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百一七:情之一字,如此傷人!(一更)

士別三年,當林宣再次踏上西木國境的時候,心中如百感交集,那恍如隔世的錯覺,讓她幾欲再次重生般的錯覺。

月王府一切如舊,只可惜物是人非。三年的闊別,此刻站在月王府的門前,看着那高掛的牌匾,和依舊硃紅顯貴的大門,不禁五味陳雜。

“宣兒,到家了!”

君莫言輕輕攬住林宣的纖腰,家因爲有她,纔會變得溫暖。

林宣有些氤氳溼潤的眼眶,側目看着驕陽下泛着銀雪之光的髮絲,以及那妖冶綻放的血痣,他還是他。

“三公主駕到!”

一行人在無數人的矚目之下,站在月王府大門之前時候,由遠及近的步輦也打破了衆人的凝神,而轉眸看去,就見那粉色流紗飄蕩,四人擡着的步輦落地,而從步輦上走下的白衣如仙的女子,不是南風香又是誰!

初次照面,林宣不期望的挑眉而視,那太過熟悉的臉頰,讓她不禁看向身側的君莫言,玩味的神色讓他蹙眉,又心慌的害怕她誤會。

促黠的淺笑,隨即收斂了表情,林宣慢慢轉身看着那蓮步生花的女子走向自己,菱脣淺勾着弧度,似笑非笑間還帶有一絲譏諷。

“風香參見月王!”

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身爲公主在見到君莫言時候卻是放下了身段,主動行禮問安,不得不說,南風香的舉動的確引人側目。

而最重要的是,她那張臉蛋,與如今再次迴歸的林宣有七分相似,只不過剩下的三分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比擬的,單單是林宣一身孤冷的氣質,就讓足以讓南風香自慚形穢!

君莫言瞬間轉變的陰森氣息,那桃花眸內冷傲,冷冽,陰鷙,各瑟情緒交織。他不會簡單的認爲這南風香的出現是湊巧!

“宣兒,進去吧!”

無視於南風香的問安,轉眸醞釀着柔情蜜意的雙眸睇着林宣,兩人絕配的身姿而立,無人可以插足。

“月王,不知這位是…?”

南風香見兩人要進府,自然不會如此輕易就錯失機會,天知道她等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得知今日月王回來,她有豈能無功而返。

“滾!”

冰冷如凌的字,毫不留情的打在南風香自顧的笑容之上,而那臉頰也是瞬時僵硬,輕抿紅脣,斂下內心的波動,再次說道:“月王,是君帝讓風香來找你的!”

君莫言瞬間緊握的雙手,以及攬着林宣的手臂迸出的青筋,讓人明顯能夠察覺到他狂怒的氣息,而林宣卻在此刻展顏一笑,輕拍着腰間的大手,安撫着他的情緒,同時慢慢轉身站在臺階上,睥睨着南風香,道:“南楚國的三公主?”

“正是!”

南風香看着林宣,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這句話一點都不錯,且不論林宣以爲如何,只是南風香那傲嬌的語氣和擡頭挺胸的做派,就讓林宣嗤笑一聲:“原來南楚國的皇室血統,也不過爾爾!”

“你什麼意思?”

這話如同被人踩到了痛處一般,南風香忽然尖銳的嗓音着實令不少人都側目,甚至包括馬車後面一衆林宣部下以及一路落寞氣息縈繞周身的東擎蒼。

林宣垂眸,黑珍珠般的眸子閃爍熠熠,可那其中毫無溫度的寒涼,也是讓南風香不禁有些慌亂,她肯定不會發現纔對的!

“三公主當真不認得我麼?”

所有人目光在林宣話閉之時,全部轉向南風香,既然林宣這樣說,那就一定是有所依據。而南風香若是認得月王妃,此刻又裝作不認識,狀若如此爲哪般?!

