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幹嘛?”南風撇嘴笑道,“找氣受?”
李朝宗無奈搖頭,推上石門,反背雙手,緩步去了。
南風將被褥鋪展開來,躺臥其上,閉眼思慮,天鳴子毫無城府,不足爲慮,難對付的是李朝宗。
之前的談判二人都曾經試圖拿出誠意,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原因也簡單,他不相信李朝宗,李朝宗也不相信他,他先前曾經屢次坑害李朝宗,李朝宗不相信他也在情理之中,而李朝宗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他也不敢相信李朝宗。
想與李朝宗進行交易沒什麼指望了,這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衚衕,接下來就要看誰鬥得過誰了,勝者大獲全勝,敗者一敗塗地,沒有就中取平的可能了。
想要脫困,趕早不趕晚,拖的時間越長,變數越大,倘若八爺喊了胖子過來,李朝宗再把胖子拿了,那就難辦了。
但李朝宗和天鳴子剛剛拿住了他,一定會嚴密看守,而他穴道被封,又有傷在身,想要脫困談何容易。
下半夜南風一直閉着眼睛思慮各種脫困的可能,穴道被封不得使用靈氣也有辦法衝開,自己是衝不開的,但有人能,確切的說是神仙能,請神作法時需要付出一定靈氣作爲代價,屆時天庭會強行抽取,被抽取的靈氣需要通過四肢百骸散出,被封的穴道自然會被衝開。
難的是沒有作法所需的符紙硃砂和法印,想獲得符紙相對容易,沒有黃紙,尋常紙張亦可代替。毛筆也好說,難的是拿到硃砂和法印,這兩件東西只能自天鳴子身上想辦法。
此外,八爺不在附近,便是衝開穴道,也跑不過李朝宗,就算這條路能夠走得通,也需要李朝宗不在附近時纔有可能逃脫。
打定主意,便睡了,沒睡多久,天鳴子就來了,反背雙手,踱着下來的。
若不是頭上裹着頭巾,舉止還真有幾分超然灑脫,但裹着頭巾就成四不像了。
與昨天的氣急敗壞不同,過了一夜,天鳴子一臉的平靜,也不知道這傢伙昨天晚上都想了些啥,亦不知道這傢伙今天想幹啥。
與天鳴子一同下來的還有昨天送飯的那個年輕女子,除了石盒,還帶了水罐下來,年輕女子爲南風遞送早飯的時候,天鳴子自石桌旁坐着慢條斯理的泡茶。
早飯是米粥,裡面有菜蔬,還有肉糜,南風喝了兩碗,將碗筷交還年輕女子,年輕女子收拾離去。
天鳴子此時正端着茶杯抿茶,他不來尋釁,南風主動去惹人家,“大師,喝茶呢。”
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南風是反其道而行之,專門兒揭短打臉,可想而知大師二字傳到天鳴子耳朵裡天鳴子是怎樣一種心情。
令南風沒想到的是天鳴子竟然沒有發火兒,而是緩緩歪頭,平靜的問道,“是啊,你渴不渴,與你一杯。”
南風聞言好生疑惑,這傢伙怎麼跟李朝宗一個腔調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算了吧,我怕你往裡面吐口水。”南風搖頭。
天鳴子聞言微微皺眉,轉而舒展眉頭平靜說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尋到皇宮,毀我髮膚,害我丟醜?”
“看你不順眼唄。”南風笑道。
聽得南風這般說,天鳴子再度皺眉,“昨日火氣大了些,說了幾句氣話,你莫要當真,你也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眼下的處境,你有何打算?”
南風本來還心存疑惑,聽了天鳴子言語,便明白這傢伙想幹什麼,這是想裝好人,來個先禮後兵。
要說先禮後兵,李朝宗能甩出天鳴子幾條街,天鳴子的那點兒心思如同司馬昭之心,不過閒着也是閒着,不妨拿他耍耍。
“我沒什麼打算,你有什麼打算?”南風問道。
天鳴子沒有回答南風的問題,慢慢放下捏在手裡的茶杯,“我可以放你走。”
“謝謝謝謝,之前是我錯怪了你,我還以爲你會要挾逼供,未曾想你竟會以德報怨,佩服,佩服,來來來,給我解開穴道。”南風順坡下驢。
天鳴子焉能聽不出南風在擠兌他,但他也不曾想到剛剛豎起旗杆,猴子就爬了上去,這可如何是好,這鑼還敲不敲。
乾咳兩聲掩飾尷尬,天鳴子緩緩說道,“我是真心想放你走,但是我也有自己的難處,若是輕易放走了你,我如何向兩位師叔交代。”
“你是一宗掌教,怎麼還要跟他們交代?”南風佯裝疑惑。
天鳴子聞言越發尷尬,深深呼吸平息情緒,“便是貧道身居高位,對長者,也還是要給予尊重的。”
“哦,這樣啊,我還以爲你是他們扶持的傀儡呢。”南風佯裝恍然大悟。
天鳴子鼻翼抖了抖,急忙呼氣壓制,又道,“你師出太清,難道不想回歸本宗?”
