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一戰,其戰果可以用輝煌來形容。漢王麾下的二萬主力大軍,居然以不到一千人的損耗(這其中還包括受傷的),擊斃吐蕃大軍二萬餘人,俘虜數千。配合作戰的李晟雖然殺敵不多,但他完成了此戰最重要的兩個步驟:攻陷岐山、收復鳳翔。吐蕃人看似強大的數萬大軍,瞬間土崩瓦解,狼狽逃出了鳳翔府境內。
漢王、李晟、渾,這一夥戰場老友,終於又碰頭到一起了。三人歡喜的聚到了一起,開起了慶功大宴。鳳翔府的百姓們載歌載舞,歡慶勝利。一時間萬人空巷,熱鬧非凡。
入夜之後,一切都沉寂了下來。鳳翔府城防又換成了大唐的旗幟,各部人馬巡崗戒嚴,按部就班。
李世民走到了城頭之上,朝西北方向遠眺。星月之下茫茫夜色中,只能隱約看到遠處的高山,與一望無際的黃土地。
可往這個方向而去,就是大唐的隴右、河西的萬里江山,至今淪落在吐蕃人的手中。曾幾何時,這裡就是大唐最好的馬場、最繁榮的商道。李世民不由得想起了讓自己又愛又恨的侯君集。正是這個沙場宿將,遠涉戈壁千里襲高昌,從此讓大唐奠定了在西域的霸主地位。可現如今,這些功勳都因爲自己的不孝子孫們,化作了烏有。隴右與河西的喪失,使得大唐徹底失去了對西域統治能力。且不說馬場與諸國供賦的損失,就是絲綢之路上的商旅,也從此絕塵。這對大唐來說,都是根本利益上的喪失。
貞觀盛世,諸國拱伏萬邦來朝;可現如今,自己的領土都淪入敵手。
李世民想到這些,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他身後的李晟略感驚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殿下。鳳翔大捷,本該高興纔是,爲何……”
李世民苦笑:“可是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隴右與河西,這些本是我大唐的領土,現如今都淪落在吐蕃人地手裡。雖說收復了鳳翔,可我們卻又在能到此止步。充當固步自封的看門狗了。哎,國力不濟啊!說實話,我真想率領這一支虎狼之師,向進挺進收復河西、隴右的失地。可我自己心裡也清楚,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且不說二三萬人馬成不了大事。深入敵後之後,就連補給都是大問題。守在城裡,尚可保證有口飯吃;出擊在外,以我大唐目前的國力,根本無法保證供給。”
李晟贊同的說道:“殿下言之有理。末將又何嘗不想奮餘威而掃蕩隴右、河西。光復我大好河山。可惜啊,現在真的是隻能想一想。實話實說,雖然我們這一次打贏了這一場局部的戰役。可吐蕃目前地軍事力量,遠比我大唐要強多了。自從安史之亂後,我大唐一落千丈日漸衰微,可吐蕃盤踞於高原安心發展,實力已非昔日可比。末將在隴右這一帶呆的時間比較長,少壯之時就在這裡從軍。這幾十年來,幾乎是眼睜睜的看着吐蕃一天天壯大,而我大唐一天天衰敗。,吐蕃贊普赤松德贊。的確是個不世的梟雄。”
李世民挑起嘴角,輕輕地冷笑起來。
李晟查顏觀色,說道:“殿下少年英雄,地也不輸他赤松德贊。我大唐有了漢王,從此也無懼他赤松德讚了。”
李世民搖頭苦笑:“我一個無權無勢的親王。能做什麼?罷了,不扯這些沒用的東西了。在朝廷另有旨意下達之前。我們還是分撥好兵馬,守好鳳翔與涇原吧。良器,你明天整頓好兵馬,回涇原吧。那邊也不能有失。另外,給朔方李懷光遞封信去,一來表達我的慰問之情,二來奉勸他緊守靈州。靈州這塊地方,向來就是吐蕃尋求的一個重要突破口。鳳翔有失,難保他們不會狗急跳牆去攻打靈州。”
李晟拱手說道:“殿下放心,這些瑣事就讓末將去辦吧。李懷光沙場老將,人雖然有些粗莽,但用兵向來卻是謹慎用度地。朔方有他,應該可以確保無虞。只是殿下……莫非就從此羈絆於鳳翔彈丸之地麼?”
