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洛第一次發覺到大灰灰的重要性,至少,它還是一個看門狗。
自從住進了總督衙門後大灰灰就被安置在她的房門之外,每晚都會老實的睡在外面,乖得似通人性般。
雖然外面天寒地凍的,不過狗有長毛護體,自然不怕冷的。
大灰灰一雙深黑的眸子閉着,耳朵拉着,若大的身軀爬在房門之外的地面上,上面有特意放了一個棉的被子,它的主人還是比較體貼它這條狗的,所以大灰灰也特別聽主人的命令,老老實實的像個小戰士似的在這裡站崗放嗖。
當然,現在四下無人看守,它也會聰明的選擇爬在地上睡覺呢。
即使是眯着眼睛也能嗅到方面百步之內的腳步聲,並嗅到屬於陌生人的腳步聲,還有那盛氣凌人的殺氣。
大灰灰並沒有動彈,只是猛然睜大眸子朝一個方向一眼不眨的直視着,似要觀察是不是真的有陌生人靠近了。
果然,不出多時,黑暗之中一條黑暗已經朝這附近飛身而來。
來人那模樣瞧起來倒是有幾分的偷偷摸摸,明顯的不夠光明正大,一看就是個夜賊。
大灰灰立刻就來了精神,就見那條黑影已經尋了過來,企圖朝這邊靠近。
來者不善,這是大灰灰大腦裡的第一個訊號,出於本能,騰的就跳了起來,汪叫一聲就朝那人撲了過去。
夜空之中大灰灰的叫聲就顯得十二萬分的響亮了,那人許是沒有想到這裡竟然還有這麼一條大的蓄牲,來不及怔然,本能的飛身掠起,去躲這大灰灰的攻擊。
大灰灰的攻擊性的確是萬分的強悍,來人躲得迅速,身影像飛燕一般掠過,它也撲得高高的,張口就要往人腿上咬。
好一個訓練有素的大灰灰,它的存在自然是有存在的價值的。
來人自知不妙,此宜既然不能久留,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只是,大灰灰似乎是比較難纏的一條狗,見人撒腿就跑竟然一路就追了過去。
大灰灰終究是沒有翅膀的,又哪裡追得上身輕如燕可以行走如飛的黑衣人,到了最後只能心有不甘的仰望夜空,憤憤的汪叫幾聲。
早知道有這麼一條狗,就應該先把它給滅了,這樣也就不會驚動任何人了。
飛身出了總督衙門,來人心裡冷冷的想着。
真是一條罪該萬死的狗,竟然壞了人好事。
心有不甘,暗暗盤算着一會要找個機會把這礙事的死狗給宰了。
“既然來了何必又急着走。”閒閒的聲音由夜空裡傳來,直達耳中。
不知道什麼時候,衙門之外,幾米之處竟然站了一個人。
翩若謫仙的男子,在夜空裡看起來竟是妖嬈邪魅,遙不可及,只有那聲音還真實的存在,讓人相信這的確是一個人。
除了二皇子還有誰。
黑衣人冷冷的瞧了一眼來人,轉身就走,身影如梭,並不停留。
“真是無禮得很,怎麼可以不打聲招呼就走呢。”如天籟之音般的動聽的聲音卻已經夾雜了殺氣。
蹭的一聲,那人已經由身後飛身追了過來,速度絕不在這黑衣人之下。
竟然有如此的輕功,心裡一冷。
她的身邊什麼時候竟然有如此一個深高莫測的人了?
