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女兒進來了。”流雲在玉茹的房門前站定了一會兒,摸了摸發熱的臉龐,推門進去。
“來流雲,娘給你準備了藥浴,你好好泡泡,解解乏。”
“娘,女兒不孝,遠嫁了,不能給娘盡孝了,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您怎麼還親自動手!今個女兒伺候娘您吧!”
“好,好,咱娘倆兒一塊泡泡,就像你從前在家的時候一樣。”玉茹看着流雲收斂地接過藥匣子,往裡放藥材的樣子,開口道:“我兒,嫁了人,怎麼像丫頭似得學着伺候人了。”
流雲一聽這話,就知道孃親誤會了,“娘,您又多想了不是,我不親手伺候相公,那不是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嘛!”
玉茹這麼一聽,難免聯想到當初樑月香那賤人就是趁着她懷了流雲不方便伺候老爺的時候,使了手段爬上了老爺的牀,不由得唏噓了一番,當時的自己可真是個蠢得,還好女兒不隨她,精明許多。“可是,姑爺房裡有不安份的丫頭了?”要不,女兒怎麼會想到這些。
流雲試了水溫,解了衣衫拉着孃親一同坐進浴桶裡,“娘,你放心,流雲現在管着家,那些個丫頭,流雲還拿捏得住。”
玉茹看着女兒一臉自信的笑容,心裡信了幾分,“那你兩個婆婆沒意見啊?”流雲的嫡親奶奶去了三年後,玉茹才嫁進的沈家,這一輩子也沒什麼和婆婆相處的經驗,可俗話說得好‘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這當人家媳婦可是有大學問的。
平日裡通信不方便深談些什麼,流雲今個爲了讓孃親放心,把展家的事簡單得說了。
“我兒是個有福的,你婆婆對你可算是頂好的了,娘聽你這麼一說才真是放心了。”
“娘,您就放開心吧,婆婆早年在展院裡身份尷尬,處處受制,都熬了過來,現在這日子過得還不是和和美美的,您堂堂的嫡妻,這不犯大錯,爹還能……哎,娘,女兒看你這樣,真是心疼得緊。”
玉茹聽流雲這麼一說,話裡多少帶點她爲人處事還不如人家做妾的,來得有風範,頓時又急又惱,可對上女兒寫滿關心的大眼睛,玉茹嘆息了一聲,漏了氣。想着自己孃親的時候面子裡子都輸給了個賤人,三十有五了,又受小賤人的氣,她還真是挺不起腰板來說自己是個能幹的。“罷了,罷了,你們都大了,娘也不爭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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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不爭,不代表別人不動心思,你看桑採青那丫頭把爹迷得,我這個當女兒的,都不知道怎麼說!說句不好聽的,她以後要是打爹的主意,那您指着弟弟,也不是不能過,要是她咬上了弟弟,我們還不憋屈死!”流雲真是怒其不爭啊!
“流雲,這話可千萬不能再說了,你是嫁出去的女兒,讓你爹知道你幫着娘攙和孃家事,可有損你的婦德啊!”玉茹慌忙地制住女兒的話頭。
“娘,您別光指責女兒的婦德了,要是沒個有力的孃家幫襯着,女兒在婆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流雲雖然知道雲翔不會嫌棄她有個不爭氣的孃家,但夢裡那個嫁到方家的流雲所吃的苦,她還記得牢牢的,再看着桐城裡大娘那個拖累人的魏家,流雲一回來看着沈家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似下人的模樣,心頭的火都被點起來了。
玉茹看着女兒美目間露出的一絲寒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背過身子,站了起來,默不作聲地擦乾淨身子,着衣。母女兩人沉默了一陣,各自打理着自己,玉茹有些心酸,自己的無能拖累了女兒,流雲有些泄氣,孃親的性子,這內宅的手段可能連雲裳的一二分都夠不到。
“流雲啊!你跟娘說說吧,娘該怎麼做啊?”玉茹掐着手心問道。
“娘,女兒分析着,沈宅裡的下人們,都是沈家的家生子,當時那個樑月香爲什麼能輕易地爬爹的牀,說這背後沒那些個家生子使力,女兒是萬萬不會相信的,她區區一個賤婢,要銀子沒銀子,要臉面沒臉面的,怎麼能被下人們傳成仙子般的人物,他們不都是想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流雲原本也沒想通這一點兒,她從小的觀念,就是奴才是依附主子生存的,可當嫁到展家後,從老太太手裡接過了老太太的勢力,她還想不透,奴大欺主這個道理。
玉茹不被嫉妒衝昏頭腦的時候,可不是個蠢人,“天啊!他們竟敢動這等心思!”
“娘,你可別小瞧了他們,指不定以管家爲首的那一批,還想把桑採青扶植成未來的沈家姨娘呢!”流雲知道自己有些危言聳聽了,但她的夢裡,桑採青是得到了所有沈家下人的支持,最後把她們母女孤立了起來。
玉茹被流雲勾畫的慘淡未來給嚇壞了,但她仔細想想,這風向可不是在往桑採青那小賤人方向倒嘛!呵呵,她這個沈太太竟然還以爲自己佔了上風,處處當着老爺的面整治桑採青,消磨着那可憐的夫妻情分。“流雲,按你的說法,我不就無人可用了?”