就在南風香驚訝的視線中,林宣盈盈淺笑着與君莫言步入了王府,而隨後的大批隊伍也魚貫而入。被墨風抱在懷裡的沐小寶,側身與南風香而過之際,軟糯怡人的小聲音響起:“大嬸,勾-引我爹爹,假扮我孃親,不知羞!”

說着小手還在臉頰上颳了兩下,那烏黑閃亮的大眼睛,也閃着小惡魔的光芒,他小但是不傻,之前在皇宮裡見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她在假扮孃親了!

“你。。。”

“三公主,童言無忌!不過咱們月王妃既然回來了,您這千金之軀還是回宮吧,省的咱三爺一怒之下,做了辣手摧花的事,那就得不償失了!”

墨風拍着沐小寶,在南風香泛青的臉色中,鄙夷的嘲諷着,隨即大步流星的進入了王府,而所有人目不斜視的入內後,王府大門再次緊閉,門前只剩下暗自憤恨的南風香,和幾名不知所措的皇宮下人。

她回來了!三年之後竟然突然迴歸,她該怎麼辦?!

那可惡的小孩居然叫月王爹爹,而今日的他眼角的血痣也展露世人眼前,沒想到自己謀求了這麼久的東西,竟然因她的迴歸而全部被打碎。

她不甘心!

“公主,回去吧!”

不知何時來到月王府門前的牧易,有些心疼的看着南風香孤身一人站在王府門前,步輦再奢華,穿着再華麗,卻依舊抵不過她假扮的身份。

“牧易。。。”

南風香有些迷惘的看着牧易,她不知道林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認出了自己,可是當第一次看到那一抹銀袍身影,她就已經淪陷,更遑論她爲此足足等待了三年的時間,哪曾想那林宣又再次出現,她以爲她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公主,何必強求!”

牧易扶着她的手臂,帶着她走向步輦,看着她臉頰上厚重的胭脂,全都是爲了得到那個男人的目光而做的掩蓋。

南風香搖着頭,越過步輦腳步有些凌亂的步行離開。吩咐了步輦先回宮之後,牧易伴在她的身側,幽黑的臉頰以及不算挺拔的背影,卻帶着周身的落寞,囁嚅了幾次,終於還是開口說道:“你忘了皇上的忠告了嗎?”

南風香低着頭,緩慢搖晃,“牧易,你不懂!他那樣的人,全天下的女子沒有幾個能夠不動心的,更何況我曾經那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她,哪怕是遠遠看着,我也覺得很幸福!”

“問蘭!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根本就不是公主,哪怕你練習了三年,可你依舊只是南楚國皇宮內的婢女而已。你以爲你把自己打扮的與月王妃相似,就會得到他的側目了嗎?還有,皇上這次讓你來,是讓你拉攏兩國關係的,所以你若是不能讓月王對你心生好感,你的下場不言而喻!”

牧易心底升騰的怒氣,讓他的話說的很重,而這時南風香卻是突然頓步,一直垂在衣袖內的手緩緩擡起,摸上自己用胭脂水粉裝扮的精緻妝容,苦笑一下:“是啊,你說得對!我不過就是個下賤的宮女而已。若不是三公主仙去,今日又哪有我能站在西木國。。。可是牧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不這樣做,我如何能夠入了他的眼!”

牧易緊握着拳頭,下一刻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站定扣住了南風香的肩膀,有一絲祈求的說道:“問蘭,跟我走吧!我們放棄一切,我不做皇宮侍衛,你也不要當皇上的傀儡,我們遠走高飛,放開現在的束縛,好不好!”

被稱爲問蘭的女子,迷濛眨着眼睛,看着面前不算俊逸卻也健朗的牧易,有些失神。這樣的話,的確會令任何女子心動,可是她的心早在三年前就交給了別人,這樣的情,她受不住。

揮手撥開牧易的手臂,就在他面色倏地痛苦涌上之際,問蘭一巴掌打在他的臉頰上,聲音泛着故作的怒氣:“牧易,你好大的膽!本公主是南楚國的三公主,你以什麼身份在跟本公主說話。你要記住,你是侍衛,是奴才,永遠都不會變!而我就是南楚國的三公主!”

