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龜甲就放在棺頭,見到龜甲的瞬間南風就將其拿在了手裡,急切端詳,龜甲堅硬灰白,上有古字,正是他所尋之物。
胖子和諸葛嬋娟對龜甲沒興趣,他們感興趣的是棺中的其他器物,由於石棺密封嚴實,棺中事物保存相對完好,石棺正中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屍骨,身上穿的是一件雙龍法袍,頭上戴的是五嶽金冠,左手邊是一柄黑絲拂塵,右手邊放的是一柄長劍。
“南風,他穿的是不是道袍?”胖子伸手指着棺中屍骨。
南風點了點頭,“是,這是雙龍法袍,通常只有掌教或掌教弟子纔有資格穿着。”
胖子解了疑惑,隨手自棺中拿了那柄拂塵出來,一甩,散了。
“爛了,”胖子自言自語,扔了拂塵柄又去拿那長劍,也不知是年代久了鏽住了,還是沒找到拔劍的銷簧,拔了兩下,沒拔出來。
“這人死時多大年紀?”南風看向諸葛嬋娟。
諸葛嬋娟抓起頭骨看了看,“四十多歲,不到五十。”
“能不能看出他生前的一些情況?”南風又問,道人吐納練氣,氣清體淨,通常長壽,此人既然身穿雙龍法袍,至少也有紫氣修爲,不到五十就躺屍了,不合情理。
諸葛嬋娟先看牙齒,“飲食很精細,牙齒磨損不很嚴重。”
言罷,又看左右指骨,“此人生前可能很少勞作。”
再看胸骨和椎骨,“打坐的時間比較長。”
最後又拿起頭骨端詳,“這個人是個漢人。”
“你不去做仵作當真可惜了。”南風心悅誠服,正所謂術有專攻,諸葛嬋娟專攻岐黃,對骨骼和臟器都非常瞭解。
“現在知道我有用了吧。”諸葛嬋娟並不掩飾自己的得意。
南風橫了諸葛嬋娟一眼,轉而將視線再度轉移到了那口石棺裡,自其中尋找應該存在的東西,法印,道士都應該帶有法印。
胖子拔不出長劍,隨手將其放到一旁,轉身衝西面區域走去。
諸葛嬋娟走向右側石棺,拿起棺中的各種首飾端詳打量,她與胖子相似卻不相同,二人都拿陪葬品,但胖子是挑值錢的拿,而她則是隻拿自己喜歡的,但她的品位着實不高,喜歡的通常都是色彩豔麗的。
“哇,還有酒,這酒能喝不?”胖子在西面叫嚷。
南風和諸葛嬋娟都在忙,沒人接話。
“諸葛,過來看看,這酒還能喝不?”胖子又喊。
諸葛嬋娟拿了一隻紅色手環,一邊打量,一邊向胖子走去。
“能不能喝?”胖子問道。
“死不了人。”諸葛嬋娟隨口說道。
“死不了人是啥意思?”胖子追問。
“會壞肚子。”諸葛嬋娟說道。
二人說話之時,南風將中間的這處石棺細細找過,除了幾塊無字佩玉,竟然不見法印。
“怎麼不見法印?”南風微微皺眉。
胖子和諸葛嬋娟正忙着尋找新奇器物,哪有心思接話。
求人不如求己,短暫的思慮之後,南風想到了答案,確切的說是想到了合理的解釋,周朝時三宗只有三教雛形,而那時天庭和陰司尚未成型,道人作法可能不需要祭告天庭,也就用不到法印。
想明白緣由,南風隨手拿過胖子先前試圖拔開的長劍,入手之後發現這長劍看似無奇卻非常沉重,至少也有五六十斤。
長劍有劍鞘,劍鞘呈暗紅色,似金非金,似石非石,定睛細看,終於根據其紋路確定了劍鞘的材質,這隻劍鞘竟是硃砂所制。
常見的硃砂多爲粉末,色彩豔紅,這是開採之後加工碾壓的結果,實則真正的硃砂原礦爲暗紅色,多爲小塊,很少有這麼完整的。
硃砂乃純陽之物,以它爲劍鞘有兩種可能,一是可以用來驅邪震鬼,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長劍本身爲陰邪兇器,需要以硃砂來包裹壓制。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南風就沒有試圖拔出這把長劍,而是拿在手裡,往洞外走去。
“你幹啥去?”胖子問道。
“幫你把錘拿回來。”南風隨口說道。
待他將胖子的雙錘自石壁下帶出來,胖子和諸葛嬋娟已經靠着棺材坐了下來,之前兩夜都不曾睡好,二人都累了。
南風將鐵錘扔給胖子,轉而邁步向二人走去。
“看出門道了嗎?”胖子指着南風手裡的那把長劍。
南風搖了搖頭,“這把長劍有些古怪,劍鞘竟是硃砂。”
二人對這些不感興趣,胖子拿了乾糧出來,遞給諸葛嬋娟,諸葛嬋娟正在看那些首飾,擺手沒接。
“你們想過沒有?”南風自諸葛嬋娟旁邊坐了下來。
“什麼?”諸葛嬋娟問道。
“地仙是尸解羽化,天仙是肉身飛昇,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會留下屍骨,此處有屍骨存留,便說明當年住在這裡的人不曾窺悟大道。”南風說道。
“你的言下之意是高平生的前世並不是這個道人?”諸葛嬋娟問道。
“也不能這麼說,”南風反手指了指三人身後的石棺,“也可能他的前世就是這個道人,但他可能不是仙人臨凡。”
言罷,南風又解釋道,“仙人臨凡頂多有心頭的一點靈光,不應該有完整的靈識,眼下有兩種可能,一是……”
“又開始數數了。”胖子察看着自己搜來的器物。
南風沒理他,繼續說道,“一是高平生是仙人臨凡,但他前世卻不是這個道人。第二種可能就是高平生的前世就是這個道人,但他不是仙人臨凡。”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胖子沒認真聽,沒聽懂,但諸葛嬋娟聽懂了,“你認爲哪種可能性比較大?”
