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目送着二人離開,卻還是有些不大放心。偷偷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瓷制小瓶,倒出了一隻黑得發亮的小蟲子來。對其唸了幾聲咒語後,揮手一推,那隻小蟲如箭一般飛出,落到了紫瞳的衣領上,隨即便鑽了進去,消失得像不曾出現過一樣。
做完一切,少昊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默默將瓶子放入了懷中,若無其事的回到了席間。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剛剛場中那名漂亮的舞者,此時竟已跪坐在了桌邊,並用酒抽打出一抽酒來,緩緩斟入了他的酒碗當中。
“這?誰讓你給本王斟酒的?”少昊蹙起了眉頭,回到了桌前,盤膝一坐,愁雲滿天的望着那一大酒清如泉水的自釀米酒。他雖未深飲,但也已清楚。此酒爲本族自制佳釀,如今又是祭神所用,已是那寨中最好的酒。其香醇雖也引得他不時嚥下口水,但每每端起碗來,眼前卻又浮現出當年她倒在自己懷中的慘景,讓他總覺難受。
剛纔她在,每逢有人前來敬酒,他都會先看看旁邊的她,隨後纔會淺嘗一口。然而這寨中男女多爲豪爽之人,從小寨中慶典之時,都是大碗喝酒之輩。如今見這月神竟如此淺飲,心中不由覺得有些疑惑。是月神對於慶典不滿嗎?還是月神不滿族人們?
如此一來二往,衆人只覺無趣,甚至一度使得慶典氣氛陷入低谷。身旁星雨見此,不禁微微一笑,端起碗上酒碗,站起身來反敬衆人,這才使得氣氛再次升溫,從而解了他的燃眉難題。然而這卻苦了他了,總是擔憂的望着她,不時小聲提醒。
“老婆,別喝了,這酒對孩子不好!”
她卻彎起嘴角,將酒碗舉到他的面前,“那你喝啊!這麼多人向你敬酒,你連面子都不給他們,他們會怎麼想?好在這酒是純米酒,度數也不高,我又有龍血護身,應該不會在大礙的!”
他無奈笑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然而這敬酒之風一開,族人見月神已有轉變,於是三三兩兩,相約前來,一面致謝一面祈福。如此車輪戰術,沒過多久,她便已倒在了他的懷中,眼角竟悄悄落下淚來。
對此,他心痛不已,卻又無可奈何,深知她從小滴酒不沾,此時又是身懷六甲,雖是龍血護身,醉後卻也是痛苦的。直到讓紫瞳將她送回營去,他還是提心吊膽,只打算如此慶典早些結束,可以早些回營去照顧她。
此時面對那名漂亮的舞者,他厲聲呵斥:“下去!”驚得那漂亮舞者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竟打翻了桌上的酒碗,嚇得她急忙伏倒在地,全身瑟瑟發抖。
頭人遠遠望着,不禁臉色發青,緊鎖眉頭不知如何是好。救助似的將目光移向了不遠處的樂氏兄弟,只盼他們能出面解圍。樂言虎笑笑,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兄長,緩緩站起身來,對着少昊微微一搭手道:“月神,您何必如此緊張呢?這也是咱們寨子中族人們的一點心意,你又何必掃了大家的興呢?龍祭祀的確是喝多了,可有紫瞳照顧,您又何必緊張?反倒是您,沒個人來伺候,這不是折了您的身份嗎?我看這姑娘也不錯,蠻機靈的,不如就讓她來伺候您一下吧!”
見副總族長已出面爲自己求情,那舞者果然機靈,急忙拾起桌上的牙筷,高舉過了頭頂俯身拜下,卻不敢看神的目光。少昊見她如此懂禮,不禁想起從前的小藝來,於是長嘆了口氣,走到桌前盤膝坐下,不失威嚴的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爲本王佈菜吧!”
舞者接令,趕忙起身,夾起盤中菜餚,輕輕放入少昊碗中,隨後退到一邊,低着頭緊張得不敢說話。少昊臉上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微笑,卻被樂言龍看在了眼中。見時機已經成熟,他端起了酒碗,滿臉堆笑的走上前來,高舉酒碗,笑逐顏開:“謝月神如此賞臉,再謝月神對我族賜福,三謝月神庇佑我族,此酒龍某先乾爲敬,祝月神三界稱霸,帶領我族走向繁榮!”
少昊笑笑,輕輕擺了擺手,“唉!龍族長不必多禮,這庇佑我族本爲本王份內之事,又何談謝字?而這帶領族人走向繁榮,也正是本王所願,所以不必記懷。只是這三界稱霸,如今看來已是鏡花水月,不談也罷。本王只想讓龍祭祀迴歸神位,成爲千年前的月族龍神。”
樂言龍聽罷此話,臉色微微一變,卻立刻又恢復了過來,端着酒碗賠笑道:“那是那是!相傳千年前月神與龍神本爲連理,如今見她再次歸來,我等也爲之高興啊!那就滿飲了此碗,共慶龍神歸來吧!”
