚愕地睜大眼,“那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她多大了?你怎麼不帶她回家給爸看看,”顧不得楚亦寒的臉色,他自愕然中回過神,眼裡涌滿喜意,“你媽要是知道自己有孫子了,肯定也很高興,快給爸說說,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這都懷了咱們楚家的子嗣,該趕緊娶進門來,要不然,肚子大了,豈不是要那女孩子和她的家人受人閒話。”

“我不喜歡她,也沒打算娶她,至於她腹中的孩子……”楚亦寒的話宛若一盆冷水從楚博雅頭上澆下,他急急地說:“你該不會要那女孩子拿掉腹中的孩子吧?萬萬不可,那可是我的寶貝大孫子,你不能這麼做。”聽完楚亦寒說了對凌曦的感情,楚博雅還很擔心自己要抱上孫子,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卻不曾想,突然間讓他聽到這麼個好消息,見兒子薄脣緊抿,一語不發,他腦中忽然劃過一道白光,張口就說:“該不會是那位蘇小姐吧?”

蘇敏那晚留宿在楚家別墅,並且被楚亦寒折騰到近乎天明,楚博雅的臥房亦在二樓,兒子整出那麼大的動靜,他想不知道都難。

但,那會兒子與自己的關係在那擺着,他即便想敲門規勸,別那麼粗暴地對待一個女孩子,卻出於種種顧慮,終沒出面。

楚亦寒沒有否認,但也沒承認。

“那個女孩子看起來不錯,現在又懷了你的孩子,若是不太討厭就給她個名分。”楚博雅這話的意思楚亦寒豈能聽不懂,以他這種身份,婚姻只是兩個家族利益互補的紐帶,夫妻真愛很少,就像他的父親、母親,還有嚴董事長夫婦,結果呢?他的母親因思慮過多,丟下年幼的他鬱鬱而終;而嚴董事長的夫人,則因丈夫背棄,直接選擇走入極端,了卻生命拋下年幼的女兒,還有的夫婦,明面上看着恩恩愛愛,背地裡卻各玩各的,私生活好不骯髒。

這是他要的嗎?不,不是,他想要的女人,要與他心意相通,與他出於真心地相愛,再者,楚氏是他的,也不需要他犧牲自己的婚姻,娶個不愛的女人在身邊。然,他想娶的,想要與其心意相通,想要相愛白首的女人,這一輩子怕都不會成爲他的另一半。

“爸,你除過媽,外面還有別的女人嗎?”楚亦寒這突然間的問話,令楚博雅身子一震,接着他臉色變了又變,說:“小寒,爸怎麼可能揹着你媽在外面有女人?就心底深處住着那麼一個身影,爸都覺得很對不起你媽,又怎麼可能揹着她在外面亂來。”無論是身還是心,他都是保守的,沒能全心愛自己的妻子,他已經覺得很對不起她,又怎麼可能連身也背棄她?做不到,他做不到那麼無情無義。

“爸,我這麼問你並沒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說,我和爸一樣,都有自己對待感情的看法。就算我不喜歡未來的妻子,但也不會由着自己在外面亂來。”楚亦寒淡淡地說着,不能娶她做妻,與其他的女人在一起,一個,兩個,甚至更多個,只不過是解決了生理需求,精神上卻依然空虛寂寥,既如此,他爲何還要去沾染那些可有可無,宛若蒼蠅般的女人。

楚博雅輕舒口氣,溫聲說:“爸還以爲你們年輕人有自己對待感情的方式,所以,所以就說了剛纔那句話。”沉默了一會,他又說:“那女孩子你若真對她無心,爸不逼你,還有她腹中的孩子,你要想留着就安排她在外面生下來,若嫌麻煩,也由着你處理。”

說到這,他緩緩站起,“爸年紀大了,這多坐會便感到渾身不舒服,就不在這陪你了。”目送他走遠,楚亦寒眉頭微擰,漸漸陷入自我思緒中。

“嗡嗡嗡……”手機振動聲又響起,將他飄遠的思緒倏然拉回。

摁下接聽鍵,助理略有些遲疑的聲音傳入耳中,“楚……楚先生……,蘇二小姐……蘇二小姐失蹤了!”

