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絡?”白衣女子面露疑惑。
見她這般,南風眉頭再皺,她果然不知情
“他的經絡被封住了?”諸葛嬋娟問道。
南風點了點頭。
“可是我先前曾經檢視過他的經絡,十二正經都是暢通的。”諸葛嬋娟說道。
白衣女子在旁,南風也不便解釋,再度衝白衣女子問道,“這些曼陀羅花的種子是你尋來的還是他尋來的?”
白衣女子聞言,再度面露疑惑,不過此番的疑惑不是無知的疑惑,而是不明白南風爲何有此一問。
“是不是他尋來的?”南風放緩了語氣。
“他是爲了讓我免受庸人打擾,才尋了這些花種回來的。”白衣女子說道。
見南風神情異常,諸葛嬋娟猜到他發現了什麼,衝白衣女子說道,“你夫君昏睡太久,想要救治有些棘手,你且等上片刻,容我們商議對策。”言罷,衝南風使了個眼色,二人離開大殿,到得外面。
“有什麼不對勁兒?”胖子湊了上來。
南風不曾說話,緩步向南,諸葛嬋娟衝胖子招了招手,二人跟了上去。
到得石像正前,南風停了下來,延出靈氣凝聚屏障,隔絕聲音,與二人說道,“這道士所餘靈氣不在氣海,也不在十二正經,皆被封在了奇經任脈,任脈爲陰脈之海,將靈氣封在這裡,可以緩息斂陽,苟延性命。”
諸葛嬋娟瞬間瞭然,“他既然這麼做,就說明他不想死。”
南風點了點頭,“對,他不想死,這女子想必是被他騙了。”
“我去詢問詳情。”諸葛嬋娟轉身。
南風撤回靈氣,待她離開,重新布起屏障,衝一頭霧水的胖子說道,“這些曼陀羅花是那道士找回來的,打的是驅逐外人的名義,實則是爲他自己準備的。在壽數即將終了之前,他將自己的靈氣封在了奇經任脈,爲的是藉助曼陀羅花的功效僵而不死,等那白衣女子晉身居山之後捨身相救。”
“不至於吧?便不能是那女的自願的?”胖子不是壞人,好人是很難想象壞人能壞到什麼程度的。
“她的確是自願的,但她是被人欺騙了之後才自願的,”南風搖頭說道,“那道人僵死之前肯定沒有跟她說實話,說的應該是些依依不捨的訣別之言,也可能是來生再聚之類的甜言蜜語,引誘那白衣女子自願救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再怎麼怕死,也不至於這麼幹吧。”胖子咧嘴,實則他已經知道南風說的很可能是事實,但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確切的說是不願相信人心會如此險惡。
南風苦笑搖頭,“她先前所說的話咱倆在外面也聽到了,她說了句‘我想救他’,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那老道沒要求她那麼做,是她心甘情願捨身相救的。”
胖子嘆了口氣,還是那句不至於吧。
“那老道帶的是七品法印,七品法印對應升玄深紅,這等修爲,說明他離開玉清宗的時候很年輕……”
不等南風說完,胖子就打斷了他的話頭兒,“修爲低也不一定就是年輕人……”
南風也打斷了胖子的話頭兒,“你不瞭解玉清宗,玉清宗挑選弟子門人極爲嚴苛,三宗之中他們練氣是最快的,這老道離開玉清宗的時候年紀肯定不大,這麼推算,他至少與這白衣女子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到最後竟然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當真是其心可誅。”
“我還是感覺不應該,”胖子矛盾糾結,“就是一條狗養了幾十年,也不捨得害了它,更何況是人,再說了,那老道士當年能爲了她背離玉清宗,就說明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女的,不然也不可能一起生活這麼多年。”
“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就一定是會有真情?”南風側目。
“沒真情,能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胖子反問。
“這白衣女子若是長的跟長安王屠夫的婆娘那樣兒,那道士還跟她生活了那麼多年,那才說明有真情。”南風搖頭,“但她不是那肥婆,她秀色可餐,還容顏不老,這種女人,誰不喜歡?誰不想佔有?所以呀,在一起生活多年不一定就有真情,也可能是霪欲在作祟。”