李世民微微一驚,說道:“那按良器的意思,我該去哪裡?莫非又回那長安麼?”
李晟微微笑了一笑:“殿下可曾記得,昔日我等三人辭別殿下時,說的那番話麼?長安是非之地,絕非殿下施展報負地用武之地。現如今吐蕃敗出鳳翔,勢必強力攻打劍南道一帶。趁我大唐恢復對劍南道的控制之前,拼死劫掠好處。這個時候,不正是邊疆缺人麼?劍南一帶,富庶平安,歷來習慣以天險禦敵。說實話,那裡的兵馬雖然不少,但戰鬥力遠非我們西北一帶的兵馬可比。而且,蜀中向來缺乏名帥坐鎮、良將殺敵,這才讓吐蕃時時想着傾略我大唐劍南的兩川之地。如果殿下向皇帝請旨,率軍前往劍南的話……”
李世民眼睛一亮看着李晟:“如何?”
李晟神秘一笑:“陛下必當應允。”
李世民心照不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會這麼順利麼?眼下劍南道諸多軍鎮中,又沒有空缺。”
“有。”出乎李世民的預料之外,李晟十分肯定地說出了這個字。
李世民略感驚喜的說道:“哪裡?”李晟微笑說道:“殿下認得韋皋韋城武麼?”
李世民疑惑的搖了搖頭。
李晟說道:“此人曾是前鳳翔節度使張鎰麾下的營田判官。涇師之變後,授隴州刺史之職。也曾起兵前往奉天靖難。當時末將與殿下在奉天抗擊頑敵的時候,他正在涇原一帶平叛,因此立下了大功。此人與末將是舊交,數日前我還見過他,他告訴我,皇帝準備授他劍南西川節度使之職。”
李世民頗感驚異地說道:“這麼說來,劍南西川節度,將會有空缺?”
“正是。”李晟笑了起來。說道,“並非是李晟賣友求榮,實在是殿下,比他韋皋更適合擔任此職。末將不知道那裡爲何空出了節度使之職。只是……既然有空缺,殿下也正好下手。時不我待,殿下要趕緊纔是。”
李世民頗感驚喜的點了點頭。說道:“那韋皋此人,你以爲如何?”
李晟說道:“此人年方四十。正當壯年。辭文華麗蓋於一時,也頗有些才名。蜀中有傳聞說,他是諸葛武侯轉世。他降生地那一日,有一相貌奇醜的番僧不請自來的慶賀。番僧對當時還是嬰兒的韋皋說道別久無恙乎?,剛剛滿月地韋皋居然放聲大笑。番僧於是說。此人是諸葛武侯轉世,要鎮守蜀中二十年,保蜀地一方安寧。韋氏大感驚異,於是給韋皋起了表字武侯,後來才改成了城武。現如今。果然就驗了胡僧當日所言。朝廷真的要任命韋皋爲劍南西川節度使了。”
李世民呵呵的笑了起來,心裡暗自想道:哪裡會有這麼玄的事情,不過是他韋皋自己造勢罷了。就算他是諸葛武侯轉世。這回也得給我李世民讓讓路。不過,既然李晟都說他有些才華,倒不妨收羅於帳下來聽用。成都府是爲西川節度最重要的治所,就委屈他屈居府尹之職吧……不過,這暫時也只能是個構想。皇帝那邊,答不答應我去西川,還很難說呢。
過了一會兒,天色將晚。李世民與李晟且聊且走。準備各自回房歇息。二人的臨時居所離得較近,途經李晟院門時,李世民聽院中傳來一陣陣輕喝聲,似乎有人在練武。李世民有些好奇的走近看了看,月光之下。一名少年正在練習槍法。看那招式,還正是李藥師地槍法。
不等李世民發問。李晟說道:“犬子李,酷愛習武。自從末將把藥師槍法傳授給他以後,他就日夜操練不得停歇。這一次也隨末將出徵到了鳳翔府,上了一回陣仗。”哦?就是你以前跟我提起過的,你的二公子麼?”李世民頗感新奇走進了李晟的院中。只見星光之下,一個赤裸着上身的少年,將手中一條長槍舞得如同銀龍出海,威風八面。看他那樣子,年紀纔不過十三四歲,一條槍卻是使得極有火候了。
李世民看了一陣,忍不住誇讚起來:“好槍法!”