看來,真的是一個棘手的對手呢。
對她窮追不捨,在冷冷的夜空中,一個飛身便已經越過了她,擋在她的面前去了。
“這麼快就恢復了,蘇秀小姐,別來無恙呀。”
這人竟然知道她,而且一眼認出了她。
要知道,她並不認識他。
冷冷的把腦袋上的鬥蓬拉下,露出她清秀的臉龐。
“既然如此,閣下就出手吧。”沒有過多的言語,不過是證實她的身份。
既然已經被發現,便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反正,從來就沒有在乎過。
話落之間,腰際之間已經抖出一把軟劍,如靈蛇般直擊來人,自然是要把他殺之後快,方纔解這胸口悶氣。
“真是歹毒的劍。”二皇子輕飄飄的飛身避過,劍又如影隨形追擊而來。
二皇子並不直面迎擊,而是連連避過了數十劍。
十多劍都沒能傷他分毫,反而讓他輕飄飄的避開,西秀心裡微微一驚,冷聲喝道:“你究竟是誰?”能有這般身手的人並不多,可這人偏還是西洛的僕人,這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只不過是,東公子的一個僕人而已。”
西秀冷然,她當然不相信他不知道西洛真實的身份,要知道他要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叫得出來呢。
“閣下這樣的人才竟然甘心做一個女子的僕人,還真是屈才了你,可我瞧着,閣下可不只是僕人而已。”
“西秀小姐今晚是來取我家公子性命的吧?既然如此我若不代公子回敬點禮物就顯得失禮了。”那聲音依然動聽如斯,可出手卻忽然變得毒辣狠絕。
西秀手中的劍直直迎過刺去,對方雙掌合起夾住對方手中的軟劍,那劍忽然一個轉向,只能一聲慘呼,一切不過是瞬息之間,黑夜之中,一抹紅血亮起。
地上,一滴一滴的鮮血落下,滴在雪地之上。
那抹妖嬈,悽美。
在雪地之上,有條斷臂,似在輕輕觸動。
那景色,觸目驚心。
是西秀的斷臂。
一隻獨臂在風中顫抖,嬌弱身形也微微一起跟着抖起。
是難以置信。
疼痛漫延四肢。
“秀秀……”身後傳來一聲輕顫的叫聲。
是楚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來。
猛然,他飛奔着跑了過來。
看着她受傷的樣子,滿眼心痛,卻無法代她承受。
西洛緩緩擡眸,迎着楚公子心痛的眸子慘然一笑,道:“謝謝你這麼久對我的照顧。”
“你也看到了,我就是這樣的無藥可救,只要活着的一天,就沒有辦法忘記她所給我的傷害,現在,你也後悔帶我來了吧。”
“別說了,我們回去。”楚公子上前伸手就點住她正血流不止的胳膊上的幾處穴位,爲她止了血。
“別,別再同情我,我不需要。”西秀擡步就走,只是,才走了兩步,腳下一軟,整個人便又倒在雪地裡。
疑似,暈了過去。
“秀秀。”楚公子急忙來到她的身邊,伸手就抱起她。
轉身,瞧了一眼二皇子,冷冷的質問:“你有什麼資格來傷害她?”
“身爲東公子的僕人,當然要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任何威脅到東公子性命的人我都不會手軟的。”
楚公子微微抿脣,轉身就走。
是的,他知道,她在今天見過西洛出現後,會沉不住氣的。
所以,便悄悄跟來了。
沒想到,二皇子身手如此了得,讓他連阻止的機會也沒有,就眼睜睜的看着西秀被砍了一條手臂。
跑着西洛飛奔而去,她現在失了一條手臂,一定要趕緊給她把處口處理好。
若是感染了,事情就難處理了。
*
那廂,西洛的房間裡早已經亮了燈。
因爲大灰灰在外面忽然汪叫,就意識到可能是有事情發生了。
畢竟,都這個時辰了,如果不是有陌生人忽然出現了,大灰灰是不會亂叫的。
在這裡也住了一段時間了,對於這裡的人大灰灰基本是都熟悉的,對於熟悉的人它是沒有惡意的。
此時,沈越與西青也都第一時間趕到了她這裡。
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發生,本能的就會讓人想到是不是有人要朝她下手了。
幸虧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發生,大灰灰又安安靜靜的在門外趴着了。
二個人都出現在這裡了,卻惟獨不見二皇子的身影,沈越難免要說幾句風涼話:“你這僕人不盡職呢。”
“狗在外面狂叫,他竟然睡得像死豬。”雖然心裡明明已經知道他是西國的二皇子,但正因爲如此才又更巴不得他趕緊離開纔好。
西國的二皇子,怎麼可能會心懷好意呢。
“背後診斷人可不是身爲總督大人應該做的事情。”又是那閒閒的聲音,聽似好不在意別人的診斷,但話裡還不是含了譏諷。
二皇子回來了,提着一個長型的不大不小的箱子進來了。
“那是什麼?”西洛的眸子落在他手裡的箱子上。
“這是送給公子的禮物,公子要看嗎?”二皇子問。
“禮物?”西洛疑惑,三更半夜的送她禮物麼?
“是的,刺客留下的禮物。”二皇子說明。
“喔?那就瞧一瞧吧。”西洛輕描淡寫的應。
刺客能留下什麼禮物呢!
