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嬋娟聞言面露不屑,“富家公子?”
南風焉能聽不到諸葛嬋娟語氣裡的輕視和鄙夷,歪頭看她,“怎地,你對富人心存偏見?”
“沒什麼偏見,”諸葛嬋娟搖頭,“我只是覺得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吃不得什麼苦。”
“哈哈,你懂什麼。”南風笑了笑,邁步往北面的宅院走去。
女人最反感的就是男人衝她們說你懂什麼,諸葛嬋也不例外,快步跟上了南風,“我是不懂,你給我說說唄。”
“人爲什麼會吃苦?”南風反問。
諸葛嬋娟不答,這個問題太寬泛,她沒法兒回答。
南風也沒指望她能接話,自問自答,“過的不好才需要吃苦,能吃苦不算本事,能不吃苦纔算能耐。”
諸葛嬋娟皺眉看他,眼神裡全是不敢苟同。
南風延出靈氣,裹帶諸葛嬋娟穿門而入,“過的不好有多種可能,天災的情況也有,但並不多,家境出身是主要原因,家境出身由什麼決定?由歷代祖先和父母雙親決定,能聚財得利說明他們祖上聰明勤勞,貧窮落魄說明他們祖上愚鈍懶惰,不要小看血脈,龍生不出耗子,耗子也生不出龍。”
“你這是什麼話?”諸葛嬋娟很是不滿。
“實話,”南風繞過影壁,往院子裡去,“這種實話也只能跟你說說了,若是被外人聽到,怕是會罵死我。”
“爲什麼在我的印象當中富家公子都是些紈絝子弟和二世子?”諸葛嬋娟反駁。
“你這麼說不對,”南風搖頭,“不能一概而論,你說的這種情況確實有,但多是偏房所出。娶妻娶德,納妾納貌,這話你應該聽說過,真正的富貴人家,娶妻會側重德操心智,因爲嫡出子嗣是要繼承家業的,他們必須保證妻子聰明仁善,這樣生出的孩子纔可能聰明仁善,而且日後的諄諄善誘也是潛移默化的。
納妾就沒這麼多禁忌了,你也知道,偏房所出子嗣是沒資格繼承家業的,只能與他們一些銀錢,保證他們衣食無憂。故此納妾時多看重容貌,長的好看就成了,德操什麼的可以往後排,你所說的紈絝子弟多是這些好看的偏房花瓶生的。”
諸葛嬋娟沒有接話,南風所說確是實情,這些規矩也確是現行婚配所遵循的,但不知爲何,明知道南風說的是實話,卻還是不願聽。
短暫的沉默之後,諸葛嬋娟還是說話了,“照你這麼說……”
不等諸葛嬋娟說完,南風就打斷了她的話頭兒,“我說的這種情況佔多數,你如果非要拿少數特例來以反駁我,我也不與你爭辯。”
諸葛嬋娟想說的話被憋在了肚子裡,好生難受,“你也是窮人出……”
“我有今天的成就與我的出身沒什麼關係,”南風再次打斷了諸葛嬋娟的話頭,“長安的乞丐多了去了,他們吃的苦也不比我們少,爲什麼有出息的只有我們這幾個,那是因爲我們與他們本來就不一樣,大姐曾經說過,她的孃親很俊美,你看,大姐長的也很好看。大哥的父親原本是做官的,大哥也很聰明。長樂是外族人,他倒是不記得自己的爹孃,但你看他,十三歲就敢拿刀砍人的腦袋,這種狠辣是血脈裡帶的。大眼睛雖是太陰元君轉世,但她投胎王府,你看她的容貌……”
“有完沒完?”諸葛嬋娟不耐煩的打斷了南風的話頭兒,“溫昭在哪兒?”
“在後院兒。”
溫家頗有家財,府中房舍衆多,院落三進,溫昭住在二進上房,上房不是指樓上的房間,而是向陽的正屋,正屋爲主,爲上。廂房爲副,爲下。
二人找到溫昭時溫昭正坐在牀邊泡腳,手裡還拿着一本書在看,旁邊站着一個小丫鬟。
溫昭年紀不大,二十剛出頭,面目俊朗,一表人才。
房間正中有桌椅,二人自桌旁坐下觀察,此處離溫昭所在的牀榻不過兩丈,但有靈氣阻隔,溫昭察覺不到二人的存在。
“不是說娶妻娶德,納妾納貌嗎,這人很是英俊,當孃的應該不很難看吧?”諸葛嬋娟說道。
由於二人之前有過交談,諸葛嬋娟話一出口,南風就知道這傢伙在諷刺他,“你這純屬擡槓,這世上美貌聰慧,品德又好的女子不比比皆是嗎,難不成有德的女子就非得長的歪鼻子扭嘴?”
“哼。”諸葛嬋娟伸手去拿桌上的果子,這是一種南方纔有的水果,在北方非大富之家不得享用。
諸葛嬋娟拿了一個,南風補了一個。
諸葛嬋娟啃吃着果子,“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麼短的時間,你能看出什麼來?”
