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神將,這六十四位高功爲哪一宗的道人?”南風急切問道,高功在道門泛指那些可以領壇作醮的道門高人,多是紫氣真人,亦有不曾晉身紫氣但擔當高功的,只是數量不多,但不曾晉身紫氣的道人靈氣不得外放,自然也就無法佈置靈氣屏障,故此這六十四位聯手作法的高功,應該全是紫氣高手。
南風本以爲熊震會心存顧忌,不與他說,未曾想熊震並沒有藏掖遲疑,“當是煙雨風雲兩院巡授聯手佈下。”
南風本就震驚,聽熊震這般說,險些驚掉下巴,天庭的天兵天將是不管下界道人隸屬哪一宗的,他們受命辦差,只看調令來自哪一院,三清宗授籙各不相同,玉清宗隸屬風雲院,太清宗隸屬煙雨院,上清宗則授籙於雷霆院,熊震這般說,就表明這處靈氣屏障是由太清宗和玉清宗兩宗的紫氣高手聯手佈下的。
且不管玉清宗和太清宗爲什麼會沆瀣一氣,只說玉清宗和太清宗有什麼理由幫助叛軍,被困的這些都是樑國朝廷派出討伐叛逆的士兵,玉清宗和太清宗聯手佈下靈氣屏障來對付他們,這可是大傷陰德的舉動。
熊震可不管南風在想什麼,他是奉命辦差,一心只想辦好差事回去覆命,便催促道,“請真人示下。”
“請問神將,若以天雷破除屏障,可會殃及作法道人或陣內的兵士?”南風問道,他實在想不出玉清宗和太清宗有什麼理由聯手困住這些人,在他的印象當中玉清宗和太清宗雖然也沒什麼過節卻也沒什麼交情,唯一能令兩宗聯手的理由就是爲了對付他,倘若天雷擊下,靈氣屏障散發氣爆,將被困衆人盡數震死,那就成他的過失了。
“那倒不會。”熊震隨口說道。
唯一的可能被熊震否定了,南風有些發懵,棘手的事情他遇到不少,但只要靜心思慮總能捋清脈絡,但此事不同,毫無頭緒,兩宗興師動衆的派出了六十四位紫氣真人,聯手作法只是爲了困住這幾萬士兵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再者,這五萬士兵可不是妖邪鬼魅,毫無來由的殺了他們一定會折損陽壽,便是衆人均攤,那也得折損不少,那些作法的紫氣真人自然知道這一點,他們爲何寧肯折損壽數也要這麼做。
“真人若無差遣……”
熊震話未說完,東側不遠處就傳來了說話聲,“麻風嶺土地拜見上神。”
說話的是個老年男子的聲音,南風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戴秦漢衣着的老年男子自東側三丈外幽幽現身,現身的同時衝着空中的熊震作揖見禮。
這老年男子當是本方土地,若是白日裡,怕是還不得現身,此時天已經黑了,便可幻身相見。
見到土地,南風暗自鬆了口氣,此人既然現身,自然有其目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告知緣由,阻止他破壞這處靈氣屏障。
“客氣,客氣,”熊震擺了擺手,“快與主事商議計較,熊某還要趕往別處去,耽擱不起。”
那土地道聲好,轉身向南風走來。
土地公鬚髮皆白,當有七八十歲了,有些駝背,卻不曾持拿柺杖,手裡拿的是一片芴板,來到南風身側持芴作揖,“見過真人。”
“福生無量天尊,土地安好。”南風急忙回禮。
那土地也不說閒話,湊到近前直涉正題,“小真人莫要魯莽,實話說與你,這禁錮可是幾十位真人聯手設下的,你若將其破壞,怕是要闖下大禍。”
“還請土地明示。”南風虛心求問。
土地壓低聲音,“老朽法力低微,也參不透天機,是聽那一干真人零碎言語才知道他們聯手設下禁錮,乃是爲了困殺衝日青龍。”
南風聞言陡然皺眉,他是道門中人,自然熟悉玄門術語,衝日青龍泛指那些命中無有皇帝命數,卻有可能當上皇帝的人。
“真人年輕有爲,當行實踏穩,萬不能魯莽衝動,毀了這一身的奇骨,壞了這一身的修爲。”老土地和聲說道,言罷,衝南風拱了拱手,“言盡於此,真人自行定奪,老朽去了。”
老土地溫和有禮,臨走再次衝熊震拱手道別,這才隱去不見。
得老土地提醒,南風終於明白太清和玉清的那些道人爲何會聯手佈下靈氣屏障,原來這軍中藏有他日將會奪取樑帝江山的人物,這也解釋了衆人爲何不擔心折損壽數,天庭亦有功過相抵之說,衆人若是困殺了衝日青龍,其功德足以抵消數萬兵士殉葬的罪過,事實是不是這樣不得而知,至少那些作法的道人是這樣認爲的。
此番南風沒有再等熊震催促,略作沉吟便做出了決定,“請神將降下天雷,破除此處屏障。”
“當真?”事關重大,熊震再次確認。
“當真,後果由貧道自承。”南風點了點頭,他的決定之所以做的這般快,有四個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胖子等人在裡面,不管有什麼後果都必須把他們救出來。