說完,問蘭轉身就走,不管身邊錯身而過之人如何看法,低着頭快步前行。她的確不是南楚國的三公主,她真實的身份其實就是皇宮裡面微不足道的宮女而已。

而且剛剛林宣的話的確讓她心生懼怕,她害怕她認出了自己,更害怕她知道自己與她有過幾面之緣。

曾經,在懇親大會之際,她被宮內總管分配到西木行宮進行伺候,而也就是那時候開始,當第一眼看到西木月王的時候,她就卑微的發現,自己再也移不開視線。

那樣如仙神的男子,清雅俊逸的銀袍,一切都是與她曾經心中所幻想的天神一模一樣。她不可自拔的深陷其中。

而她也是當初親眼看着他如何以阿珂爲藉口,傷害了月王妃。也是那時候開始,她便惷心萌動,她自持貌美,那幾日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行宮之內,以伺候阿珂爲己任,時常出現在他的面前,可惜她始終沒有得到過他半分的注目。

從那時開始,她就有一個夢。至於月王妃,她的確與她接觸過,當日爲北嶽國二王爺送信箋給她的宮女,就是自己。

她想盡辦法與月王妃接觸,將她的一切都熟記於心,擅長化妝點綴自己的她,開始以各色胭脂水粉撲面,來仿似月王妃的一切。

好在她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懇親大會結束的第二年,三公主就因病去世,而這消息卻沒有對外公佈過,而當她孤注一擲,爲自己添妝之後,主動向皇上請求,以和親的理由到訪西木,而她自認爲一定會有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的一天。

她成功了,帶着與月王妃近乎相似的臉頰,看着南楚皇上驚訝的神色,她如願以償對外頂替了南楚國三公主的身份。而老天垂憐,終於在三年後,西木皇帝鬆了口,在回傳的信件裡面,答應了南楚皇上以和親拉近關係的建議。

可惜世事難料。。。

正當南風香迷茫的在長安街上行走之際,其身後不遠處跟着表情酸楚的牧易時候,突然從旁邊林立的二層房頂倏地飛下幾名黑衣人,掠過地面後眨眼間消失無蹤,而南風香的身影也杳無蹤跡。

而牧易正當擡眸之際,只看到了一個人影閃爍,街道上卻是再沒有南風香的身影,心中大駭。

這一日,南楚國三公主在西木京都長安城內失蹤。。。

回到了闊別三年的月王府,一草一木園林景緻,亭臺樓閣,假山溪水全部是曾經的原貌。

被君莫言緊緊攬着的林宣,動情的看着一切,隨後轉眸看着君莫言,淺笑道:“莫言。。。謝謝!”

嘶--

不待君莫言說話,那從王府正廳內跑出來的沈天,狠狠倒吸一口氣,當場怔愣。

“二哥,別來無恙!”

林宣擡眸看着廳外的沈天,問候着,感嘆着。

“弟。。。弟妹,真的是你?”

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林宣面前,上下打量着她,清冷的氣質,淡然的臉頰,還有被生人勿進的三弟所扣住的腰肢,見到這一切,不禁讓他有些動容,終於回來了。

“是我,抱歉二哥,讓你們久等了!”

沈天點着頭,緊緊抿着紅脣,再次開口竟是有一絲顫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師兄,好久不見!”

正當幾人寒暄之際,多日不曾說話的東擎蒼,從身後一衆人中走出,站在林宣身側,看着沈天,點頭應承。

當即,沈天的臉頰僵硬非凡,眯着眸子看着東擎蒼,語氣生硬:“你怎麼在這!”

“呵呵,看來師兄不歡迎我!”

沈天眼波流轉,視線在林宣和東擎蒼之間遊移不停,忽然駭然的睜大眸子,指着兩人有些支吾:“你。。。你們倆。。。”

他若是沒記錯,當年懇親大會之後,東擎蒼當中被三弟宣佈削去太子之位,而他離開南楚國皇宮後,這幾年就音訊全無。

而他也一直以爲,他是在皇宮內暗自謀劃,卻不敢想,他的音訊全無竟是一直跟弟妹在一起?