“你說什麼?”楚亦寒臉上的表情頓時冷凝,“給我說清楚些,什麼叫她失蹤了?”嬌嬌弱弱的千金大小姐,怎可能說失蹤就失蹤,“蘇家那邊沒什麼動靜嗎?”

“沒有,蘇家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助理語聲輕顫,恭敬地回答着。

“知道是什麼時候失蹤的嗎?”

楚亦寒沉聲問。

“昨晚離開麗豪,蘇二小姐沒有回家,然後,然後我遵照您的吩咐到B大打聽蘇二小姐的下落,結果聽說她今個沒來上學……”助理將他知道的在電話裡一五一十地說了出。

失蹤?

該死的女人給他玩失蹤?

好得很!

若是以爲生下他的孩子,就能嫁進楚家,做他名正言順的女人,那她的如意算盤可就打錯了!

“繼續打聽她的下落,一有消息立馬告知我。”按下掛斷鍵,楚亦寒起身,在近旁的草坪上來回走了兩圈,然後遙望遠方天際不知在思索什麼。

晃眼四天時間過去,蘇婉心情很煩躁。

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沒出兩天就將她給的錢全部花光,這幾日只要她一出門,他就會適時出現在她面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要麼給他錢,要麼他就當街叫嚷,讓所有人知道她是蘇家養女的身份,知道她嫌棄生父落魄,不願相認一事。

被鬧得沒法子,見他一次,她破財一次,可她的零用錢也是有額度的,就是包裡的信用卡,突然間支取太多現金,也不好向蘇家兩夫妻交代。在蘇婉心裡,她已經不把蘇氏夫婦視作自己的父母。

“婉婉,爸爸現在手頭上只有兩百多元了,今個晚上你再給我送點錢過來吧!”蘇婉坐在車裡,盯着阮雲家所在的小區大門口,聽到陳鵬要錢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當即冷了臉,“你有臉沒臉啊?憑什麼每天都向我要錢?你是我的誰啊,我又是你的誰啊?你去死吧!”沒好氣地掛斷電話,隨手一扔,手機就被她丟在了副駕座上。

錢錢錢,整天就知道要錢,以爲她是他的銀行卡嗎?

蘇婉神色很不好,這幾日她無數次詛咒,詛咒陳鵬死於非命,這樣她耳根子就清淨了。

無恥的男人,爲什麼就是她的生父?蘇婉擡手在額頭上拍打了兩下,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緒。蘇敏突然間失蹤,她總覺得事有蹊蹺,連續幾日跟蹤阮雲,都未發現什麼線索,心下本就煩躁不已,憑空冒出的這個生父,卻還不長眼地總找她要錢,想想就怒火上涌。

阮雲是蘇敏的跟屁蟲,更是她的好友,肯定知道蘇敏的去處。

身懷有孕,突然失蹤,她是爲了躲避自己逼她拿掉孩子,還是擔心楚先生知道她懷上身孕,直接勒令她去醫院墮、胎?而她最終的目的,無非是想要安然地生下孩子,然後,然後憑藉孩子嫁進楚家,做楚先生名正言順的女人。

蘇敏,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的心機竟比我還深。

眼裡閃過一抹狠色,蘇婉抓住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暗道:蘇敏,我不僅要找到你,並且還要毀了你!

“小敏,我出發啦,兩個小時後我肯定到,”阮雲一手提着個大大的旅行包,一手拿着手機正說得高興,“我買了好多你喜歡吃的零食,還給你帶了幾本書,哦,還有幾套換洗衣物……”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蘇婉眼裡。

今個,蘇婉沒開她那輛扎眼的紅色跑車,而是開了輛毫不起眼的白色私家車。

“跟屁蟲,你這是打算去找小敏嗎?幾天沒見你有異常,今個可總算等到了。知道麼?爲等你,我今個天不亮可就到了你家小區外候着呢!”眉梢微挑,蘇婉脣角漾出一絲陰笑。

夾着花香的晨風,透過淺藍色的窗簾吹進臥室,凌曦睡眼惺忪,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璟……,該起chuang了……”她輕聲喚着,喚着仍在安睡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