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昏迷了許久,神志本就不甚清醒,聽得胖子言語,思緒更加混亂,他感覺作法請神就發生在片刻之前,但胖子也沒有騙他的必要,二人目前所在的山洞也清楚的表明胖子說的是實情。
“三個月?”南風喃喃自語,三個月雖然不長,卻也着實不短,看胖子的情形,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應該發生了很多事情。
“對呀,我都想好了,等你一百天,如果到時候你還不醒,我就把你埋了。”胖子言語之中透着歡喜。
南風無心與胖子說笑,他此時極度虛弱,說話很是艱難,但他急於知道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便硬撐着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咱們怎麼會在這裡?”
胖子乾笑了兩聲,笑中帶着苦澀,“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你先躺着,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胖子說完,起身離去。
南風掙扎翻身,打量山洞情形,二人所在的這處山洞很小,不過十幾步見方,靠近洞口的區域有處火坑,火坑裡燒着篝火,篝火上面吊着一個罐子,火坑周圍是一些破舊的生活器皿,看這洞內情形,胖子已經在此處滯留了不短的時間。
胖子此時正用棍子攪和吊在火上的那個罐子,老白蹲在旁邊看他忙活。
雖然很是虛弱,南風卻並無睡意,想要說話又缺乏力氣,只能眯着眼睛,看胖子在火坑旁忙碌。
胖子不時會拿起棍子,察看棍子上沾附的黑色濃汁,那濃汁也不知是什麼事物,烏漆墨黑,很是粘稠。
不多時,胖子將那口罐子自火上取了下來,歪頭髮現南風正在看他,便拎着罐子走了過來,“來,嚐嚐。”
“這是什麼?”南風有氣無力。
“黑米粥。”胖子笑道。
“這不是黑米。”南風疑惑的端詳着罐子,這罐子裡的東西有股土腥氣,不似米粥。
“還行,沒睡傻。”胖子將罐子放到一旁,“這是染布的染料。”
胖子說完,自牆角拿起一個陶甕,自其中倒了些粗糙粟米出來,用另外一隻瓦罐燉煮米粥。
南風很想說話,但他此時當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需要喘息很久才能說上一句,想問的事情太多,只能先挑最重要的事情問,“在我暈過去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唉。”胖子長喘了一口粗氣,“發生的事兒多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南風無力接話,好在胖子也沒指望他接話,嘆氣過後將這三個月內發生的事情講說了出來,胖子不善表述,說的不甚明瞭,有時還會顛三倒四,好在南風早已熟悉了他的講述習慣,倒也聽的明白。
在他暈死過後之後,熊霸降下天雷,擊殺了那個現出原形的狼妖,天雷一共兩道,第一道打了個斷氣挺屍,第二道打了個粉身碎骨。熊霸擊殺狼妖之後,隨普化天尊回返天庭。
胖子並不擅長善後,便向天尋子求計,問過幾聲,天尋子只是閉嘴不答,就在胖子疑惑不解之時,天尋子噴出一口鮮血,癱軟倒地。
胖子慌了神,便召喚縣丞崔振和縣尉張忠,未曾想這二人竟然都在先前的爭鬥中丟了性命。
無人輔弼幫襯,胖子只能自己處理,好的扶着傷的,活着擡着死的,慘淡收兵。
先前一役,參戰兵卒和鄉勇近千人,死了八十多,傷了好幾百,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總得善後,胖子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重恤苦主,也就是給死傷之人的親人大量銀兩。
胖子這麼做也的確達到了預期效果,沒有人與他哭鬧爲難,都說人命無價,其實人命還是有價的,一千兩白銀就能令悲傷的家屬認命,一百兩白銀也足夠受傷的那些兵卒養傷。
只此一舉,就將南風辛苦積攢的縣庫存餘盡數掏空,俗話說財去人安樂,但有時候財去了,人也不安樂,這事兒雖然下面不追究,上面卻聽到風聲派人下來追查。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動靜肯定很大,很難捂得住,沒過多久郡府就派人下來調查此事,而郡府派來的竟然是個清官,不受賄賂,將事情查實之後就回去覆命去了。
這件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再回過頭說那破廟,胖子雖然不很機靈,卻也並不愚蠢,他沒有移動那座銅鐘,而是派人用廢墟的土石磚瓦將其掩埋了起來,那些石像過於巨大,不好處理,只能留在原處。
他當初雖然沒跟胖子說明那破廟的真實情況,胖子仍然多了個心眼兒,帶回了其中一隻銅鼎。回來之後將銅鼎打開,請天尋子將裡面的東西挪到了一塊玉璧上。