這樣的想法讓沈天訝然而視,就連君莫言在沈天的這種推測之中,都意外的緊了手臂,他不曾問過宣兒是怎麼離開的,但是眼下一想到她是跟着東擎蒼一同消失,這種感覺就堵心的要命。

“乾爹,你和二蜀黍也認識的啊?”

打破了幾人的百轉千回的心思,小寶已然從墨風身上滑下,跑到東擎蒼的身邊,拉着他的衣袂一臉純真的問着。

東擎蒼笑着將小寶抱起來,那慈愛的模樣絕非作假:“嗯,小寶很意外嗎?”

小寶撅着小嘴,在自己爹爹和孃親以及沈天的臉上看了一圈,隨後抱着東擎蒼的脖子說道:“二蜀黍,不准你欺負乾爹!”

乾爹!

這話讓君莫言一瞬間就黑了臉頰,他這個正牌的爹失去了小寶三年的成長時間,而東擎蒼居然一躍成爲小寶的乾爹,這叫什麼事?!

“啊?我。。。咦?”

沈天詫異的看着小寶維護東擎蒼的樣子,而當擡眸看到小寶眼角上的血痣時候,又不禁疑惑出聲。

這孩子與三弟?

“二哥,小寶是我的兒子!”

君莫言斜睨了一眼東擎蒼,隨後看着沈天給出了答案。而那話說的決然不容置疑,他的兒子,哪有叫東擎蒼乾爹的道理!

聞此,東擎蒼隱諱的抽搐了嘴角,看來他還是不受歡迎的。

“墨風,你帶白羽他們先下去休息!”

眼前這有些雜亂的關係,讓林宣有些頭疼,東擎蒼和君莫言水火不相容,她也很無奈。

而只能先將身後的幾十人安頓好,一切再從長計議了。

“屬下遵命!”

墨風和白羽等人,早在這一路上就稱兄道弟混的臉熟了,這時候入了王府,自然空置的房間足夠容納這些血腥漢子,一隊人馬跟着墨風的腳步離去,而他們心中存在的疑惑和不解,很快就會從墨風的嘴裡得到解釋。

林宣失蹤三年後迴歸,這消息在林宣踏上月王府的一刻,便蜂擁傳出,不日時間,便再次轟動了六國。

而眼下王府正廳內,氣氛有些尷尬。東擎蒼的存在,似乎讓能說會道的沈天變得啞口無言,只不過每一次視線掠過他的臉頰,都能看到那眸子內深沉的恨意。

而君莫言也是一言不發,鐵臂一刻不停的攬着林宣,那宣誓所有權的姿態,讓林宣叫苦不迭。

事情總要有人開始解釋,而東擎蒼卻先聲奪人。

“師兄,抱歉!這是解藥,給師傅服下吧!”

東擎蒼手中拿着瓷瓶,下一刻就將瓷瓶遞給了沈天,他知道自己曾經做的事情很難得到原諒。可是今非昔比,他不願再逐鹿六國,而天山門掌門人究竟花落誰家,也與他再無關聯。

“哼,我憑什麼相信你!師傅的毒我已經快解開了,不需要!”

沈天冷哼一聲,顯然心中都東擎蒼的芥蒂還是很深,並且深知他爲人的沈天,更不可能在此刻就輕易的相信了他的話。

誰知道那瓶子裡的是解藥還是另一種毒藥。

東擎蒼搖頭:“師兄,我沒有騙你的必要!東郡國的太子之位我都已經摒棄,更何況是天山門的掌門人呢!”

“當真?你不會天真的以爲憑你巧舌如簧,我就會相信了你吧?你東擎蒼的心思如海,我怎知你是不是試探或者是你的計謀!”

