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自然認得貓頭鷹,但她卻很難相信巨雕能孵出貓頭鷹來,可事實也由不得她不信,這毛茸茸圓滾滾的小東西長了一副貓一樣的臉孔,不是貓頭鷹還能是哪個。
“大妞兒怎麼能孵出貓頭鷹來?”十四滿心疑惑。
“那得問它自己。”南風哭笑不得,這巨雕長的翎明羽亮,好生威風,他本來滿心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一隻飛禽坐騎,現在看來這個願望是落空了,小東西個頭倒是有,可是長的實在是跟威風不沾邊兒。便是不威風也就罷了,能似十四的白鸞那般清秀飄逸也好,但小東西明顯也不屬此類,長大之後能不能幹活兒不知道,單看這身板兒就知道飯量不小。
“似大妞兒這般巨大的鷹鵰並不多見,它能找到雄鳥婚配已屬不易了。”十四笑道,且不管大妞兒孵出什麼,都是南風的,雛鳥是什麼樣子,是威風還是憨蠢,都與她無關。
“說的也是。”南風點頭,這小東西一出殼兒個頭就這麼大,長大之後負人飛行肯定沒什麼問題,但這小東西實在不夠威風,再者,以飛禽充當坐騎多以鶴,鸞爲主,騎大雕和老鷹的也有,但不多,還沒聽說有騎貓頭鷹的。
小傢伙是睜着眼的,見到對面樹上的二人也不害怕,衝着二人叫了兩聲,“咕咕咕~咕咕咕~”
聽得叫聲,南風又嘆了口氣,長的不威風,叫聲也不威風,巨雕的唳叫驚人心神,但這傢伙的叫聲一點也不嚇人,不知道的還以爲來了只鴿子。
“我回去拿筐。”十四說道。
“拿筐幹嘛?”南風問道。
“得早些帶走,時間久了,它認了娘,就養不熟了。”十四輕身落地。
南風本想出言阻止,猶豫過後又沒有開腔,正所謂聊勝於無,貓頭鷹也是鷹,要飯的就別嫌窩頭涼了。
小傢伙對南風很是好奇,看着他衝他咕咕叫。
南風衝它擺手打招呼。
小傢伙不明所以,有點驚怯,轉身鑽進巨雕身下,露了個屁股在外頭。
南風吆喝了幾聲,小傢伙也不回頭,無奈之下攀着樹杈下到地面,自地上坐着,等十四回來。
不多時,十四回返,拿了一個揹筐回來,還有一塊兒麻布和一段兒麻繩。
“一會兒我引走大妞兒,你上去背了幼鳥快些走。”十四遞了根細麻繩過來。
南風接過麻繩,問道,“這個做什麼用?”
“得把幼鳥的嘴捆上,不然它叫,大妞就會循着叫聲找過去。”十四說道。
“這麼小就讓它離娘,是不是早了點兒?”南風有些於心不忍。
聽南風這般說,十四有些意外,看了南風一眼,“飛禽都是這麼得來的,大了就養不熟了。”
見南風還在猶豫,十四又道,“這種飛禽長的都快,個把月就能飛翔,屆時大鳥兒就會把它們攆走,它自己漂泊在外,捕不到吃的,日子會很難過。”
“最晚什麼時候帶走,不耽擱日後馴養?”南風問道。
“越早越好,最晚不能超過三天。”十四說道。
“那就再等三天。”南風說道。
十四不明所以,以爲南風有婦人之仁,不滿皺眉,放下揹筐轉身就走,“好生婆媽,隨你吧。”
南風坐在樹下,仰望樹上的鳥巢,他不忍心帶走雛鳥確有仁慈之心,但主要還是以人推己,想到自己的身世,當年究竟出於什麼原因,父母將自己棄之破廟,這些年偷摸乞討,過的好生悲苦,受了多少罵,捱了多少打,自己都記不清了。
中午時分,十四前來送飯,見南風還坐在原地,也不與他說話,放下食物轉身就走。
待得傍晚時分,十四又來了,南風還坐在原地,那碗飯也沒動。
“你沒事吧?”十四問道。
南風本想搖頭,但唯恐自己的舉動令十四因憐生愛,便擡頭衝她齜牙一笑,“沒事兒呀。”
蠻女的心思不似漢女那般細膩,見南風這般,便不多想,“也別等三天了,早晚都得出窩兒,快揹走吧。”
“好。”南風直身站起。
待得南風準備妥當,十四出聲呼喚大妞兒,大妞兒聽得她的召喚只是叫喚了兩聲,並未離巢。
十四見狀閉眼擡手,口中唸唸有詞。
南風雖然聽不懂十四唸的什麼,卻注意到十四的雙手十指在快速掐捏,其情形與道人作法時掐捏指訣極爲相似。
十四的舉動間接驗證了他之前的猜測,花刺兒等人所用的御獸之術極有可能是由那片龜甲天書衍生而來。
片刻過後,巨雕唳叫一聲振翅離巢,十四踏地拔高,自樹幹上連番借力上得雕背,呼喝了一聲蠻語,巨雕振翅西去。