“公子可要做好準備了。”二皇子說,把箱子放在地上,打開。
禮物出現了,幾個人都朝箱子裡往了去,一驚。
畢竟是大夫,什麼樣的血腥沒有見過。
驚過之餘西洛還是淡淡的別開了眸子道:“噁心。”
“拿開。”血淋淋的一條手臂出現在她的面前,的確讓她覺得很噁心。
二皇子把箱子又合了上去,說:“這禮物是特意送給公子的,既然公子不喜歡,那就扔了。”
“誰的?”西洛忽然開口詢問。
“蘇秀小姐的。”二皇子如實而答,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果然,是她!
西洛微微抿脣,道:“那就送給大灰灰吧,獎勵它護院有功。”
“好,我代大灰灰謝過公子了。”二皇子應聲而退,提着箱子出去了。
沈越與西青面面相覷一眼,還真是夠邪惡的了。
很快,外面傳來大灰灰汪汪的叫聲。
二皇子的聲音傳來:“大灰灰,這是東公子送你的禮物,好好享受吧。”
汪的一聲,大灰灰跑開的聲音。
估計是叼着胳膊找地方用餐了。
“還真是噁心呢,以後我決不會再碰這隻狗。”沈越微微皺眉道。
西洛聞言哼笑,道:“抱謙,不小心噁心到表哥了,下次會注意揹着表哥。”
沈越嘴角微抽,真是拿她沒辦法。
誰讓那人一次次想要殺她呢。
只是,子肖他……
“既然沒事了,就早點歇息吧。”沈越忽然擡步往外走。
“青兒也下去休息吧。”西洛吩咐下去。
青兒應聲而下,走出去的時候二皇子人還站在門口,西青不由說句:“還真是惡趣味得很。”話畢揚長而去。
二皇子轉身,走進房內,道:“已經按您的吩咐賞給大灰灰了。”
“嗯,做得很好。”西洛淡淡的道。
其實,想這麼做很久了。
如今,終於有人爲自己這麼做了。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又豈能怪她心狠手辣呢。
冷冷的夜色,也忽然讓人覺得充滿了曖意。
原來,心境很重要。
夜色之中,那一片狼藉,一路血染。
一直延伸到一個精緻的院落裡,房中有燭光亮起。
忙碌的身影正在爲牀上的人處理着胳膊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牀上的人還在昏迷之中,似乎要就此長睡不醒。
忽然想起了什麼般,轉身就要朝外走去,卻在門外迎上了一抹頎長的身影。
“沈越?”微微驚訝,楚公子叫出。
的確是沈越來了,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在裡面忙着給傷者處理傷口,所以便沒有進來。
“嗯。”沈越淡淡的應句。
“走,給我把西洛叫過來。”楚公子拽着沈越就要走。
“做什麼?”沈越站着不動。
“以她的醫術一定可以把胳膊給截上去的。”所以他也要去尋那斷了的胳膊。
“她已經下令把胳膊賞給大灰灰了。”沈面無表情的道。
“什麼?”楚公子一時之間沒有明白大灰灰是什麼。
“大灰灰是她僕人的一條忠實的狗。”這會功夫怕早到了它的肚子裡了。
楚公子倒吸一口冷氣,道:“這個女人,真狠。”
“她若不狠,早就被她殺了。”沈越毫無感情的說。
的確,如此。
只是,想到西秀現在的情況,心裡還是難過。
“不是說好了,不會偏向她們任何一個,她們的事情由她們自己去解決嗎?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想爲她報仇嗎?”沈越淡淡的的詢問。
“沒有的事。”楚公子搖頭,又說:“只是爲她難過。”
“沒有想到,她會有如此悲慘的命運,本以爲她去了王府便會幸福,誰知道,去了王府不過是走向毀滅,早知道這樣子……”
“這是她的人生,她自己的選擇,與你沒有任何關係,還是說,你愛上了她?”沈越淡淡的聲音打斷他有些傷感的話,傷感的話裡帶着傷痛的表情。
楚公子微微一怔,隨之笑然,搖頭。
愛上與否,已經不重要不是麼。
她早就有了選擇,而他亦不會左右她的人生。
心裡輕嘆,擡步緩緩走了出去。
一片雪景,地上還有映着的血光。
失去一條胳膊的她,是否會更加的自暴自棄。
又或者,變本加厲呢!