沈天的諷刺夾槍帶棍的刮向東擎蒼,顯然對他的厭惡的情緒已經根深蒂固,並非幾句話就能夠讓他相信的。

“二哥,收下吧!他說的是真的!”

林宣不期然的開口,讓兩個人的視線同時射向她,其中一個自然是帶着困惑的沈天,而另一個就是飄着各種酸味的君莫言。

眼看着林宣竟然開口爲東擎蒼說話,君莫言這心裡貓撓的難受,他倆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竟然會讓從來不管閒事兒的宣兒都幫他說話。

堵心,非常堵!

“弟妹,你確定?你可別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對待你和三弟的,他這心思可深着呢,而且。。。”

沈天的話沒說完,林宣就嘆息着打斷,說道:“二哥,信他一次,你就會知道!”

“呃。。。好。。。好吧!”

沈天瞥了一眼林宣身側的君莫言,他感覺到這炎炎夏日的氣息在逐漸變得冷風嗖嗖,眼看着三弟越來越黑的俊臉,他還是覺得自己閉口不言爲上策。

果不其然,沈天的話音剛落,君莫言就冷聲開口:“東郡太子好手段,三年來竟然將本尊都騙過了!”

陰冷森嚴的眸子紮在東擎蒼身上,他說的什麼意思,相信東擎蒼一定會明白。

東擎蒼舉世無雙的臉頰泛起一絲苦笑:“月王過譽了!”

“哼!東擎蒼,你好樣的!找了個替身假扮你生活在東郡國的皇宮內,本尊還真是沒想到你暗度陳倉的本領,如此之高!”

君莫言氣壓微低,太極宮掌握了六國皇室的所有動向,而門徒也是散佈在六國之中,他就說東郡國內,東擎蒼三年不曾離開皇宮,又怎麼會在他與宣兒相見之後,就出現在她的身邊。

是他大意,那東郡國皇宮內的人,看來根本就是個傀儡!而他顯然這三年與宣兒朝夕相對。一想到這裡,君莫言就恨的咬碎了一口銀牙。

“月王,單獨談談如何?”

東擎蒼水藍色的衣袂搖曳,看着君莫言還帶着一抹挑釁的光澤,而這話也讓林宣和沈天同時皺眉。

“擎蒼。。。”

看着東擎蒼不似開玩笑的神色,林宣不禁蹙眉喚了一聲。

擎蒼?!

君莫言厲眸狠狠甩在東擎蒼的身上,凌空而變的黑暗氣息卷裹全身,他倆熟悉到這種地步了?!

“好!”

銀牙緊咬,彷彿從牙縫中逼出一個字一般,君莫言下一刻就放開了林宣的腰肢,而遞給沈天一個眼神,慢慢站起身。

“弟妹,二哥有些事要問你,咱們出去聊吧!”

林宣看着眼前的君莫言和東擎蒼無奈的喟嘆着,她知道莫言在氣什麼,她也知道東擎蒼的挑釁是爲了什麼,可這倆人未免也太幼稚了。

“莫言。。。”

無人應答,君莫言和東擎蒼視線焦灼,空氣中火光四濺,而下一刻兩人瞬間飛身而出,大廳內哪裡還有銀袍和水藍衣袂的影子。

“弟妹,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我很好奇的是,你當初是怎麼離開南楚國皇宮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覺,連三弟都察覺不到!”

沈天安撫着林宣的情緒,在他看來,男人之間的事情,要解決就得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自然君莫言和東擎蒼倆人,雖然沒有深仇大恨,但是總歸要有一個彼此放開芥蒂的過程。

林宣聽着沈天的詢問,垂下眼角,緩慢開口,道:“其實就如莫言所說的,暗度陳倉罷了!”

“啊?”

顯然,沈天是沒想到林宣會如此說。雖然當初他並沒有去懇親大會,可是事情發生的極爲突然,他趕回來之後就已經晚了,而三弟也是在一年後走出房間時候,即便他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

“這事卻是要感謝東擎蒼,沒有他的話,我也無法瞞天過海離開南楚國的皇宮!”