院中正在專心舞槍地李,這時纔回過神來,慌忙過來拜見父親。李晟忙道:“兒還不快給漢王見禮!”
李愕然一驚,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漢王,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愕然說道:“父親,漢王……怎麼如此年輕?”
李世民哈哈的笑了起來:“二公子,莫非以爲本王是個垂垂老者麼?”
“李不敢!”李彎腰下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拜見漢王殿下千歲!”
李世民看着這個少年,雖然還只有十三四歲,卻是生得虎背狼腰,高大威猛。凜然的身軀就如同鐵鑄一般。星月之下,漸身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噴發着一股勃勃生機。而且他長得頗有幾分英俊,處處透着李晟地影子。神態舉指,又是極爲謙恭低調,絲毫沒有少年人的那種輕狂與官宦子弟的囂張跋扈。
李世民頻頻點頭讚道:“真是虎父無犬子呀!良器,本王看得出來,令郎天縱其才勤奮向上,是個難得地人才,你可一定要悉心調教纔是。”
李拱手說道:“殿下太過謬讚。晚輩資質駑鈍,生恐辱沒了父親大人的英名。雖日夜習練,卻也始終難以達到父親境界的萬一。”
“哈哈,還挺會謙虛的!”李世民笑了起來,“你才什麼年紀,就想着超越你父親了?二公子,你好好努力。說不定哪一天,本王可就會要請你出手幫忙的時候。”
李少年老成的拱手一拜:“若是漢王驅使,萬死不辭!”
李晟滿意的摸着自己的長鬚,也呵呵地笑了起來:“罷了,你去吧,穿上衣服不要着涼。”李施了一禮,退了下去。
李世民看着李的背影,暗自滿意,說道:“良器,我曾聽聞,你家教極嚴。家裡的幾個兒子,孝名遠播。這很好啊,百行孝爲先麼。”
李晟微微笑道:“多謝殿下誇獎。末將這些年來,常年征戰在外,其實很少時間親自調教幾個犬子。只不過,二子李,跟在我身邊的時間相對要長一些。這一回我將他帶出陣來,也是想讓他早早厲煉一回。希望這小子今後,能成爲有用之才。”
李世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說道:“對了良器,我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李晟忙道:“殿下吩咐就是。”
李世民說道:“日前我去華原,收了一名小徒年方十歲,名叫房慈。此人居然是貞觀名相房玄齡的後代。現今父母雙亡,十分可憐。這孩子雖然天資一般,但有抱負、肯吃苦,短短地半年時間,居然將一身武藝也練得不錯了。本王是想讓他拜到你的門下,讓你來傳授他武藝韜略。”
“房玄齡地後人?”李晟略微一驚,然後爽快的說道,“既然是殿下舉薦,末將焉有不收之理?更何況還是忠良之後。犬子日夜習武,時常報怨無人與之對練。房慈若來,不正好與他是個對手麼?”
李世民呵呵的笑了起來:“那就這麼說定了!良器,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你可要把一身功夫傾囊相授,別藏着掖着啊!”
李晟也哈哈的大笑起來:“殿下連《藥師手札》這樣的至室都肯相贈,末將這點微末伎倆,又有何可藏的?殿下放心,末將一定將房慈視爲己出,悉心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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