“你都剃度當和尚了,還能收我回去嗎?”南風問道。
“若你也有此意,貧道可以破例,”天鳴子一臉仁和,好不從容,“年輕人嘛,難免行差踏錯,只要能夠回頭,師門還是會大度接納的,修行中人,不爲懲前毖後,旨在治病救人。”
“好,你把我穴道解開,我跟你回太清宗。”南風隨口說道。
南風總是不按套路來,搞的天鳴子灰頭土臉,尷尬非常,“這個……這個……也不急於一時。”
“是啊,我還沒交出天書呢,我怎麼忘了這茬兒。”南風笑道。
天鳴子此番應對的還算及時,“之前搜找天書,乃是因爲你是外人,若你迴歸本宗,便是自家人,你辛苦尋得的天書我們絕不會染指。”
“真的?”南風笑問。
“貧道何許人也,豈能誆騙於你?”天鳴子一臉鄭重。
“行,那就這麼定了,咱什麼時候走?”南風再度刁難。
“你曾在盂縣待過?”天鳴子岔開了話題。
南風聞言立刻猜到天鳴子想要什麼,主動說道,“對呀,我在盂縣西北的山中找到一處破廟,我還拿了破廟裡的一樣東西,你想要啊?”
裝是很累人的,裝壞人還輕鬆一點,裝好人特別累,時刻得按照好人的標準說話做事,天鳴子自然知道南風在戲弄他,但已經開始裝了,硬着頭皮也得繼續裝下去,“咳咳,那東西有些來歷,你留着也無甚用處。”
“怎麼沒用啊,那可是韓信的爽靈,沒了它,就算韓信能復活重生,也是個傻子,這麼重要的東西得好生藏着,能不能尋回天啓真人缺失的一魄全靠它了。”南風說道。
完了,沒法兒接了,總不能說天啓子真人的魂魄在太清宗手裡吧,就算明知道南風知道,那也不能承認啊。
窘迫之下,只得繼續幹咳掩飾。
“大師,你受了風寒麼?怎麼總咳嗽。”南風繼續揶揄。
天鳴子麪皮抽動,無話可接。
南風也不主動說話,氣氛尷尬的時候就讓它尷尬着,尷尬的時間越長,天鳴子就越難堪。
最終還是天鳴子先開口,“我們之間的確有些誤會,若能化干戈爲玉帛豈不是好。”
“這個提議不錯。”南風隨口應着。
不得順理成章的引出自己想說的話,天鳴子只能直接發問,“那廟宇裡的東西你置於何處了?”
“用玉璧封了,藏在鐵盒裡,埋了。”南風說道。
僵局,又是尷尬的僵局,沒法兒繼續了。
李朝宗有多少誠意不得而知,但至少還是有點兒誠意的,但這個天鳴子就不同了,談判還不想拿出誠意,貪婪的想來個空手套白狼,這種人是最可惡的。
“怎樣你才肯交出那面玉璧?”天鳴子問道。
“你要韓信的爽靈做什麼?”南風反問。
天鳴子愣了一愣,轉而答道,“不是我要,此事說來話長。”
南風放下酒罈,走回被褥處坐了下來,“據我所知當日看守破廟的妖怪授的是太清符籙,道號天青子,太清宗歷代掌教,屬你膽子大,敢給妖精授籙。”
裝好人得在對方不知道自己底細的前提下,天鳴子一開始就錯了,之前已經顯露出真實嘴臉了,此番再想挽回已經不可能了,不但不能取信於人,還會自取其辱。
至此,天鳴子開始後悔不該搞先禮後兵那一套了,眼下想翻臉也找不到由頭了,若是生硬的翻臉,就顯得太小人了,儘管他本來就是小人。
“實話跟你說了吧,”南風靠着石壁翹着腿兒,“天書和那面玉璧是我的護身符,我什麼時候將它們交出去,我什麼時候就得死。”
“你不交出來,就不會死?”天鳴子翻臉了,翻的生硬而牽強。
“不會。”南風回答的非常肯定。
“怕是你說了不算。”天鳴子冷笑。
“你若是敢殺我,我佩服你是條好漢。你若是不敢殺我,你和你的子子孫孫就全是烏龜王八。”南風笑道。
天鳴子沒想到南風翻臉比他還快,氣急站起,“如此惡毒,好生卑劣。”
“你他孃的要不要臉,你都想殺我了,還不讓我罵你,”南風怒目相向,“天鳴子,你給大爺聽好了,你就是個傀儡,你就是個王八,認識王八嗎,就是那種扁扁的,圓圓的,脖子長長的,對,就是那種,會縮頭的……”
“住口!”天鳴子怒吼上前,罵也就罷了,還比劃着罵,這分明是往死裡氣他。
南風自然不會住口,“住你孃的口啊,你看你那雙小豆眼,還有那尖嘴兒,分明是王八投胎,還有啊,你走路一步一踱,說話慢條斯理,你敢說不像王八?太像了呀,你自己不覺得,我們都感覺像王八。”
他是故意這般說的,罵人其實也是一種攻擊,能夠對對方造成嚴重傷害,在強大的暗示誤導之下,天鳴子日後怕是都不敢照鏡子了,不然就會越看越覺得自己長的像王八,別說照鏡子了,估計連說話走路以後都會感覺彆扭。
“日你先人。”天鳴子失控了,拽開石門衝了進來,南風穴道被封,他也無所顧忌,近身就踹。
南風蜷縮誘敵,待天鳴子疏忽大意,伸手抱住天鳴子的右腿,張嘴就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