“他?弟妹啊,你怎麼會相信他而不信莫言呢?你告訴二哥,是不是他把你給擄走的?”

沈天不相信,他是無法理解林宣離開的用意的,而且也根本無法想象,當初太極宮的勢力已經如此龐大,他們又是怎麼樣離開的。

“二哥,我是自願離開,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我要讓自己反守爲攻,有足夠的能力站在莫言身邊!”

月王府內,偏遠的西廂閣樓頂部,一襲銀袍而立,對面是天色水藍相視,兩個人氣勢不相上下,面容皆是一片冷鷙。

“東擎蒼,你想說什麼?”

君莫言負手而立的姿態凌然傲天,看着東擎蒼的眸子冰冷無度,時隔三年,他依舊耿耿於懷,不曾想過這三年宣兒竟然都是和他在一起。

“君莫言,較量一番如何!你輸了,把她讓給我,你贏了,我離開!”東擎蒼天下無雙的臉頰,帶着傲慢的態度,成功的激怒了君莫言。

兩個人之間,在此刻都心如明鏡,他們的這番較量,與任何恩怨無關,唯有一個牽動了他們心緒的女子。

銀袍似雪,血痣如火,薄脣清涼的吐出一個字後,身形瞬間而出:“好!”

高手對決,勝負難分。兩人身上都有絕高的內力傍身,更何況三年前在良鎮之時,兩人就有過一次交手,而那時因君莫言身受七星海棠之毒的困擾,而東擎蒼又被林宣的火槍所傷,是以哪一次兩人之間並未有勝負分明。

而此刻,一個是林宣深愛的男子,一個是陪伴了林宣三年的好友,兩人銀袍和水藍衣袂交疊在一起。

打鬥中勁氣波及各處,時而房頂被洞穿,時而古樹被折斷,巨大的聲響很快就引來了府內衆人的腳步。

沐小寶原本正和白羽等人嬉鬧,聽到聲音也邁着小腿蹬蹬的跑到了西廂之處,當看到上空兩個分不清誰是誰的身影變幻莫測的你來我往,神采奕奕的喊着墨風:“風蜀黍,你說爹爹和乾爹誰厲害?”

墨風汗顏,這不是廢話麼!

“咳,三爺最厲害!”

“怎麼會?乾爹的武功很高很高的,爹爹能打過他嗎?”要不說童言無忌呢,本來沐小寶與君莫言之間相處的時間就很短暫,而這幾年來身邊教他武藝和處事道理的除了自己的孃親就是東擎蒼最多,自然在他心裡,話是說了出來,但是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可這讓上空的君莫言聽起來,就酸澀醋味各種交雜,他的親兒子還幫着外人說話?!

想着,手中的力道更加迅猛,而東擎蒼也極具發揮內力,腳下的瓦片被他們打的四分五裂,從空中如柳絮般四處亂飛。

而下面看着兩人對決的人,也是連忙跳腳各種躲避。

反而沐小寶一臉興奮的看着上空的兩人,他若是有一天能夠有如此高深的內力修爲,那他就可以保護孃親,再也不用讓她那麼辛苦了!1chsx。

正廳內,與沈天閒聊的林宣,也是聞聲而至,當看到原本要單獨談談的兩人竟是激烈的以命相搏時候,那俏臉瞬間霜降般冷冽。

“住手!”

俏聲一喝,卻被淹沒在殘垣斷壁掉落的聲音之中。白羽悄然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說道:“老大,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蹙眉看着戲謔的白羽,林宣不禁扶額。

“衝冠一怒爲紅顏!”

白羽笑的促黠,很顯然他是明白了這兩人打鬥的原因,只不過幾年來的相處,他早就熟知老大的性子,對自己人肯定是掏心掏肺的維護,所以他纔敢如此玩味的說。

林宣冷笑一聲,斜睨着得瑟的白羽,一句話就將他從天堂下了地獄:“去丐幫玩幾天吧!”