正如她自己所說的,早已經無藥可救了。
而他,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救贖她的早已經淪落在憎恨之中的心呢。
沈越跟着他的腳步走了出去,道:“我開始有些爲浩瀚王擔憂了,這個西國二皇子對西洛很用心呢。”
楚公子聞言不以爲然的道:“既然她喜歡上浩瀚王這樣的男人,就絕不會喜歡上這個西國二皇子這樣的男人,不管他有多用心!”
“喔?何以見得?”沈越疑惑。
“那個傢伙,看着挺溫柔挺有情的是吧,其實,這樣的人往往是最無情的,西洛是個聰明的女子,又豈會輕易淪陷到別人的溫柔陷阱裡,不然,她當初也就不會愛上浩瀚王這樣冰一樣的男人了。”
“是嘛,你倒是很會分析人性呢,那就拭目以待吧。”沈越淡淡的道。
“但願西洛到那時能夠狠狠的甩了他,讓他痛苦一生去。”楚公子忽然就狠聲道。
沈越無聲的哼笑。
他也但願,這樣隱瞞着浩瀚王,最後被他知道後不會氣得要與他們絕交呢。
可是,爲了成全西洛對南宮離的怨氣,只好幫着她隱瞞了。
在一個天亮之時,一切萬物又歸於白晝。
總督衙門前,已經停了一輛高級的馬車,是屬於楚王府的馬車。
親自來總督府上邀請西洛去楚府的人是楚家的大少爺楚子俊。
昨日宴會上答應過楚老爺子今日會去楚府爲他看病,所以楚府早早就派人來了,還是派了楚大少他親自來請,由此可見,楚老爺子對這位東公子是非常滿意的。
廂房之內,東公子已經在用早膳。
二皇子侍候在一旁說:“楚大少爺已經在衙門內候着了。”
“嗯。”淡淡的應了一句,又說:“你也坐下用些早餐吧,一會一起去。”
西青這時正坐在她的對面,聞言不由挑眉看了一眼二皇子。
“我還是到裡面去吧。”二皇子說罷這話退去,自然是不會與她同桌。
西洛冷冷的道:“僕人居然不聽主人的吩咐了,真是好的教養呢。”
二皇子猛然止步,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言畢轉身,恭敬坐下。
西洛瞟了他一眼,繼續泰然自若的用她的早餐。
真是不明白,如果真的是爲了追求她,用得着這樣處處謙讓自己嗎?
還是說,真的是另有所圖,以爲這樣子就可以感動自己,然後就會頭腦發熱到他們西國去?
可笑的妄想,這當然不可能。
吃過喝過,一起來到廳外,楚大少爺正獨自坐着品茶,總督大人忙於正務,自然是沒有時間親自接見他,西洛用早餐,當然也不會有時間接見他。
走了出來,寒喧幾句,一道朝總督衙門外走了去。
既然楚府有派馬車過來,西洛就與二皇子西青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之內,楚大少爺說:“這一次,相信有東公子出手老爺子日後就可以免去腿疼的毛病了。”
西洛笑而不語,說得她好像神仙一般,雖然是大夫,可不是萬能的大夫呢。
楚大少爺問:“不知道東公子父家高就何處?”對於東公子的傳聞,大家除了知道她是一位大夫外,幾乎是一無所知的。
西洛說:“不過是獨自過活,靠治病救人勉強餬口罷了。”
“東公子過謙了。”楚大少笑語。
靠治病救人養家餬口,全天下的大夫,誰有她這般的威風!
