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幾聲厲喝下來,俱文珍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乖乖的到掖庭受罰去了。
吳月琳低耷着頭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噤若寒蟬。
李世民的臉色已經緩和了下來,伸手拉了一下吳月琳,輕聲說道:“月琳,來,坐到朕的膝上。”
吳月琳輕輕顫抖了一下,溫順坐到了李世民的腿上。
“嚇着你了麼?”李世民輕撫着她的香肩,輕聲說道。
“沒……沒有。”吳月琳搖了一下頭,尷尬的笑了笑。
李世民呵呵的笑了一笑,說道:“你不要怪朕。現在朕是帝王了,一些言行舉止,是要更注意一些的。以前我們在漢王府裡,一團和氣相處得很隨意,那是因爲當時我們只是一個小家,沒有誰會管到我們家裡來。現在不同了。朕坐擁了江山,管束百官和萬民。同時,也會受到百官和萬民的監督。所以,我們的言行舉止,要更加註意一些。俱文珍私自向你回報朝廷上的政議,就是壞了規矩。這樣的苗頭,朕一定要趁早將它打殺下去。不然,姑息下來還不知道演變成什麼樣子。近些年來,大唐宮廷之內宦官亂權干政的事情屢見不鮮,可是朕卻不願意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朕的身上。你明白朕的意思麼?”吳月琳也是冰雪聰明的人,眨了幾下眼睛,臉上終於露出了釋然的微笑:“臣妾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李世民笑了一笑,說道,“自古道,疏不間親。我們是最親的親人,不能因爲外人的一些言辭,讓我們之間生出隔閡。今天的確是有大臣向朕進諫,說你生活奢侈。但算到底。這只是朕的家事。輪得到他俱文珍在那裡嚼舌頭麼?他不說,朕自然也會告訴你,沒必要隱瞞你什麼。他這樣私自向你回報消息,自做小人,你說他該不該打?”
“說來,臣妾也是有罪……”吳月琳細聲柔語的說道,“當時在漢王府裡時。俱文珍就時常在臣妾身邊伺候。大小的事情都交給他來辦,臣妾也是習慣了,入了皇宮也沒有改過來。今後,會注意地。臣妾就只安心的服侍陛下就行了,朝廷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是臣妾該過問的事情。”
李世民笑了起來:“沒有什麼該與不該。大唐的江山是朕的,你是朕的家人,要過問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過,大唐歷來有些反感女流乾政,尤其是出了一個則天聖後以後。所以。朕也不願意和那些仕大夫們因爲這種事情去鬧彆扭、鬥嘴皮子。其實朕對這種事情,反道是不怎麼在乎。當時在西川時,墨衣和武琦雲還不是被朕當成將軍和幕僚來用麼?而且她們還立下了大功。女人也是人。只要有才華,一樣可以發揮作用。說起來,你和墨衣纔是朕最親近地人。有些事情朕無法決定了來問一問你們的意見,也是無可厚非的。只不過,你們不要太過積極的拋頭露面,去主動干涉朝堂上的事情就行了。順其自然,明白麼?該知道地,朕自然都會告訴你們。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去主動打聽、探問。”
“順其自然……臣妾明白了。”吳月琳笑得更坦然了。她輕輕搭上李世民的肩頭,在他耳邊細聲道,“陛下連日勞累,今日就在臣妾這裡休息半日吧?陛下可是有好幾天沒有寵幸臣妾了……”
“哦?呵呵!”李世民哈哈的大笑起來,“最近忙於登基和歡慶。倒是把朕的愛妃冷落了。不過今天下午朕約了宰相們在弘文館議事,不能不去呀。晚上。朕再到兩儀殿來陪你。”
“嗯,多謝陛下……”吳月琳臉兒紅撲撲地,將頭帖在了李世民的胸口。
午時二刻,李世民如時出現在了弘文殿。李晟和陸贄帶着一些官員,正在處理公務。李世民進了御書房,批閱奏摺。俱文珍苦着一張臉,在一旁磨墨伺候。
李世民看到俱文珍這副樣子,着實想笑,說道:“怎麼了,大總管。被打疼了麼?”