南風沒有說話,這兩種可能都有,很難說哪種可能性更大。
見他不說話,諸葛嬋娟說道,“高平生對這裡很是熟悉,時隔千年仍能準確的找來,這表明他前世很可能就住在這裡。”
“你認爲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南風問道。
“對,”諸葛嬋娟緩緩點頭,“他是仙人臨凡只是你的猜測,我認爲他前世就是這個道人,但他沒有飛昇。”
南風搖了搖頭,“你不是道門中人,不懂天規陰律,若他不是仙人,靈識不可能保留至今,早就投胎去了。”
“我說你倆就別猜來猜去了,”胖子在旁插話,“東西咱已經拿到了,也不怕得罪他了,直接拿住逼問不就得了。”
“你困了,眯一會兒吧。”南風擺手。
“我不困。”胖子搖頭。
“你困了,快睡吧,什麼時候上路我們喊你起來。”南風又道。
諸葛嬋娟整理了思緒,說道,“這個道人生前沉溺酒色,聲色犬馬,兩個年輕女子想必也是他在臨終前害死的,可見此人德操不高,這樣的人也能位列仙班?”
“難說,周時天庭初成,怕是天規不很完善。”南風拿了水罐喝水。
胖子忍不住又打岔,“我就不明白了,你倆爲啥對那書呆子這麼上心兒,咱要的是龜殼兒,他是誰有啥打緊?”
南風耐着性子解釋道,“如果此人前世就是這個道人,他不但知道這片龜甲的內容,還可能知道其他道人生前所在的位置,如果是咱的敵人,就得將他除去,如果是友人……”
“這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可能跟大眼睛一夥兒。”胖子打斷了南風的話頭。
南風沒有接話,胖子這種說法是片面的,好人和壞人其實沒有明確界限,人性是複雜的,好人不一定不做壞事,壞人也不一定不做好事,此外是好人還是壞人有時候也得看站在什麼立場來看,不能一竿子打一片。
南風雖然不贊同胖子的說法,胖子的這番話卻提醒了他,“你還記不記得前年咱們前往麒麟鎮途中在榆林山遇到的那處鬼宅?”
“當然記得,那兒有三個女鬼。”胖子答道。當年二人偷了八部金身,又想往幽州尋虎皮天蟬,途中遇到了一處鬼屋,二人膽怯,放火壯膽,被兩個年輕女鬼拿住,交由另外一個女鬼問罪,那時二人修爲低劣,爲了拒敵曾脫褲子撒尿,搞的好不丟人。
“那兩個年輕的確是女鬼,但那個中年婦人不是鬼。”南風說道,當年他曾經以靈蓮子的法印攻那婦人,後者不但毫不懼怕,在拿了法印之後還知道靈蓮子已經死了。
“就算不是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胖子說道,當時二人被擒拿過去,那婦人正在做那霪邪之事,二人都親眼看到了。
“你聽我說完,別打岔,”南風說道,“此人來自陰間卻不怕法印,想必是陰官之屬,事後我曾問過那兩個侍女,據她們所說那婦人乃是受命自那裡駐守,那三人自榆林山駐守了多久我不曾問過,但根據她們的言行不難發現他們還陽時日已經不短了。”
“她們跟這個道士有啥……好好好,你接着說。”
南風繼續說道,“倘若高平生的前世真是這個道人,那他就不是仙人,死後只能是陰魂,陰魂自然居於陰間,但此人終究不是尋常鬼魂,在陰間可能有官職在身,有長久居留陰間的可能。另外,此人與大眼睛同年轉世,故此我懷疑高平生和榆林山的那個婦人是同一種情況,都是受人指派還陽,來做某一件事情的。”
“這倆人都不是什麼好鳥兒,肯定不跟大眼睛一夥兒,別傷腦筋了,直接打殺了。”胖子說道。
“你怎麼就知道他們不是受大眼睛指派?”南風無奈搖頭,“幸虧你沒有任職大理寺。”
“你啥意思?”胖子也不傻,聽出南風在諷刺他。
南風沒理他。
二人所說之事諸葛嬋娟不都明白,疑惑問道,“大眼睛是哪個?”
胖子現世現報,指着南風就嚷,“他的老相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