“老大,我錯了!”

臉上還掛着僵硬的笑,白羽怔愣的低下了頭,無比虔誠的認錯。可惜林宣再次說道:“既然知錯,就去丐幫改善吧!”

“老大。。。我。。。我還要照顧小寶呢!”

沐小寶跑到林宣身邊,張開兩隻胖胳膊,在林宣抱起他的時候,說道:“白蜀黍,我不用你照顧,再見!”

白羽欲哭無淚,自己這是踩到地雷了,才被髮配到丐幫,忍不住再次給自己求情:“老大,你當真啊?”

“嗯,去吧!把我之前告訴你的東西讓他們準備好,還有樓裡面的事情,讓安山盯緊了!”

林宣悄聲與白羽說着,顯然她的話讓白羽開始凝神思考,而片刻後點頭,正色說道:“行,我明白了,老大,那我現在就動身!”

“嗯,去吧!有任何事情記得派人通知。”

“是!”

這時候,沒人發現白羽就在上空兩人持續的打鬥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月王府,而其他隨從之間,對此也是心照不宣。

至今沒人知道他們就是江湖中短時間內以極速興起的烈焰盟,而自然也無人知道,六國中所有乞丐全部被收容進一個名喚丐幫的組織之中。

吩咐完一切,林宣轉眸看着上空膠着的兩人,靜謐的觀察了片刻,隨後抱着小寶轉身離開,如果這是他們想的解決辦法,她不干涉。

含宣閣內,懷裡的小寶已經睡着,而林宣感觸頗多的坐在房間內,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別木舊世幾。傍晚時分,西廂的房頂之上,君莫言和東擎蒼經過一整個下午的搏鬥,兩人都有些狼狽,坐在一片慘不忍睹的破碎房頂之上,誰也不曾開口。

墨風和墨雨儘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將幾壇酒放在兩人身側之後,便匆匆離開,此刻整個西廂之處,狼藉中唯有二人對月而坐。

“君莫言,我很羨慕你!”

東擎蒼深深吐息,髮絲有些凌亂的披在身後,水藍色衣袂也是灰塵一片,可這些都抵不過他眼底的落寞和苦澀。

君莫言拿起身邊的酒罈,豪放的仰頭喝着,隨即轉頭看着東擎蒼,對他示意了一下,說道:“我不會感謝你三年來對宣兒的照顧!”

這話說得,讓東擎蒼拿起酒罈和他撞擊了一下,淺笑一聲:“彆扭的男人!”

“就這麼離開三年,不怕自己的勢力被架空嗎?”

聞此,東擎蒼搖頭:“當初跟她一起離開的時候,我以爲自己會有機會。如果是這樣,放棄那些虛無的東西又如何!哪曾想她做了這麼多,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只是爲了你!”

“哼!我的人哪是你能覬覦的!”

君莫言的語氣狂妄又霸道,但是在經過兩人這番打鬥之後,不可否認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油然而生,致使從今後他與東擎蒼之間,徹底的化干戈爲玉帛,而此刻的君莫言也不曾想到,東擎蒼對林宣的感情,竟然會深到放棄生命也在所不惜!

“君莫言,好好待她,如果有朝一日,你再次做了傷害她或者是對不起她的事,我就算拼盡全力也會把她搶回來!”

東擎蒼認真的語氣帶着威脅睇着身側的君莫言,雖然知道他這話不過是說給自己聽,但心裡還是忍不住給他忠告,林宣絕對值得他用一生相護。

“放心!我在,就輪不到你!”

彆扭的人,說話總是不中聽。而君莫言就是個例子。三年來的沉默,讓他的性子的確變成了陰冷無常,可是對於東擎蒼,他卻再也沒有任何芥蒂。自己的毒是因他而解。而宣兒的離開,也是一直都他的陪伴,不論如何,他的內心是含着感激的。

“那我走了!離開三年,我也該回宮去看看了!”