俱文珍一臉苦笑:“三十大板,每一板都落到了實在,可把小人打殘了。不過……小人自己也清楚,這一回的確是小人做錯事情,以後再也不敢了。”
“嗯,你明白就好。”李世民說道,“朕也不是有意要整治你。誰讓你頂着這個風頭幹出這樣地事情來呢?朕在登基之前就提醒過你,朕的身邊是絕對不容許出現竇文場、霍仙鳴之類的宦官。看來你記性不是太好,所以朕這一次就着重的提醒你一下。希望你以後,好自爲之。”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俱文珍摸了摸快要被打得開花的屁股,強擠出笑容來。
李世民笑道:“行了,你下去敷藥歇着吧,別在這裡逞能了。朕用完墨了,稍後要與宰相們議事。”
“多謝陛下……”俱文珍跪倒下來磕了幾個頭,感恩戴德的退了下去。李世民看着俱文珍有些瘸拐的樣子,不由得暗自笑道:掖庭裡那麼多宮女宦官,朕哪裡有空閒去一一管束?這一次把大總管俱文珍打了一頓,我看誰還敢亂來。要整頓大唐的風氣,就要先把朕身邊地這些人給先整治好。
過了一會兒,陸贄進來求見,手裡拿着一本摺子。
“敬輿,有事麼?”李世民看着陸贄,發現他神色比較凝重,看似有是重要的事情。
“陛下,微臣這裡有一份疏議,不知道應不應當呈上。”陸贄說道。
“既然是你的疏議,就沒有不呈上的道理。拿來給朕。”陸贄呈上了摺子,李世民翻看看了一眼,眉頭就鎖了起來。
“陛下……微臣這份疏議,是不是太過自做小人?”陸贄試探的問。
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將摺子折起來放到一邊,說道:“身爲諫議大夫,這是你地職責所在。朕很高興你能想到這些。或許這些事情許多人都想到了。可是真正提出來的,卻只有你陸贄一人。”
陸贄不動聲色地說道:“那陛下……也想到了這些嗎?”
“非但是想到,而且是一直都有些擔憂。”李世民說道,“你說得對。朕雖然是登基了,而且在長安的地位穩如磐石。但是,在大唐其他地一些地方,那些仕族豪門卻未必就對朕服服帖帖了。人心難收。人心難伏,這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除了關內、西川這些地方,朕對其他的地域都沒有什麼控制力。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人心不服。朕是用的非常手段登上的帝位,那些地方的仕族豪紳們。難免會對朕頗有微辭,口服心不服。而且正如你所說,太上皇與前太子賢王,經營大唐多年,親信黨羽遍佈天下。朕趕走了他們自己登上皇位。也會讓他們心存芥蒂,甚至是有些怒怨。朕一直在想一個切實可行地辦法去撫慰那些太上皇和前東宮的舊臣。不知道敬輿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
陸贄拱手拜了一拜,微笑道:“陛下不迴避這些問題。而且敢於直接面對並想着去解決,就已經是成功了一半。微臣以爲,解鈴還需繫鈴人。要想收服太上皇與前東宮的舊臣,讓天下歸心……唯有讓太上皇或是賢王出面。沒有比他們更好的說客了。”
李世民眉頭微微一皺,定定地看着陸贄,也不答話。陸贄仰起頭來迎上皇帝的眼光,並不退縮,反而談笑自若的道:“陛下莫非有些不放心?讓太上皇與賢王出面去招撫他們的舊臣。的確是很有風險。所以微臣剛剛說了,這份疏議,微臣不知道應不應當呈上來。”
“天下歸心……”李世民微微地點頭,喃喃自語道,“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唐的天下有那麼多地門閥仕族。如果沒有一個很有力的辦法,短時間內的確是難以讓他們都對朕俯首帖耳。你說的這個法子。還是可行的。不過……太上皇退居大明宮養病,賢王遠在西蜀幽居。朕怎麼好去勞動他們二人?”