但是由那僕人的身上就能瞧出她這個主人是多麼的不同。
俗話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會調教什麼樣的僕人不是麼。
馬車噠噠而行,總督衙門離楚府並不算遠,轉了二條街也就過去了。
馬車停在楚府的大門之前,西洛被邀請到楚府之內。
楚老爺子早就候她多時了,此時人正坐在坑上,等着她來醫他這雙腿。
到了冬天裡,這雙腿就禁不起折騰。
昨天是他七十大壽,所以就折騰了半天,結果到了夜裡這雙腿又疼得緊,只好勉強忍着,等到天亮方纔派楚大少爺趕緊請他過去,因爲楚子肖這個不屑子孫不知道又死到哪裡去了,剛進家門就又不着家了。
他向來如此,老爺子也早就習以爲常,拿他無法的。
西洛被直接請到老爺子的坑前,老爺子的精神明顯的不如昨日了。
一見她進來老爺子還是打起精神叫:“東公子,我這老骨頭可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這次可真的是要有勞你了。”
西洛走過去道:“老爺子您會越活越年輕的,來,讓我瞧一瞧。”一邊說罷一邊在牀前的凳子邊坐了下來。
的確是風溼性關節炎,對於這病老爺子也吃過不少藥來調理,但一直沒療效,病還是反覆發作,讓人疼痛難忍,加上年紀大了,發作之時更是讓人死去活來的。
西洛檢查一番後說:“我先給老爺子開個方子,目前還不能徹底治療,但會緩解您的疼痛。”這類的病如果放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當然不是問題,但眼下所需要設備根本沒有,還得再去尋找才能幫他徹底解決疼痛。
西洛當下就開了一個藥方子,組成:生黃芪,威靈仙,制附子,桂枝,白芍,秦艽,雞血藤,麻黃,防風,知母,川黃柏,生甘草。用法爲每日一劑,分三次四次服用。
大戶人家都有自己的藥房,所以楚府裡的人只管拿着藥方子抓藥便是。
老爺子瞧過藥方子,開朗的笑了,道:“東公子可是寫得一手好字呢。”似龍似鳳的字體,倒是也不太讓人難辯出這是女兒字體還是男兒字體,她的字跡像來處於中立,沒有女兒家的纖細,也沒有男兒家的粗獷。
西洛說:“老爺子妙讚了。”
老爺子這時卻意味深長的瞧着她詢問:“東公子瞧起來年輕也不小了,不知可否有婚配?”其實不過是過了十九歲,這如花的年紀在這些人的眼中就是大了呢。
西洛含笑說:“還未婚配。”若說有婚配一準要被逼着問是哪家的了。
聽他如此問也明白,楚公子定然是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的。
老爺子眼睛忽然一亮,道:“你瞧我們家楚楚如何?”
“啊?”西洛眸子微閃,老爺子這意思難道是?
果然,老爺子說:“我們家楚楚雖然是任性了點,但心腸卻是好的呢,我瞧她對東公子可是一見如故呢,若東公子不嫌棄,我就厚着臉皮爲我們家楚楚定了這門婚事了。”這般大年紀的老爺子,竟然主動要求一位公子來與自己的孫女定親,可見老爺子對這位東公子是真的萬分滿意的,似怕自己若不先下手爲強這東公子很快就會被別人搶走一般。
西洛聽言一怔,立馬垂眸謙意的道:“老爺子的一番好意我萬分感激,只是,家父剛剛去逝,我三年守孝未滿,豈敢背違孝道。”這般說來倒也不算完全虛假,西丞相的確是剛被斬不久嘛。
一旁的西青與二皇子面無起色的聽着,老爺子卻說:“成親倒是不及,只要東公子答應便可,等你三年期孝滿後,便可把這親事給辦了。”聽這話果真是認定了她。
西洛心裡暗暗叫苦,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招惹到人家,老爺子親自提親,若是拒絕日後便沒辦法再打交道,若是不拒絕,這般應下也太不地道,畢竟自己是女子,若是被知道了身份,還真沒臉見人家了。
只好苦笑,道:“老爺子,這事您問過楚楚小姐的意思嗎?”她可不認爲楚楚小姐真的對自己有一見如故,想昨日楚楚小姐似乎對她還有點敵意呢。
楚老爺子說:“楚楚的心思我這個當爺爺的最清楚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還真是個霸道的老人,竟然問都沒有問楚楚小姐的意思就爲她做主的。
不過也是,這封建王朝裡向來是父母之命媒數之言,而且這楚家的人性格都與旁人不同,又豈會按理出牌,所以老爺子自己提親來了。
西洛撫額,思索着要如何拒絕這事,可真是不好辦啊!