這是胖子自己的說法,可信度不高,真相很可能是帶回銅鼎這個主意出自天尋子,天尋子知道此事關係重大,但他又無力留存韓信的三魂七魄,只能封印其中之一,爲二人留下後路,以策萬全。
天尋子當日之舉爲其自身帶來了很大傷害,回去之後臥牀數日,等胖子再次見到天尋子時,發現天尋子蒼老了很多,頭髮竟然全白了。
再說那郡府派來調查此事的官員,那官員去過破廟廢墟,也見過縣衙裡的那隻銅鼎,當日發生的事情連帶破廟的情況,現在想必已經上報郡府乃至朝廷了。
行賄不成,胖子就知道事情要糟,盂縣不能待了,得跑。
但他還在炕上躺着,也不能說走就走,回來之後他一直昏迷不醒,胖子請了好多大夫,診斷的結果都是氣血反衝,淤堵心竅,但湯藥灌下了不少,他就是不醒。
天尋子轉移韓信魂魄是在回來數日之後,由兩個師侄擡着來的,胖子又請天尋子給他診治,天尋子沒說問題出在哪兒,也沒說怎麼治,只說以人蔘湯吊命,百日之內若是不醒,就永遠不會醒了。
郡府派來的官員回去之後,胖子就開始準備逃亡,他這官身來歷不明,若是上頭追查下來,別說官身保不住,怕是還會有牢獄之災。
就在他備好車馬,收拾了細軟準備逃走之際,來了一夥人,把他堵在了縣衙。
來的並不是郡府的捕快衙役,而是墨門的人,來的目的跟之前一樣,索要公輸要術。
他處於昏迷之中,只能胖子應對,胖子不會扯謊,乾脆來個打死也不承認。但對方這次過來底氣很足,幾乎確定公輸要術就在他身上,原因也簡單,當日他使用九轉蓮花時有很多人在場,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就傳到了他們耳朵裡,那九轉蓮花尋常人是沒有的,只有侏儒身上帶有,他使用九轉蓮花就表明侏儒喪命他手,就算不是喪命他手,至少他也在侏儒死後搜過侏儒的身,因爲侏儒不可能主動將這種霸道的暗器送給別人。
好在底氣雖然足,卻沒有直接證據,墨門的那羣人雖然將他們堵在了縣衙,卻並沒有動刑逼問,態度還算和氣,好話說盡,只希望胖子能交出公輸要術。
胖子賴皮,賭咒發誓公輸要術不在二人手裡,實則胖子也的確沒有撒謊,那本公輸要術已經讓他送給元安寧了。
墨門衆人不信,滯留不去,還有人假借爲他診治搜過他的身。
墨門找上門的時候,郡府差官已經回去好幾天了,再不走,等郡府派人下來,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但胖子着急,墨門不着急,胖子越急着走,他們越以爲胖子是想避開他們,看的就越嚴實。
胖子雖然叫苦不迭,卻無計可施。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本來就是內憂外患,沒想到又出事兒了,墨門來的第二天晚上,一羣和尚找來了。
這羣和尚胖子還認識,都是佛光寺的高僧,連住持元空大師都親自來了。
胖子做賊心虛,見到這羣僧人,嚇的腿都軟了,元空等人提出請胖子回佛光寺掛單,胖子以爲對方要抓他回去問罪,自然不肯前去。
元空無奈,只得與胖子說了實話,原來前些時日米鋪店主發現的那個偷着給胖子畫像的僧人正是佛光寺的僧人,不過人家畫的不是胖子,而是那條白犬。
他們之所以派人前來描畫白犬,乃是因爲得到了消息,懷疑胖子是佛教高僧轉世,而他們消息的來源就是當日與他和天木老道一起前往山谷降妖的悟真和尚,當日悟真和尚就對白犬起了疑心,便將此事告知了佛光寺。
如果胖子真是佛教高僧轉世,就必須方丈親自過來迎請,如果不是,也不能讓方丈白跑一趟,於是佛光寺就派人先過來描畫,高僧轉世之後樣貌會有所變化,畫人沒什麼意義,但有靈通的僕從其樣貌是不會變的,經過衆多高僧共同辨識,確認白犬就是地藏王菩薩座下的諦聽神獸。
這地藏王菩薩乃佛教四聖菩薩之一,曾發大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有心嚐盡天下百種苦難,誓願超度地獄萬千陰魂,在元空等人看來,西域地藏王轉世中土,乃是爲了再世修行,證位之後入駐東方陰間。他們願意迎請胖子到佛光寺坐牀,舉全寺之力輔佐供養。
聽得元空言語,胖子自然喜不自勝,但同時又無比煩惱,因爲他不願被人當菩薩供起來,雖然他沒嘗過那滋味,卻知道肯定會很無聊。
不過最終胖子還是答應了佛光寺的邀請,原因也很簡單,他想盡快離開這裡,免得惹上官司。此外,也只有佛光寺才能將他們自墨門手裡救出去。
於是,胖子就帶着南風與元空等人上了路,墨門果然沒有與佛光寺爲難,要知道佛光寺乃中土四大名寺之一,墨門不想正面與他們爲敵。
在上路前夕,天木老道自南國回返,聽得消息,前來送行,暗中塞了封信給胖子,言之他若甦醒,就讓胖子把信交給他。
胖子本打算半道兒溜走,但佛光寺等人寸步不離,他一直尋不到機會。不過機會最終還是來了,行出五百里時,又來了一羣僧人,這羣僧人是寶生寺的高僧,寶生寺也是四大名寺之一,寺廟位於西魏,在他們看來,胖子是西魏人氏,佛光寺位於東魏,不宜迎請供養,應該由他們供養纔是。
寶生寺說遠近賓主,佛光寺說先來後到,爭執不下之際,胖子找到了機會,揹着他跑了出來,藏匿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