慢慢站起身,東擎蒼迷濛的丹鳳眸泛着不捨,三年的陪伴讓他的心愈發情根深種,可惜晚了一步,就註定錯過一生。

他多希望,自己是最先遇到林宣的人,這樣會不會他和林宣的結果,就不會是今日這種以朋友身份陪伴,日日痛徹心扉的靜候了。

君莫言眸色微閃,也瞬時站起了身,“不去道別嗎?”

他知道,東擎蒼在林宣的心裡依然有了位置,雖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但是那些他不曾參與的過往,卻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

“不了,人生在世,總歸會用各種各樣的離別。希望下一次相遇的時候,我會有機會!”

原本語氣有些滄桑的東擎蒼,在說道最後一次的時候,忽然轉變了態度,揶揄的看着君莫言,那話也讓君莫言瞬間黑了臉。

冷聲斜睨:“想都別想!”

“好,拭目以待!”

說着,東擎蒼伸出右手,而君莫言也沒有遲疑的直接與他交握,兩人的友誼在林宣的牽動下,生死相交。

眼看着東擎蒼作勢要飛身而起的姿態,君莫言倏地在其身後開口:“太極宮永遠是你的後盾!”

踏雲而飛的東擎蒼回眸看着君莫言,抿脣點着頭:“多謝!”

水藍色的衣袂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而他三年來的日夜相伴也在此刻終於畫上了句號。

他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他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就是與她朝夕相對的三年,而這三年也成爲他今後人生中,唯一最美的回憶。

他多希望時間能夠永久的停駐,就在那三年之中,他以最卑微的角色,陪着她,伴着她,只希望有一天能夠看到她從來不曾展開的笑靨能爲自己而舒,可惜他永遠不是那個人。

以疾馳的姿態在夜空中輕功飛舞的東擎蒼,在暗夜之中,那眼裡蓄滿了滄桑沉重的淚水。他的不辭而別,就是不想讓林宣看到他的脆弱。

而他自己也無比清楚,這次一別,今生再無相交的機會!她是名動天下的月王妃,她的身邊早就有人白了發卻依舊等待三年的君莫言,自己卻註定獨自面對今後的人生。

斷情丸三年來的折磨,在他看來,都已經變成最甜蜜的守候!若非有斷情丸的催動,他又如何能得知,自己對她的情早已入了骨,沁了血。。。終生難以拔除!

遠走的東擎蒼,一刻不曾回頭的飛身出了西木長安城,而他卻沒看到的是,在王府西廂閣樓的角落裡,站着一個纖巧的人影,目視着他走出自己的生命,氤氳了眼底,刺痛了雙眸。

身邊腳步聲傳來,林宣沙啞帶着顫抖的聲音說道:“他曾經救了我的命!”

君莫言從身後環住她有些戰慄的身子,“我知道!”

當天空中再也見不到那一抹水藍色時候,林宣鼻尖酸澀的繼續,道:“當初生小寶的時候,若不是有他,恐怕你已經看不見我了!”

“宣兒,我的錯。。。”

“莫言,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太冷血了,他如此俊逸非凡的人,就這樣放下一切幫我,皇宮內沒有他,我斷然無法離開!可是,我即便這樣,我心心念唸的依舊還是你,於他好不公平!”

林宣呢喃的說着自己內心深處的感動和愧疚,她對東擎蒼有最深沉的愧疚也有最真摯的感激,卻唯獨給不了他感情,情之一字,如此傷人!

君莫言轉過林宣的身子,將她禁錮在懷裡,同時望向天際,一字一頓的說道:“欠他的,我來還!”

“莫言。。。”

相擁的愛人體會着彼此內心中最酸澀的情緒,而這一切都是因東擎蒼的離別而生。許多許多年之後,當林宣再次回憶起他決然離開的深夜,總是忍不住淚溼了眼眶,若是那日她阻止他離開,是不是未來的事情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不公平全部加諸在他的身上。

東擎蒼啊,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男子,卻是在不久的未來,因愛而放棄一切,因愛而拼死相搏,最後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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