“你現在是一句人話也不說了呀。”胖子罵道,他倒不認爲南風說的不對,只是認爲他參悟天書之後看的太過透徹了。
南風不曾接話。
胖子往東挪了挪,看向北面正殿,“好像你猜對了,那女的正在說什麼,諸葛的臉色很難看。”
“我倒希望我猜錯了。”南風搖頭,正所謂耳濡目染,善良美好的東西如同光明,經常看到光明,心境會變的坦蕩。卑劣虛僞的東西如同黑暗,經常看到黑暗,心裡難免蒙上陰霾。
由於有屏障阻隔,胖子只能看到諸葛嬋娟和那白衣女子自殿裡說話,二人說的什麼他卻聽不到。
“把屏障撤了,聽聽她說的啥。”胖子說道。
南風如言揮手。
這女子沒什麼心機,確定三人無甚惡意,又見諸葛嬋娟和善,便將自己的來歷以及這老道的情況說了。
這白衣女子本爲靈芝瑤草,異類無有姓氏,只名阿瑤,有着千年道行,早在漢時就已經能夠幻化人形,容貌秀美,偶爲鄉人所見,驚爲天人,相告傳揚,終被朝廷所知,漢皇劉宏聽聞此事,便大興土木,自此處修建行宮,有心聘納。
這白衣女子講說的很是簡略,可能省略了一些細節,也可能是她壓根兒就不知道皇帝爲什麼要這麼做,在她看來劉宏此舉非常唐突。
不過聯繫前後,不難推斷內情,這處行宮裡豎立有不少石碑,石碑上刻的是神女賦的字句,而神女賦所講說的是先皇偶遇巫山神女一事,而巫山神女的本體就是一株靈芝。
可能有人根據一些蛛絲馬跡發現阿瑤是靈芝成精,劉宏也知道了此事,便見她與巫山神女聯繫到了一起,由此大起好奇之心。
劉宏倒是盛意拳拳,誠意滿滿,但是阿瑤不買賬,眼見劉宏自此處大興土木,便遠遠的躲了出去,劉宏屢屢祭祀邀請,卻始終不曾現身相見,至於這尊石像,則是匠人根據曾經見過阿瑤的那些人的描述而鑿刻出來的。
皇帝很少有長性,畢竟對他們來說有意思的事情太多,沒過多久劉宏就被別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慢慢的也就不來了。
隨着朝代的更迭,這處位於深山之中的行宮就被廢棄了。
再後來就遇到了衍鶴子,衍鶴子云遊至此,身染重病,命不久矣,見他悽慘,阿瑤動了惻隱之心,現身搭救,然後就是俗套的漸生情愫,結爲夫妻了。
說到與衍鶴子朝夕相處的情景,阿瑤臉上滿是幸福神采。
說到衍鶴子爲了能跟她在一起,痛苦的離開了師門,阿瑤的語氣充滿了愧疚。
說到衍鶴子臨終之前千方百計尋來曼陀羅花,以求自己死後,她能免受外人侵擾,阿瑤好生感動。
阿瑤是局內人,但三人是局外人,局外人與局內人最大的區別是局外人判斷事情不會受到感情的影響和誤導,阿瑤糊塗,三人卻不糊塗,根據阿瑤所說諸多細節,越發確定這衍鶴子是惡毒騙色在前,卑鄙害命在後。
“一把火燒了這狗東西。”胖子氣不過。
“不妥,太便宜他了。”南風擺手。
“那就把他弄醒,當着阿瑤的面兒審他。”胖子又道。
“也不妥。”南風搖頭,衍鶴子無疑是個騙子,但這個騙子與別的騙子最大的不同是他騙了阿瑤一輩子,阿瑤雖然被騙了,卻感覺很幸福,倘若真的揭開衍鶴子的卑劣嘴臉,最大的受害者是阿瑤。
“這也不妥,那也不妥,乾脆別管了,”胖子煩了,“怎麼還有這麼傻的娘們兒。”
“管是肯定要管的,我想的是該怎麼管。”南風說道。
“別管了,隨她去吧,這事兒跟咱也沒啥關係。”胖子說道。
“什麼叫跟咱沒關係?只要被咱們遇到了,就跟咱有關係。”南風隨口說道。
“剛纔說走的是你,現在管閒事兒的還是你,不幹正事兒啦?”胖子說道。
“你怎麼知道咱們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和事,以及之後遇到的人和事跟斗法沒關係?”南風歪頭看向胖子。
“有啥關係呀?”胖子不明所以。
“天道讓我們在這時候遇到這些人或異類,必然有其……”
“行啦,行啦,別扯沒用的,你就說你想咋辦吧。”胖子不耐煩的打斷了南風的話頭兒。
南風尚未答話,諸葛嬋娟自正殿出來了,出門之後努力擠出的笑意立刻消失了,黑着臉衝二人走了過來,“我們剛纔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南風點了點頭。
“怎麼收拾他?”諸葛嬋娟咬牙切齒。
“燒死。”胖子起鬨。
“好主意。”諸葛嬋娟同意。
南風咂舌皺眉。
二人轉頭看他。
南風沉吟片刻,出言說道,“她現在已經是大洞修爲了,只要渡過天劫,就能生出內丹,不妨讓她渡劫,看她渡劫之後會做什麼,也看那衍鶴子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