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墨捉住她的手指,眸色深凝了下來。
他只以爲,她爲了復仇會不計一切代價,卻原來,她一直在爲自己着想,並不是他所預料的那般不擇手段,虧得他昔日還因爲她的做法冷落了她,現在想來,當真是虧欠。
他輕輕撫着她的如瀑青絲,低嘆道:“歡顏,這一刻,我才真是覺得,得了你,比擁有整個天下還要開心。”
歡顏怔了怔,頃刻間,捕捉到他沒有用“朕”這個字,他放下了姿態,以一個平等人的身份與自己說話,與她來說,他*她縱容她,給她最好的一切,包括最高的位分,可是一切一切都不及這一句話讓人動容。
皇帝要*什麼人,自是簡單的事,可若要他剖開心防,真心對待一個人,那纔是真的不易,可是這一刻,他放下一切身份地位,他不是皇帝,不是主宰天下人生殺大權的王者,他只是她的夫君,屬於她許歡顏一人的夫君!
歡顏忍不住紅了眼眶,卻還是笑着看他:“所以,爲了我,你得把皇帝的位置坐牢了,這樣,不論我犯下了什麼滔天大錯,你也可以保護我縱容我,全天下,只有你一個人可以辦到!”
秦非墨沒有說話,看了她半響之後,低下頭來,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旋即低聲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和慧慧熙兒,誰都別想動一根汗毛。”
歡顏笑了起來,聲音悅耳如鈴,她圈緊了他的脖子,一邊笑着一邊親他,同時低語道:“那我們的下半生就都託付給你了。”
秦非墨眸光深幽如潭,他翻身取代了主動權,同時低聲應道:“好。”
夜涼如水,已經一個月過去,歡顏如約而至,亭樓裡,徐淮生一襲藍色官袍,恭敬立在那裡,歡顏到的時候,他一眼便瞧見了她,專程到了門口躬身迎接。
歡顏擡了擡手,示意他免禮,同時道:“徐大人深夜約本宮來此,可有何事?”
徐淮生再次躬身,道:“既然答應爲娘娘辦事,微臣自然得拿出一些誠意來。”
“哦?”歡顏在一旁的上位坐下,“這般說來,徐大人是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本宮了?”
徐淮生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一本賬冊來:“這是微臣託人查到的賬冊,不過這只是拓本,娘娘若是何時需要,微臣自會將原薄拿來,娘娘且請過目。”
歡顏看着他脣角自信滿滿的笑意,從他手裡接過賬冊,聞香立刻掌燈前來,這細看之下,歡顏不由得大驚,原來,這竟是文相文彥自上任之後的每一筆財務收入,他上位二十多年,小恩小惠收了不少,而這些恩惠大多與朝堂的人脈有關聯,不僅如此,這賬薄裡記了幾筆大帳,貪污的額款大到嚇人,其實朝中官吏清官並不多,大多數的官都會趁着時機中飽私囊,只不過是額度大小的問題罷了,而且,這些人都精明着,做得了無痕跡,卻不知,這徐淮生是如何拿到這本賬冊的?
看來這次他們是選對了人,這徐淮生,的確有點底子。
歡顏將冊子關上,看向徐淮生道:“徐大人果然好本事,有了這本冊子,日後若是想要一舉將文相拿下,不是難事,不過文相到底是朝中相國過年,勢力盤根錯節,但但憑一本賬冊,尚不足以拿他問罪,接下來的事情,只怕得勞煩徐大人,細細謀略策劃了。”
徐淮生躬身一禮:“微臣自當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歡顏點了點頭,看了聞香一眼,聞香會意,從袖中抽出一卷布帛來。
歡顏接過來,遞給徐淮生道:“徐大人看一看。”
徐淮生有些驚疑,那布帛呈明黃色,明顯是聖旨,他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面色大驚,“噗通”一聲便跪到了地上道:“微臣多謝皇上和宸妃娘娘的擡愛,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豁出性命,微臣也定然完成皇上娘娘交代的事情!”
那聖旨是一道密旨,若文相下臺,他便是緊隨其後的接班人,這樣的許諾,也難怪徐淮生如此激動了,畢竟,若之前還有顧忌,只是歡顏的口頭之言,這道聖旨則是皇上的承諾,只要他事情辦成,那相國的位置毫無疑問就是他的!
爲自己謀劃未來,取得相國的位置,是爲自己謀前程,這樣的事情,他怎可能不盡心盡力?
