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樑國武人自鳳鳴山對他聯手圍攻,有兩個領頭人物,其中一個是青陽觀的天墨子,還有一個藍袍老者,也就是藍靈兒的爺爺,此人一直在負責指揮調度,天墨子應該已經被他用混元神功打死了,那個藍袍老者就成了首要目標。
藍靈兒當日曾經說過她有個姑奶奶是什麼島的神仙,此事花刺兒也知道,據他所說那藍袍老者後臺很硬,妹子是個甚麼散仙,由此可見藍靈兒應該沒有撒謊,不過也不能因爲此人有靠山就放棄報復,那豈不成了欺軟怕硬?
總有一些人是不識時務的,南風就是其中之一,都說人活一口氣,這話不假,人活着就是爲了揚眉吐氣,若是爲了謀求利益而活的窩窩囊囊,畏畏縮縮,戰戰兢兢,活着還有個毛意思。
在此之前他並不認識那藍袍老者,但侯書林認識,而且比花刺兒更瞭解情況,那藍袍老者並不姓藍,而是姓林,名藍平,是八通鏢局的總鏢頭,八通鏢局是樑國最大的鏢局,在各地多有分支,此人有兩個老窩兒,一個是東海之濱的白鶴山莊,具體位置在什麼地方侯書林不曉得,另外一個是八通鏢局總局,在建康,也就是樑國的都城,林藍平多數時間都在那裡。
常言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善謀多慮總不是錯,哪怕要做痛快解氣的事情,也得思慮計劃,什麼時候去,去了之後怎麼做,遇到意外之後如何處理,這些都得在途中想好。
旗湖城離建康約有八百多裡,兩個時辰不到便到得建康西郊。
南風自西郊山中飄身落地,步行進城。
實則侯書林在黃紙上詳細說明了八通鏢局的具體位置,他本可以乘着八爺飛到八通鏢局上空,之所以沒那麼做是因爲想順道兒看看久負盛名的金鼎廟。
這金鼎廟是樑國七大門派之一,相傳只要給足金銀,所求之事無有不成,一百多年的金字招牌,從未砸過。
這金鼎廟並不難找,就在建康西行的官道上,在道路的北側,孤零零的一座小廟,這廟可夠小的,比他們當年住的土地廟還小,三間房舍大小的一處正殿,兩間西廂,一個小門樓兒。
門是關着的,廟周圍有官兵環繞把守,這些官兵自然是朝廷派來的,有官兵把守不一定就與朝廷有關,也可能是朝廷派人來討好金鼎廟,就如同那些江湖門派派人幫王叔看門兒是一個道理。
這些官兵自然攔不住南風,但南風也沒有硬闖,他來這裡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純屬好奇,不怕事兒倒是真的,但也沒必要到處惹事兒。
自遠處看了幾眼那金鼎廟,南風步行進城,此時已經快到中午了,街上到處都是人。
他之前曾經多次路過建康,卻從未似這般進城閒逛,建康比他想象的還要繁華,吃食用物豐盈齊備,價格也不高,日子越好過的地方,東西就越便宜。
中途遇到酒肆,就進去吃飯,正所謂兵貴神速,不動手則以,一旦動手,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那幾個門派都跑上一遍,得先吃點東西,做好準備。
世道不太平,帶兵器的人並不少見,但南風進門之後還是引起了不少食客的注意,轉念一想方纔明白過來,他此時穿的是道袍,這年頭江湖中人多的是,連打家劫舍的強盜都是江湖中人,但道士就相對少見了。
在他進來之前有兩桌江湖中人在大吹牛皮,見他進來,便不說了,當是擔心引起他的反感,惹出亂子。
既然被他人注意,想要探聽什麼消息就不太可能了,叫了碗麪,吃了,又讓夥計包了幾個燒餅留着當乾糧。
出門之後一邊閒逛,一邊循着黃紙上的線索,很快找到了位於東城的八通鏢局。
八通鏢局西面不遠處就是大理寺,與八通鏢局一主兩副,寬過五丈的黃銅大門相比,大理寺的兩丈朱門着實寒酸,不看別的,只看大門就知道這八通鏢局大有實力。
門口有兩個看門兒的壯漢,挎着刀,見南風駐足打量,便出言詢問,“小道長,有什麼事嗎?”
正所謂惡拳不打笑臉人,對方言語還算禮貌,南風就沒有立刻發難,繼續剝吃着路上買來的荔枝,“林藍平是住這裡不?”
那人之所以衝南風禮貌,是因爲他是道士,不久之前太清宗把無常寺的印光給綁到建康,借請罪之名搞了一齣兒示威逼宮,事情發生之後,各門各派對道人都多了幾分畏懼,若無必要,都不去招惹他們,見南風指名道姓,那人好生不滿,言語便不那麼客氣了,“你尋我家總鏢頭作甚?”
“我來給他送東西。”南風說道。
“送甚麼?”那人追問。
“送葬。”南風笑道。
那兩個看門之人聞言面色劇變,其中一人噌地拔出刀來,另外一人急忙攔住了他,低聲說話,讓他進去通告主事之人。
南風也沒有急於動手,之所以沒有急着動手也不是遵循什麼江湖規矩,江湖他都不放在眼裡,更不會在乎那些虛僞的規矩了,江湖規矩還不讓以多欺少呢,也不影響那數百人對他圍攻。
沒動手是因爲買的荔枝還沒吃完,他生在北方,很少見到這種水果,香甜糯滑,當真好吃,不過此物不耐儲藏,自涼水裡撈出來,就得儘快吃了。
便是嘴裡吃着東西,南風也沒閒着,衝那守門的人問道,“喂,藍靈兒氣死沒有?”