少昊心頭一悅,端起酒碗,破例的一飲而盡。然而酒剛下肚,卻覺一股熱氣直衝丹田,暖意瞬間傳達全身。他咂了咂嘴,眉頭微皺,“這是怎麼酒,爲何與剛纔所喝有所不同?”
樂言龍一笑,“當然不同,獻給月神的酒,定是族中最好的酒。剛纔所喝不過是普通米酒罷了,可這酒卻頗有來歷,是這寨中老少共同聚這竹葉尖梢的露水,加入寨中特有香米竹葉釀製而成。本是在這姑娘百天之時便窖於地下,待她出嫁之日才能取出。如今她將此酒獻於月神,看來已是作好伺候月神的準備了!”
“不好!”少昊喝道。卻讓頭人與那舞者卻嚇了一跳,卻見他滿臉幸福的微笑道:“如今龍祭祀已有身孕,本王怎可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來呢?”
舞者一聽,臉上竟閃過一絲興奮,卻被頭人狠狠一瞪,嚇得低下頭去沉默不語。而樂言龍卻笑笑,“真是可喜可賀呀!看來龍神歸位也是指日可待了吧!來!咱們再飲一碗,祝月神早得貴子,爲本族再添一神!”
少昊皺起了眉頭,望着舞者剛剛又給自己滿上的酒碗,心中卻有些焦慮,真怕這一碗進去,自己也會倒下。萬年前的場景再次從眼前浮過,而他卻無奈的盯着那碗略顯青綠的液體。
習慣的望向身旁,卻讓他更加緊張。只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充滿着無奈與期盼。
“月神難道不高興嗎?”樂言龍催促着,眯着的雙眼中閃着炯炯的光芒。
“當然不是,既然是敬酒,那本王喝了便是!”他端起了酒碗,仰頭飲盡了碗中酒。那股子熱力直熱得他渾身冒汗,丹田中似有東西在緩緩甦醒。
“不能再喝了!”他輕聲的交代着旁邊的舞者,而她卻一臉憂愁。顫抖着雙手再次將酒滿上,隨便夾起一塊烤乳豬肉,放入他的碗中。
果然,酒才滿上,樂言龍再次舉碗上前:“來!月神,再來一碗吧!就祝明年咱們月神族能有更大的豐收,咱們就再滿飲此碗吧!”
此時少昊已夾起了碗中的肉片,放入口中輕輕嚼咬,體會着那外脆內軟的多汁感覺,他卻再次上來,害得他不得不再次舉碗,一飲而盡,甚至連懷中的靈犀蟲震了下都沒能察覺,全身已熱得如被篝火烤過一般。
“不喝了,本王不喝了,再喝可就要醉了!”他揮擺着雙手,眼前一切已開始漸漸變得模糊。最終,猛然向後一倒,已是醉得不醒人世了。
與此同時的營房之內,紫瞳憤恨地望着旁邊牀上蜷縮着的星雨,手中匕首閃着淡淡的寒光。這本是當年雅藝冒險從聖境中取出交與他的貼身之物,此時竟被他拿來爲她報仇。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選錯了人。他竟然連這藝都下得了手去殺,那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爲你而心痛!”他狠狠地說着,沉重的向着她一步步靠了過去。這一刻他已經準備了許多,爲此,他不惜低聲下氣,兩個月來,每日伺前奉後,甚至連他自己的懷疑,一向以勇猛著稱的他,還到底剩下多少尊嚴。
“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背叛你的!可你也知道,他噬血成性,我若不作出犧牲,世上就再難有人能夠控制得了他了!”她忽然囈語,眼角還泛着淡淡的淚光,讓他爲之一怔,舉着的匕首懸在了空中。
“我知道你很生氣了,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是警察,我不能看着他再殺戮下去!你恨我嗎?”她哽噎了下,接着娓娓說道:“其實我更恨你,誰讓你把肉身給了他?害得我現在這樣,你讓我將來如何面對你?”
他怔怔在望着她,手微微顫抖着,緊張的汗水悄悄打溼了衣服,他竟發現自己無法對她下手。
深深吸了口氣,他將手中的匕首換了隻手,緩緩向着她靠了過去,她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嚇得他急忙將匕首收藏入袖中,站起身來努力裝作平靜的問道:“主人,您是口渴了吧!我給您倒點水喝好嗎?”
“維!你是不是還在怪我?那你殺了我好了!”她再次閉上了眼睛,平靜地躺下,臉上竟還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怔住了,呆呆望着她,忽然感覺她身上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他俯下身去,想要將她看清楚,難道這就是魔主愛她的原因?然而她卻忽然鉤住了他脖子,將溼熱的雙脣輕輕碰在他那冷冰的脣上。嚇得他猛然退後,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主人……”他慌忙拾起匕首,顫抖着摸了摸自己的雙脣,心已狂跳不已。他從來沒有過如此的感受,這樣的溫暖,像小時候母親那甜甜的吻。望着迷惘的她,他顫了一下,忽然有種想要衝上前去擁抱她的衝動,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在狂叫:“清醒一些!小函,她是你的主人!”他一個踉蹌,差點忘了自己的真名叫小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