南風看的仔細,十四念罷咒語之後,巨雕便進入一種失神狀態,無有自主神識,全憑施法者指揮駕馭。
機不可失,南風也顧不得多想,攀爬上樹。
此時那小傢伙還不知道啄人,見南風靠近,咕咕亂叫,四處亂拱尋找庇護。
南風狠下心腸,伸手將其抱住,拿了麻繩捆嘴。
反抗自是難免,南風也不管它,捆了嘴往揹筐一放,遮上麻布,攀爬下樹。
下得樹,便往山下跑,小傢伙不老實,在筐裡亂動。
一口氣跑到山下,進得廂房,點上油燈,將小傢伙自筐裡拿了出來。
小傢伙受驚不小,瑟瑟發抖,若不是捆了嘴,定會胡亂叫嚷。
南風也不敢給它鬆綁,只能抱它在懷,撫摸安撫。
此時得到飛禽爲坐騎的喜悅已經被仁慈之心沖淡,馴獸之事太過殘忍,沒有鐵石心腸是做不得的。
沒過多久,十四回來了。
“大妞兒怎麼樣了?”南風問道。
十四聞聲皺眉,原本還因爲南風聰明對他有些許好感,而今見他如此糾結扭捏,便對他心生厭煩,沒好氣兒的說道,“你若不要就送它回去,我們送別人。”
見南風不接話,又道,“別急着給它鬆開。”
十四言罷,轉身離去,留南風一人抱着小東西在牆角坐着。
南風本以爲巨雕會在外面鳴叫呼喚,未曾想等了良久也不見動靜,也不知十四用了什麼法子,巨雕竟然不曾尋子。
雖然沒有養過飛禽,但南風兒時養過小狗,知道當務之急是給小傢伙起個名字,叫它什麼好呢?
起名字是有學問的,可不能像花刺兒那般給巨雕起那麼個俗氣的名字,得起個有深意的,還得順口才行。
南風是道士,率先想到五行太極,但思慮再三感覺不太合適,便換了想法,自小傢伙自身着手。
小傢伙像它老爹的地方多,像它老孃的地方少,個頭再大也是一隻貓頭鷹,貓頭鷹又叫夜貓子,也叫夜梟,夜梟倒是有點味道,但總不能喊它夜梟,梟不是什麼好字兒,不能用。
貓頭鷹都是晚上出來的,夜字可以用,但夜字在前,後面不太好接續,把夜放後面,夜與爺同音,他們兄弟七人,小傢伙既然跟了他,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兒,得拿它當親人待,老八,八爺!
嗯,這個名字不錯,霸氣,不會被人小瞧了。
不過八爺八爺的喊了兩聲,南風就沒喊了,眼下還不知道小傢伙是公是母,要是母的,就不能喊八爺了。
母的就得起個秀氣點兒的名字,貓頭鷹爲世人所不喜,原因是這種鳥兒不吉利,通常跟鬼魅聯繫到一起,要是母的,就叫它魅兒。
南風心軟,不捨得一直綁着它,待它睡着,便輕輕給它鬆了綁。
一鬆綁,小傢伙醒了,張嘴就叫,嚇的南風急忙捂住了它的嘴。
捂緊了怕它疼,捂鬆了怕它叫,力度可不好拿捏。
白天沒解手,下半夜急着撒尿,小心翼翼的將小傢伙放下,躡手躡手的出去解手,也不敢走遠,就在門口。
尿到一半,小傢伙叫了,南風嚇的提起褲子就往回跑,誰撒尿也不能說停就停,總要漏上一些,搞的好不狼狽。
強打精神撐到五更,南風耐受不住了,昏昏睡覺。
沒睡不久,小傢伙醒了,又叫。
南風乍然驚醒,急忙伸手捂嘴。
如此這般折騰了一夜,筋疲力盡,苦不堪言。
天亮之後,十四來給他送飯,“你怎麼給它解開了?”
“怕憋死。”南風無精打采。
“我們的坐騎都是這般馴養的,也沒見憋死。”十四過來要給小傢伙捆繩索。
南風見狀急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還是捂着吧。”
十四瞅了南風一眼,放下早飯,轉身欲行。
“別忙走,幫我看看是公是母?”南風喊住了十四。
“公的。”十四也不回頭,她常年跟鳥獸打交道,看過一眼就能分辨公母。
“是不是該餵了?”南風追問。
“前三天不用餵食,餵了它也不吃。”十四說道。
“三天不喂?會不會餓死?”南風又問。
“哪那麼嬌貴。”十四出門而去。
南風心裡不踏實,抱着八爺追到門口,“水也不用喂嗎?”
十四也不理他,自顧去了。
唯恐被巨雕看到,南風急忙抱着八爺退了回來。
八爺嗜睡,本來正在睡覺,被南風顛醒,睜眼看他。
南風也在看它,“我這純粹是找罪受啊,老婆還沒娶就先當上爹了。”
“咕咕咕……”
“別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