二來他不認可玉清和太清衆人的這種做法,他們之所以一棒子砸死一片,可能是因爲他們不確定這五萬人裡哪一個纔是正主兒,誤傷的事情誰也不能杜絕,但一下子誤傷好幾萬,有點說不過去了。
第三個原因是個人好惡,樑帝不務正業,不關心民生,不在意社稷,一天到晚惦記着當和尚,他既然想當和尚,那就滿足他好了,讓他去當和尚,皇帝讓給想當的人去當。
最後一個原因就簡單了,蝨子多了不咬人,連五爪金龍他都放了,也不差一條青龍了。
熊震得到肯定答覆,也不遲疑,立刻隱於雲中,作法生雷。
這靈氣屏障由多位紫氣真人聯手佈下,當真是固若金湯,一記天雷竟然不曾破開,熊震再發一記,靈氣屏障這才轟然消散。
“真人若無差遣,熊某這便去了。”熊震的聲音自雲中傳來。
“有勞,多謝。”南風稽首送行。
“份內之事。”烏雲退走。
“你就不能吭一聲讓我們有個準備啊。”胖子搖晃着腦袋自城門處走了出來。
“要飯的還嫌饅頭涼,能救你們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南風快步迎了上去,與此同時衝呂平川和花刺兒招手,“兩位大哥。”
“小北風,真是多虧了你,你們先聊着,我去把大妞兒放出來。”花刺兒轉身往城裡跑。
見南風面露疑惑,胖子接口說道,“大妞兒餓的想吃死人肉,我們把它捆起來了,哎,這回慘哪,大哥那點兒家底兒全被吃光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南風說道,早些時候去獸人谷,他便發現那裡的虎豹豺狼都不在了,不問可知都被花刺兒帶了出來,不過也幸虧花刺兒帶了獸羣,不然衆人支撐不到現在。
說話間,呂平川到得近前,未語先嘆,“唉,都怪我,是我連累了你們。”
“大哥,你這就見外了,能跟你並肩作戰是我們的幸運。”胖子與呂平川私交甚好,當初住在破廟,呂平川經常將自己的飯食省下來給胖子吃。
“胖子說的對,能跟大哥並肩作戰是我們的榮幸。”南風附和。
見南風糾正他的詞語,胖子不滿撇嘴,“就你會說話,你怎麼纔來?”
“我都差點兒來不了啦,”南風伸手北指,“不久之前我在鳳鳴山跟樑國的江湖中人打了一架,殺了好幾百。”
“你咋不說殺了好幾千?”胖子放下鐵錘,拿過南風手裡的包袱,找出吃的遞給呂平川,“大哥,你吃。”
呂平川也是餓了,接過果子大口咬嚼,隨後又與胖子討了些乾糧,回到城裡送給那兩位正在整軍列隊的將軍。
“你剛纔在跟那黑不溜秋的傢伙囉嗦啥?”胖子嘴裡塞滿了吃的,言語含混。
“在商議怎麼救你們。”南風轉身看向八爺,“去找點吃的回來,要肉,肉,不要果子。”
八爺懂了,咕咕兩聲,振翅去了。
“日他孃的,可餓死我了。”胖子狼吞虎嚥。
“沒有那金剛鑽兒,就別攬瓷器活,你修爲不夠,跑出來蹦躂啥?”南風拿着胖子的鐵錘往南走,屏障一去,城裡的臭氣飄了出來,燻人欲嘔。
“大哥要我幫忙,我能不來?”胖子隨口說道。
南風沒有再說話,胖子說的確是實情,別說是胖子了,換成是他,呂平川有事相求,也肯定不會推辭。
被困住險些餓死,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胖子也知道丟人,就給自己找藉口,一個勁兒的唸叨是遭到了偷襲,若是正面相遇,那些人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你打得過誰呀,你知道這靈氣屏障出自何人之手嗎?”南風橫了他一眼。
胖子噎住了,連連打嗝兒,“誰呀?”
“是玉清宗和太清宗的六十四位紫氣真人聯手佈下的。”南風說道。
胖子聞言愕然瞠目,愣了良久方纔回過神來,“那是打不過。”
“真臭啊。”南風又拉着胖子往南走。
“不對呀,這事兒不對呀,”胖子後知後覺,“太清宗和玉清宗困我們幹啥呀?”
“此事說來話長,你先吃點東西吧。”南風說道。
南行幾十丈,臭氣沒那麼重了,胖子席地而坐,扒拉着包袱風捲殘雲。
南風皺眉看向胖子,他是瞭解胖子的,胖子沒什麼大志向,吃好喝好,睡個小姨子也就心滿意足了,當皇帝他肯定沒有想過。
花刺兒也肯定不會,退一步說就算他想幹,腦子也不夠用。
呂平川倒是有可能,另外軍中那些領兵的將校也有可能,玉清宗和太清宗之所以將數萬人盡數困住,就是因爲不確定那衝日青龍到底是誰。
不過玉清宗和太清宗不能確定,他卻可以,在太陽山的木板上有句察驗金龍氣色的九字真言,若是那衝日青龍他日真能坐擁大寶,這九字真言應該可以辨察出此人的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