陸贄呵呵的笑了起來,說道:“如果太上皇和賢王都不好出面,那隻好退而求其次。讓太上皇與東宮舊臣當中的最爲得力和有聲望的人,出面招撫。”
“言之有理。”李世民微微一笑,“那麼,這個人選也就非你莫屬了。”
“微臣倒是願意接下這個差事。只是不知道,陛下和陛下身邊地大臣們,能不能放心?”陸贄平靜的說道,“微臣是前太子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太上皇比較信任的宰相。陛下就不擔心,微臣到了地方,會鼓動那些仕族豪門朕合起來反抗陛下、復僻舊帝嗎?”
李世民微眯着眼睛盯着陸贄,緩緩的站起身來。片刻後,他搖了搖頭,說道:“你,陸敬輿,不會幹這樣地事情的。”
“爲什麼?”陸贄露出了一絲冷笑。
李世民揚嘴一笑:“因爲你不僅僅是太上皇和東宮舊臣,也是社稷之臣。你忠於太上皇忠於前太子,更忠於大唐地社稷和天下。朕不相信,你會幹出那些爲禍社稷的事情來。所以,朕可以放心大膽的放你出去,招撫太上皇與東宮舊臣。沒有人比你更加合適。”
陸贄的臉色微變,凝神一怔,有些呆呆的看着李世民:“陛下……當真信得過陸贄?”
李世民微微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以爲朕敢啓用你陸贄當宰相,當真只是爲了照顧太上皇和前太子的情面、穩定長安官將們的心嗎?朕看中的是你的忠誠、正直和才華。你敢於給朕上這道疏議,也更加證實了你的坦承和磊落。給朕說說,你如果要離京招撫,最先到哪裡?”
“幷州,太原。”陸贄簡短的說出了四個字。
“很好。朕也很想你先去北都。河北現在局勢動盪,有你這個招撫使去一趟,朕也才能安心。”李世民說道,“事不宜遲,你馬上動身。朕即刻下旨,加封你爲監察御史、河北道巡察使,代朕巡牧幷州。賜尚方寶劍,所到之處,如朕親臨。另外,王丕和王叔文這兩個人,你也一併帶去。朕派飛龍騎將軍薛平,率二百飛龍騎衛士當你們的欽差衛隊。”
陸贄周身一顫,怔怔的看了李世民半晌,雙膝一彎拜倒下來,大聲說道:“微臣遵旨!謝陛下隆恩!”
李世民面帶微笑,心中暗道:陸贄,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天下歸心……這比獲得千軍萬馬還要重要。我在關內帝都這一帶的地位固然是無可動搖,可是天下仕族豪門的擁戴,也是必不可少的。就看你的了,陸贄。
陸贄走後,李晟進到了御書房。他猶豫了一下,對皇帝說道:“陛下……準了陸贄的疏議?”
“嗯,準了。”李世民微微一笑,說道,“這件事情,陸贄先和你商議過了?”
“是的。”李晟也不否認,說道,“微臣當時也有些猶豫。讓太上皇和賢王出面,這肯定是不現實的。到頭來,陛下肯定會讓陸贄出面去辦這件差事。可是陸贄……他可是太上皇和前太子的親密心腹,一直對他們二人忠心耿耿。微臣是有些擔心,陸贄到了地方,會不會真的去爲陛下辦事。”
“放心吧,他會的。”李世民十分肯定的微笑,說道,“陸贄是忠臣,是賢才。他忠於太上皇和前太子,可是更忠於大唐的天下。他這樣的人才,知道什麼事情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
“那就好……”李晟吁了一口氣,轉口說道,“陛下,閣部剛剛收到河北傳來的奏摺。馬燧那邊,有重要消息傳來了。”
“哦?快拿來給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