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籮筐寬約五尺,兩尺高矮,由藤條編織,南風首次凌空,只感覺腳下無根,起伏不定,明知二人不會鬆手,卻也好生驚懼,唯恐那籮筐不甚結實,被壓掉筐底。
心中驚懼,便以雙手緊抓籮筐兩側,如此這般,即便脫了底,也不至於掉落下去。
此前南風甚是羨慕那些渡過天劫的紫氣真人,凌空飛渡,一日千里,何其爽利,但此番親身感受方纔知道這凌空飛渡的感覺並不似他想象的那般美好,身在半空,無有着落,一直提心吊膽。
二人帶着南風凌空向西,南風坐於籮筐,低頭避風,上不見寰宇星辰,下不見大地山川,戰戰兢兢,好生難受。
還有那迎面而來的寒風,冰涼刺骨,着實凍人,沒過多久便感覺手腳麻木,不得以,只能縮手回來,抄手衣袖。
凌空飛渡也並非一直平穩飛掠,每隔片刻二人便會落地借力,再度升空。如此上下起伏,攪的南風五臟翻騰,幾乎嘔吐出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南風逐漸適應了在二人託帶之下凌空前行,他此時是在凌空飛渡不假,但他是依靠別人凌空飛渡的,若是自己能夠凌空飛渡,起落飛掠皆由自己掌控,定然不會這般難受。依靠別人總是多有弊端,仰人鼻息總是不得隨意,萬事還要靠自己,不能寄希望於他人的幫助和提攜,外力總不穩定,亦不長久。
由於上半夜不曾入睡,此時他感覺很是睏乏,但天上實在是太冷了,凍的他難以入睡。想要運轉靈氣抵禦寒冷,想了想又不曾這般做,哪怕之前有過鋪墊,還是不要隨意顯露自己的靈氣爲好,他不確定根據太清宗練氣法門修行而來的靈氣,與依靠其他練氣法門修行而來的靈氣有沒有細微的差別,如果有,這兩個老道就會發現他體內的靈氣來自太清心法。
這兩個老道雖然急於回返,卻也不是狠心之人,見他受冷蜷縮,花甲老者自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的扁壺放進籮筐,“冬夜寒冷,喝口米酒禦寒暖身。”
南風凍的狠了,也顧不得許多,道謝之後拿過那小巧銅壺,拔掉木塞,喝了幾口。
最難過的是前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南風被凍的麻木了,也就不感覺冷了。
這兩個老道急於回返玉清宗,一夜疾行,片刻也不耽擱,熬到最後南風竟然睡着了,也可能是凍僵了,總之是失去了知覺。
等他再度醒來,白晝的光明已經取代了夜晚的黑暗,睜眼之後最先看到的是一處由青石鋪就的廣場,隨後看到的是廣場上兩個偌大的香爐。
“小小年紀,累你受苦,真是罪過,到了,快起身,我們帶你前去進食睡憩。”花甲老道的聲音自身旁傳來。
南風聞聲轉頭,卻發現脖頸轉動不靈,想要站起,卻發現腿腳不聽使喚。
“定是凍的麻了,別讓他走了,送他進屋。”古稀老道說道。
隨後籮筐被重新擡起,二人一左一右,提着籮筐離開廣場,沿階而下。
沒走多遠,便有人看到了他們,跑上前來衝二人行禮,隨後接替二人擡着南風往下走。
南風雖然不能站立走動,卻能看到周圍的景物,根據太陽的位置來看,此時應該是上午辰時,周圍多有院落殿堂,不問可知身在玉清祖庭。
與太清宗的一主一副,東高西低的地勢不同,玉清宗有一主兩副,中間是主峰,東西兩側各有一處較矮的子峰,主峰有一處偌大殿堂,想必是玉清大殿,除了玉清大殿,下面還有一處很大的院落,這處院落佔據了主峰大半個陽坡,院落裡又分爲很多單獨的小院落。
東西兩處子峰各有一處很大的院落,裡面有大量的房舍,整個玉清宗的佈局呈“十”字形狀,先前落地的大殿位於十字中部偏上,三處大型院落位於十字中線,向下就是前殿和山門,此時他正在幾個年輕道人的託擡之下前往十字中心的那處大型院落。
此時山路上多有道人,眼見兩個老道用籮筐帶回了一個陌生人,好奇之下紛紛藉着問安見禮的幌子湊過來察看,南風坐在筐裡,於衆目睽睽之下由人擡着,送進了中間的院落。
被衆人當猴子看的感覺並不好,但南風動彈不得,也只能隨人家看了,在被託擡的同時,他也自衆人的言語之中聽到一些事情,他目前所在的地方名爲紫陽宮,東西子峰的兩處院落分別爲赤陽宮和青陽宮。
赤爲紅,青爲藍,玉清宗的赤陽,青陽,紫陽三處宮院,應該與太清宗的下和殿,中威殿,上玄殿一般性質,赤陽宮裡住的想必是道長,青陽宮裡住的應該是法師,而他目前所在的紫陽宮,住的無疑是渡過天劫的紫氣真人。
紫陽宮內部的院落有九橫九縱,共計八十一處,若是每一處院落都有人居住,玉清宗的紫氣真人就應該有八十多位,是太清宗的兩倍還多。
南風被擡到了西北區域的一處院落,這裡雖然一應生活器皿無不齊備,卻不似有人居住。
南風拒絕了花甲老道的攙扶,撐着籮筐邊緣勉強起身,想要走出籮筐,但他雙腿不聽使喚,竟然無法站立,最終還是由二人將他攙了出來,扶到炕上。
“伸出手來,我助你活血驅寒。”花甲老道說道。
南風聞言,唯恐對方根據他經絡氣息察覺到異常,急忙謝絕,“不用了,我自己躺會兒就好,煩勞二位道長於我尋些熱水和吃食。”
二人見他這般說,便吩咐僕役下去準備,又召來一名僕役,爲他燒火暖炕。
不多時,有其他老道到來,花甲老道和古稀老道便起身出門,與幾個同輩友人去了別處說話。
由於不敢隨意運轉靈氣,南風便只能躺在炕上等待雙腿自行恢復知覺。
不多時,熱水和飯食先後送到,南風無心吃飯,只喝了兩碗熱水。等到土炕燒熱,雙腿才逐漸由僵硬變爲麻木,由麻木變爲痠麻,最後在痠麻之中恢復了知覺。
等到恢復了知覺,南風起身下地,在僕役的攙扶之下前往茅房小解,出得房門之後,發現院落的大門是關着的,門外有說話聲。
根據門外的說話聲來看,門外至少有五個人以上,分爲了兩方,其中一方有心進來看他,而另外一方則拒絕對方進入。
想要進來的一方言之此番過來是獲得了掌教的許可,而將他們擋在門外的一方則以沒有煙霄子和煙平子的許可,便是掌教親臨也不得入內。
雖然聲音不大,但雙方語氣都很嚴厲,南風解手回房之時雙方仍在僵持,皆不退讓。
南風緩慢回房,躺回炕上,他本以爲玉清宗會是一堂和氣,未曾想玉清宗的情況跟太清宗極爲相似,內部也出現了嚴重的分歧,其中一方連掌教的命令都不執行,可見衝突是何等激烈。
他本以爲此來到玉清是機緣造化,未曾想竟是倒黴背時,不久之前他才自太清的爭鬥之中擺脫出來,眼下又捲入了玉清的內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