歡顏虛扶了他一把道:“徐大人此番若能助得本宮,日後本宮自是不會虧待徐大人。”
徐淮生立刻道:“還請娘娘給微臣半年時間,只需半年,微臣定然能瓦解文相勢力,拉他下臺。”
歡顏點了點頭:“那就勞煩徐大人了。”
刻意命人送了徐淮生出宮,歡顏拿着那本賬冊,即刻便往秦非墨的書房而去。
他不宿在歡顏的鳳羽宮的時候,多數時間都是在御書房歇息,今兒他沒過來,必然是在御書房。
不過令歡顏沒有想到的是,她到御書房門口的時候,竟看到一人在門口徘徊,細細一看,不是那淮瑾兒又是誰?
她手裡端了一個食盅,顯然是送夜宵來的,只可惜,卻被宮人擋在了門外,這會兒,似是正在跟那宮人爭執。
歡顏再走得近些,剛巧看到張禮從裡頭出來,張禮的話倒是比那宮人硬氣了許多,直接一句“皇上不見”便將淮婕妤打了回來。
淮婕妤滿臉失望之色,在張禮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好悻悻然回過頭,準備回去,正巧,這一轉頭,便於歡顏打了個照面。
“宸妃……臣妾參加宸妃娘娘。”
歡顏看向她滿臉的黯然之色,又看向張禮,遂問道:“張公公,怎麼回事?”
張禮看了她一眼,如實答道:“回宸妃娘娘的話,皇上今兒倦了,說是夜深了不願見人,這才讓淮婕妤回去休息。”
歡顏點了點頭,旋即看向淮婕妤,親暱的拉着她的手道:“妹妹莫要傷心,皇上今兒是倦了,妹妹日後挑個合適的日子來,皇上必會見妹妹。”
淮婕妤擡起頭來,勉力一笑,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歡顏看在眼裡,旋即從她手裡端了那個食盅道:“雖然見不到皇上,但這東西總是妹妹不辭辛苦而來,張公公,這個,就煩勞遞送給皇上吧?”
張禮哪兒敢不聽她的吩咐,當即便接了過來道:“是,奴婢這就送進去。”
他接過,遞給自己的下手端着,正要請歡顏進去的時候,歡顏卻已經拉着淮婕妤的手轉身,只聽得她輕柔無比的聲音道,“妹妹莫要難過,東西給了皇上,也算不虛此行,正好本宮也要回宮了,妹妹可願與本宮走一程,說起來,你我姐妹,也許久未說體己話了。”
淮婕妤的臉色總算是好了些,正要說話,卻聽見後頭腳步聲,二人回頭,便見着張禮急急匆匆的跑上來,他看向歡顏道:“宸妃娘娘,皇上沒說讓你……”
“走”字還未出口,歡顏已經打斷他道,“張公公不是說皇上今兒倦了嗎,既然倦了,本宮名字再來便是。”她旋即又看向淮婕妤道,“走吧。”
淮婕妤點了點頭,兩人旋即相攜離去。
許是今日心情不佳,一路上,淮婕妤也不怎麼說話,歡顏看在眼裡,好生寬慰了她一番,又親自命人送她回去,這纔回了鳳羽宮。
她路上走得慢,爲了順着淮婕妤,刻意挑的是去往她宮中的路,所以她回宮的時候,眼見着一室通明,而本該在御書房說是倦了的人,此刻正倚在她的榻上,竟半點沒覺得奇怪,只是輕笑着打趣道:“皇上不是說倦了不見人麼?怎的速度這般快?我前腳剛走,你後腳居然已經到了鳳羽宮?”
秦非墨看她一眼,挑眉道:“你可別得寸進尺。”
歡顏聞言,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來到秦非墨身邊,湊近了身體打量他,輕笑着道:“皇上什麼時候也開始躲妃嬪了?臣妾怎麼不知道?”
秦非墨隨手便一拉,將歡顏按在榻上道:“始作俑者還好意思問朕爲什麼?你當真不知?”
歡顏無辜的搖頭,做可憐狀:“臣妾不知啊!”
秦非墨當即眸色一深,探手便往她腰上掐去,歡顏最怕癢癢,頓時縮成一團,笑着逃開,道:“皇上,這可不能怨我,如今宮中盛傳皇上不行的事兒,難免宮妃疑慮,所以有一兩個試探,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