老爺子忽然就又詢問:“不知道東公子原名怎麼稱呼?”想要與東公子結親,卻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行呢。
西洛心裡叫苦,嘴巴上只好道:“在下姓東,名來。”不過是隨口胡謅的一個名字罷了。
老爺子聽在耳裡卻喃道:“紫去東來,好名字呢。”
西洛無語哽咽,老爺子您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搞笑,哪有親自給自己孫女提親的爺爺。
一旁的人都在默,其實,楚府的人都很清楚老爺子的性子。
年輕的時候混跡商場,從了一輩子的商,就算後來有機會當官他也從未入朝過,並且自己的子孫也是世代爲商,做一世的逍遙商人。
既然是商,當然是奸的。
可老爺子也是個性情中人,雖然奸,人卻是實在的,對自己身邊的親人也是寵溺的,特別是自己的幾個孫子,他都是一樣的疼愛,即使是身爲孫女的楚楚小姐,估計是因爲楚家就這麼一個孫女,他的疼愛更勝之一籌了。
正在誇讚東公子的名字之間,楚楚小姐忽然就跑了進來笑着問:“什麼紫去東來,爺爺這是說誰呢。”說話之間人已經進來,乍一見這裡竟然是滿屋子裡的人臉上似乎一窘,紅了。
西洛心裡暗笑,她就不信這楚楚小姐不知道她人在這裡。
不過,能像她這樣毫無矜持的痛進來然後又假裝矜持的作出害羞的模樣,真可謂是演技一流了。
將來若真有哪個男子娶了她,怕是要讓人頭疼一輩子了,因爲如果駕馭不了她,你就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哪一刻是在說真話哪一刻是在說假話。
西洛暗暗好笑,不動聲色,楚楚小姐卻似才發現她一般道:“原來是東公子已經到了,楚楚失禮了。”轉而又詢問:“爺爺,您的腿還好麼?”
老爺子說:“東來已經給開了藥方,不礙事的。”說得輕巧,知道這病的人又豈會不曉得,怎麼可能不礙事呢。
楚楚便忙說:“那我去瞧一瞧這藥煎好沒有。”
“楚楚,先不急着走,爺爺有件事情正要和你說。”
“爺爺請說。”楚楚恭敬的迴應,一副乖乖孫女的模樣。
老爺子說:“剛剛我已經做主爲你定了一門親事。”
楚楚一臉驚訝,又似害羞。
老爺子又說:“不過,東來現在正在守孝期間,所以要等守孝滿三年後你們方可以成親。”說得好像東公子已經答應這親事一般,明明還沒有同意。
無語望天,老爺子這事要是說定了日後可不好收拾呢!
您老能不能不要亂點鴛鴦譜啊!
楚楚這時一臉害羞的道:“一切但憑爺爺做主,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說罷這話撒腿就跑。
西洛瞪大眼眸,有沒有搞錯啊?明明她對自己是有敵意的,現在竟然答應了?
陰謀,一定有陰謀!
老爺子眯眼笑了,因爲乖孫女說一切憑他做主了。
西洛無語哽咽,臉上早就掛不住笑了,道:“老爺子,我一無父母,二無財富,三不爲官,怕會委屈了楚楚小姐,我何德何能敢得老爺子如此擡愛。”不知道楚子肖知道後會不會氣得劈死她,剛斷了他那西秀小姐的一條胳膊,現在又要娶他妹妹。
天,你在開什麼玩笑啊!
老爺子卻毫不在意這些,只道:“財錢乃身外之物,人品最重要,我只盼着啊我們家楚楚能嫁一個如意郎君。”
西洛默然,想,你怎麼就知道我人品好呢。
要知道,我可是一條毒蛇。
老爺子當然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這一生他也是閱人無數的,什麼人實在什麼人虛假,他自認一眼就能看個七七八八,就比如東公子身後這僕人,怎麼瞧着都不像是個僕人。
老爺子對自己的眼光比較有信心,也早就由楚子肖那裡打探過這東公子的來龍去脈了,楚子肖自然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爲他與沈越交情好,東公子又住沈越那裡,所以他自然會清楚東公子的來歷,可他哪裡想得到,這個不屑子孫竟然隱瞞了他東公子的真實身份,就算他閱人無物,眼光獨到,可加上自己親孫子的刻意欺瞞,他看走眼了。
馬有失蹄嘛,就是指楚老爺子這樣的吧。
由於老爺子要與東公子結這個親事,所以中午的時候就沒有讓他走。
老爺子熱情挽留啊,西洛盛情難卻,楚大少爺也在一旁幫着腔,非要留下她吃個午飯。
最後的最後是,西洛真的推辭不過,只好留下了。
東公子現在已經是楚府的女婿了,這事已經在楚府傳揚開了。
東公子留下自然是以未來女婿的身份留下,現在府裡的奴婢們哪個見了她不是十二萬分的恭敬,好像她已是主子一般,真是讓人無語得很呢。
中午的楚子肖沒有回來吃飯,本來還想着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這件事情,讓他幫着從中調解,現在看來是沒有機會了,只能改天吧。
楚楚小姐是女子,要保持她矜持的淑女形象,吃午飯的時候就沒再出來了。
倒是楚父楚母陪同着一起吃了午飯,連看她的眼神都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如意。
西洛心裡叫苦,也只能硬撐着頭皮繼續演戲。
自己是女子的身份,要是就此揭開了不知道會不會讓老爺子一家人覺得難堪,所以還是由楚公子來調解吧。
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午餐,之後便再也坐不住,找個機會就告辭了。
接受別人真誠的熱情的招待,實在是受之有愧呢。
因爲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家人對她的款待是發自內心的,並非虛情假意。
楚家家業雖大,但人並不多,就他們這一家子人,全是血脈相連的親兄親妹,所以他們這一家人是很相愛的,不存在王府裡那種陰謀詭計,更不會爲什麼事情爭個你死我活。
往回返的時候依然是楚府的馬車親自送他們回去,好不容易回到了總督衙門後西洛便匆匆的返回房裡。
得想個辦法來解除這個荒唐的誤會,若是拖得時間久了就會顯得她刻意欺騙一般。
西青與二皇子也一起跟了進來,西青看着她沉靜的表情,終於有機會開口說:“這下怎麼辦纔好啊?”