那人自不會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皺眉說道,“小道人,你是哪一派門下?”
“我是個野道,無門無派。”南風笑道。
那守門之人也有幾分善心,見他這般說,好言勸道,“你快些走吧,莫要受人利用,枉送了性命。”
在世爲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南風無有固定原則,遵循的是投桃報李,說白了就是你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見那人不壞,便笑道,“一會兒動起手來,你跑遠一點。”
言罷,見附近有路過的行人駐足旁觀,便轉身瞪眼,“沒見過踢場子的嗎?滾一邊兒去。”
人有諸多劣習,喜歡看熱鬧就是其中之一,南風這一嗓子不但沒將那些人驅走,反而招來了更多的路人,除了路人,西側大理寺門口的官差也紛紛向此處張望。
鏢局大門是開着的,眼見裡面氣勢洶洶的走出一羣鏢師,南風加快速度,將剩下的那幾個荔枝也吃了。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守門之人急勸。
南風吐出嘴裡的果核,拍了拍手,“我一會兒要把大門給拆了,你離遠一點。”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前來尋死?”有鏢師在裡面邊走邊吆喝。
“我。”南風右行幾步,衝裡面招手,那一行鏢師共有十幾人,先前吆喝的不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鏢師,應該是個頭目,能當上頭目的人,都不是咋咋呼呼吆三喝四的人。
南風一招手,鏢師立刻加速,向他衝了過來。
不過不是所有鏢師都衝了過來,領頭的那個沒有衝過來,不但沒衝過來,還站住了。
當日局面混亂,南風也記不全那些圍攻他的人都是什麼長相,不過止步不前的那個鏢師頭目應該有份參與,此人想必是認出了他,不敢往外走了。
那頭目認得他,另外那些鏢師也不認得,急衝而至,抽刀拔劍,就要動手。
南風並未急於拔出背後長劍,而是側身擡手,“等等。”
見他這般,衆人以爲他怕了,便沒有立刻上來打殺。
“你們應該先問問我,爲什麼找上門來?”南風高聲說道。
自不會有人問,南風也沒指望他們會問,提氣發聲,自報家門,“我叫南風,北國人,不久之前林藍平夥同江湖賊寇數百,於鳳鳴山前圍攻於我,我這次過來是來尋仇的,我的仇人是林藍平,與你們無關,倘若你們衝我動手,我也不介意多殺幾個。”
此時周圍有大量路人圍觀,南風是故意說出緣由,以此羞辱八通鏢局。
衆人本不認識南風,他一說,衆人認識了,當日在鳳鳴山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都有耳聞,只是不知道當事之人是誰。
心中惶恐,便左右環視,試圖尋頭目拿主意,左右不見,一回頭,卻發現頭目愣在了院子裡。
不消說,來人沒說假話,真是正主兒。
衆人並不瞭解南風,實則他們也不需要了解,只要知道南風是個不重身份,喜歡與“弱者”一般見識的洞淵高手就足夠他們害怕退縮了。
嚇退衆人,南風面色轉陰,沉聲說道,“讓林藍平滾出來!”
言罷,無人接話。
“再不出來,我就拆了八通鏢局的招牌。”南風提氣發聲。
此番發聲是以紫氣助力,四面回聲,延擴全城。
這些鏢師修爲平平,聲浪所至,心慌氣短,急忙回頭,看向院內頭目。
那頭目當日有份參與圍攻南風,見識過他的狠辣,眼下衆目睽睽,他也想鼓起勇氣出來應付場面,但一鼓再鼓,終究不得硬氣,滿腦子都是當日所見到的碎屍和鮮血,此時出來,一定會死,沒有萬一,沒有或許,還是別出來了。
不見迴應,南風也不磨蹭,心念閃動,意達丹田,靈氣左右雙出,分注雙臂遙攻出掌,將左右門垛盡數擊毀。
門柱既毀,沉重的大門連同上部的門樓立刻歪斜傾倒,衆鏢師見勢不好,急忙抱頭閃躲。
在大門傾倒的同時,南風縱身躍起,摘下了門樓上的牌匾,牌匾銅質鍍金,八通鏢局四個大字金光閃閃。
這四個字文風偏柔,不似出自武人之手,看落款,竟是樑帝題字。
大門傾倒,巨響轟隆,地面震動,煙塵驟起。
“好。”周圍傳來了叫好聲。
南風皺眉回頭,這些叫好之人可不是站在他這一邊的,看熱鬧的人沒有立場,誰死誰活他們不在乎,事兒鬧的越大他們越開心。
這匾額南風本想出手毀去,轉念一想,毀了沒用,他們可以再鑄一面,對於一個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不管給予怎樣的報復都不過分。
藉着遮眼煙塵,南風開始解腰繩兒,等到塵埃落定,他已經提上了褲子,衆人雖然不曾看到細節,卻都知道他往匾額上撒尿了,又有好事之人叫好。
“林藍平率領數百賊寇圍攻於我,卑鄙小人,遺臭萬年。”南風言罷,閃身而入。
不過他沒進去殺人,而是拿住了那個嚇的魂不附體的頭目,“林藍平在哪兒?”
“不,不,不在這裡。”人沒有不怕死的。
“在白鶴山莊?”南風手上用力。
那頭目見他用力,以爲他要痛下殺手,急求饒命,“不不不,小姐在海濱別院養傷,總鏢頭沒在那裡,他去了絕天嶺。”
“絕天嶺在哪兒?”南風追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些,”頭目急切告饒,“我當日只在外圍,沒有參與……”
不等此人說完,南風忽然想起一事,急忙甩開此人,吹響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