南風隨口說道,“真正懂馬的人不用路遙,看一眼就知道這匹馬怎麼樣。真正的明眼人,也不需要長久觀察,通過一些細節就能明辨此人心性。”
諸葛嬋娟不接南風話茬,歪頭看着溫昭,“看他這副神情,分明是打小兒被人伺候慣了。”
南風點了點頭,溫昭看書泡腳,絲毫沒有因爲丫鬟侍立在旁而感覺彆扭,全神貫注,愜意放鬆。
等到水溫降了下來,丫鬟蹲下身幫溫昭洗腳,溫昭也不感覺意外,自顧看書。
“你是不是也想我這麼伺候你?”諸葛嬋娟看向南風。
“想啊,不過我知道這輩子肯定是沒指望了。”南風隨口說道。
“元安寧會不會給你洗腳?”諸葛嬋娟問道。
“我又不是富家少爺。”南風答非所問。
諸葛嬋娟瞅了南風一眼,“我不喜歡這人,你弄出點兒事來,考驗他一下,早點兒走。”
“你爲什麼不喜歡他?”南風問道。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那麼多爲什麼?”諸葛嬋娟皺眉。
“老祖宗定下女人不得干政的規矩,不是沒有原因的。”南風隨口說道。
“你什麼意思呀?”諸葛嬋娟不悅。
“因爲女人不講道理呀,”南風笑道,“討厭一個人總是需要理由的,喜歡一個人也總會有原因,你這沒來由的就討厭人家,若是掌權當政,怕是會不管青紅皁白,也不辨是非忠奸,看誰順眼就封個大官給人家做,看誰不順眼就罷官免職,那還不亂了套……”
“呸。”諸葛嬋娟聽的逆耳,張嘴將嘴裡的果核吐向南風。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南風哪裡想到諸葛嬋娟會偷襲他,距離這麼近,反應不及,果核入口。
諸葛嬋娟偷襲得手,得意大笑,一張嘴,果核又被南風吐了回來,她嘴巴張的大,直接吞下去了。
女人戲弄男人可以,男人如果戲弄女人那就不成了,南風此舉算是捅了馬蜂窩了,諸葛嬋娟氣急敗壞,咬了一口果子作勢噴吐,南風左右歪頭,令她不得對準。
諸葛嬋娟急了,抓着南風的頭髮不讓他動,對嘴來吐。
眼見逃不過,南風只能坐以待斃,諸葛嬋娟搶回上風,也不吐了,嚥下果渣,順勢親了一口,心滿意足的放手了。
“就這麼幹坐着能看出什麼,快搞出點事情來。”諸葛嬋娟有些睏倦了。
“我看出的東西多了。”南風說道。
“嗯?”諸葛嬋娟歪頭。
南風指着窗前書案,“看見那摞書籍了嗎?”
“怎麼了?”諸葛嬋娟反問。
“那摞書籍共有九本,七本是道家經文,一本是山海異志,還有一本是佛經,”南風指點說話,“這說明此人崇尚道家,喜好尋幽訪古,無心紅塵。”
“哦。”諸葛嬋娟應聲。
南風又道,“那七本道家經文有四本是上清的,兩本是玉清的,只有一本是太清的,那四本上清經文磨損的較爲嚴重,說明他看閱的次數較多,亦說明此人對上清宗的教義較爲認可。”
“他如果真的喜歡道家,就不會讀佛經了。”諸葛嬋娟不喜歡溫昭,怎麼看都不順眼。
“不然,”南風擺手,“那本佛經是他用來與道家經文參照比對的,如果他真對佛教感興趣,便不會只有一本金剛經。崇信卻不盲從,這人很公允,我挺欣賞他。”
諸葛嬋娟瞅了南風一眼,沒有接話。
南風又道,“他手裡拿的是本莊子的齊物論,這本書在太清宗時我也曾學習過,講說的是陰陽互變,似這種書都是很枯燥乏味的,他看的這麼專心,說明他是真的心靜。”
“說白了,你就是看他順眼唄?”諸葛嬋娟衝南風翻白眼兒。
“就因爲他是富家公子,我就該討厭他?”南風皺眉。
“你自己在這兒守着吧,我先回去了。”諸葛嬋娟站立起來。
“彆着急,咱們一會兒就走。”南風探手拉住了她。
桌子周圍有靈氣屏障,諸葛嬋娟也走不了,只能坐了回去。
南風手指坐在牀邊的溫昭,“一會兒那丫鬟會端洗腳水離開,屆時我會讓她失手打翻洗腳盆,你留心察看。”
諸葛嬋娟敷衍點頭。
這時候丫鬟還在爲溫昭洗腳,還沒有離開的徵兆,南風趁機說道,“在長安時我曾經見過溫昭出招,此人所用的武功與太清宗的混元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雖然受靈氣修爲所限,威力不如混元神功強大,卻已深諳陰陽玄妙,精擅以彼之矛反攻彼盾。”
“哦。”諸葛嬋娟應聲。
等了片刻,丫鬟拿了綿巾爲溫昭擦腳。
“我準備動手了,你留心看。”南風提醒。
“看什麼?”諸葛嬋娟隨口追問。
“看溫昭的反應,也看那丫鬟的神情。”南風說話時那丫鬟已經端起了洗腳盆。
“看丫鬟?”諸葛嬋娟不解。
“如果她面露驚恐,說明溫昭平日裡待人嚴苛,缺乏仁和。”南風說道,與此同時靈氣送出,那丫鬟隨即“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