西洛撫額,當然要辦!
“其實,這樣也不錯,有了楚家的支持,公子您以後的路就會變得一帆風順了。”二皇子說出最現實的話。
如果她真的是個男兒身的話,一切當然會變得自然起來。
這天下怕有不少男兒想要攀附到她們楚家去吧,只要做了楚家的女婿,這一輩子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可這,都是沒出息的男人才會想的事情。
真正的男兒,又豈會依附女子來生活。
冷冷的瞥了一眼二皇子,道:“你在看我笑話?”他明明知道,只要楚子肖一回來,一切謊言就會不攻自破了,到時怎麼解釋得清楚。
“怎會呢,只是覺得,如果公子想要有一番作爲,楚家就沒有得罪的必要。”雖然楚家遠漢城,可他們楚家的生意卻是遍於大江南北的。
得罪了楚家,也就等於得罪了所有在商的人,想要在商界立足當然不可能了。
“這件事情,還需要楚公子出面來解決。”
“儘快找到楚公子,把他請過來。”西洛發話。
“好。”二皇子應下,轉身走了出去。
找楚公子,昨晚上他是抱着好個受傷的女人走的,不知道藏到哪裡療傷去了。
由西洛的房間裡走出來之時正碰上沈越,二皇子迎了上去道:“總督大人,朝您打聽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沈越停步。
“可知道楚公子現在的去向?”同昨天的宴會上就看得出來他們二個人的交情很不一般呢。
興許,他真的知道呢,所以也無妨一問了。
果然,沈越問:“問他做什麼?”
二皇子如實的說:“實不相瞞,今天公子去了一趟楚府,被楚老爺子一眼看中,非要公子當楚楚小姐的夫君,這事已經被楚老爺子訂了下來,公子心裡很急,只能找楚公子來好好解釋這件事情。”
“啊?有這事?”沈越驚訝。
“是啊,楚老爺子的人熱情得很呢。”二皇子嘴角扯過淡淡的笑。
幸好,是給楚楚小姐提親呢。
若是知道公子實際上是位小姐,會不會……
真是個喜歡亂點鴛鴦譜的老人,可不能再讓他再幹這樣的事情了。
西洛小姐,是我的。
心裡暗暗的這麼說,雖然她是如此的不屑一顧。
可總有一天,你會回頭看我的。
因爲,我有信心,可以打動你冷漠的心。
沈越還是告訴他楚公子的下落了,這親事可開不得半點玩笑,處理不好楚楚小姐的名聲就被毀了,最後會被人給笑話了去。
真是意外得很,楚老爺子只見過東公子一面,竟然就如此得他的眼緣了。
可若是知道她是個女兒身,不知道會如何的想呢。
這棘手的事情,還是由子肖去煩吧。
西洛是浩瀚王的人,因着浩瀚王這個人,子肖也總不會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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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真的可以斬斷西洛身邊的一切障礙呢,因爲,他不必顧及任何人的情緒。
楚老爺子這親事一提,還真是讓人傷腦筋了。
有木有親,想念小離離的呢,可憐的傢伙,老婆都成了搶手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