“娘,你別慌,您的那些個配房都是可用的,她們的男人,你想辦法把人安插進爹手下的鋪子裡,假以時日,也不是不能和那些個家生子們抗衡,在加上展家和沈家合作,人員調動大,正是渾水摸魚的時機!”
“這內宅婦人插手這等事,會不會……”玉茹心裡有些猶豫,她可從來沒想過這些。“女兒,你這些手段可在姑爺面前做過,姑爺看起來是個精明的,可別惹惱了他!”
“娘,我做的事,都是我婆婆教的,雲翔默許的,相公幫着我在婆家站穩腳跟,我一心一意爲了相公操持整個家。”流雲說得坦坦蕩蕩的。“不過爹和相公是兩類人,您可別犯傻了。”
“可我還是做不來啊?”玉茹真是臉紅了。
“娘,我這有個嬤嬤,她的手段能幫得上你,再加上她的兩個兒子都拿捏在相公手裡,你看……”
“她是你大娘身邊的人,這等背主的奴才,能用得?再說,要是那個齊媽有本事,還能混成這樣!”
“娘,女兒是覺得能用上一用,這對手不一樣,結果當然不同!”流雲知道婆婆心裡對齊媽的手段也是有幾分欣賞的,特別是那給女人下藥的手段,流雲也不是個小白兔,要是桑採青真敢做出些什麼,她就要付出代價來。原本流雲沒打算這麼做,但她今個看雲翔的眼光,讓流雲不由得狠起來,她真想問問桑採青,爲什麼只要是她沈流雲的,就想染指!
“那好吧,拐個彎子再把人送進來吧。”
玉茹和流雲母女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貼己話,這夜深了,人也乏了,說話的聲音也慢慢小了下來。
“那個,娘,女兒還有件事要跟您說。”
玉茹被流雲含羞帶怯的聲音趕跑了瞌睡蟲,“嗯?什麼事啊?瞧你這臉紅的!”
“哪有,娘,今個相公跟我提了圓房的事,婆婆那兒的意思是,提前個半年辦了。”流雲爲了不磕磕絆絆地把話說清楚,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
“這是好事啊,娘剛纔給你搓澡的時候看了,一年半的時間,這身子骨都張開了,比娘當初還好上些。”玉茹本來看着小兩口的黏糊勁,還以爲出了孝後有些什麼了呢!這女人沒個孩子傍身,總是少了些底氣。
“娘,那就這樣了,睡了!”
“小妮子,這管家的手段一把一把的,說道這事,又跟個孩子似得。”
……
蕭家還沒有回覆雲翔的拜帖,雲翔當然不會浪費時間,青城是個小城,繁華的商鋪都聚在一塊地方,爲了在青城大展手腳,雲翔對青城已經很熟悉了,想着流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未嫁前,除了上香,這門都沒出過幾次,嫁給他後,忙前忙後的,更是沒個休息的。
低頭看了眼自己慣穿的騎馬裝,和腰間的馬鞭,搖了搖頭,換上了一件流雲特地帶上的,讓他談生意時穿得雲藍色長衫,配上深色馬褂,琢磨着掛上懷錶,會不會顯得老氣。
流雲一進屋就看着雲翔對着鏡子左顧右盼的樣子,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流雲,你來得正好,你說我這身行頭,要不要掛上個懷錶?”
“依流雲看,相公要是手持摺扇,那真是翩翩佳公子啊!”
“呃,那可不行,相公我今個打算陪嬌妻出門逛上一圈,還是穩重些好。”雲翔真是愛極了,流雲因爲他,拈酸吃醋的模樣,這心霎那間被漲得滿滿的。
“啊?”
“是啊,你把常服換了,我們出去走走。”
流雲被雲翔推着去換衣服了,存了小心思的流雲也換了一身水藍色的長衣,繁複的長裙,整個人看起來更顯娉婷。
雲翔平日裡看習慣了流雲的一身常服,今個這麼一打扮,雲翔頗有搬起石頭來砸自己腳的感覺,這嬌妻可要藏藏好啊!
“相公,不好看嗎?”流雲想着是不是今個的髮髻簡單了些,會不會不稱這身衣衫。
“咳咳,好看,在爲夫眼裡流雲怎麼都好看!”雲翔不由得想着等以後,旗袍盛行了,他的流雲穿上旗袍會是何種風情。
……
“大小姐嫁得可真好,你看見沒,今個陸陸續續送貨進府的人,姑爺對大小姐可真捨得。”
“這人各有命啊!命好,是羨慕不來的,你沒看見姑爺看大小姐的眼神,那真是能膩死人,最可貴的事,我們府裡那個貌美的丫頭,自以爲能攀上高枝,存了心思在姑爺眼前晃,可人家連個餘光都不屑給。”
“可不是嘛!平日裡被老爺寵寵就忘了自己是誰了!我聽說姑爺見了她,都吐了,都不自己照照鏡子,那身材模樣和大小姐能比嗎!才十三歲就想着勾男人了,哼,和她那個娘,是一路貨色!”
“怎麼,你還知道她孃的事?”
“噓,這可是沈宅裡禁忌的話題,我剛纔也是昏了頭了,說漏了嘴。”
“哼,不就是風流老爺和貌美丫頭間的那些個風流韻事嘛!怪不得老爺對那丫頭上心呢!合着還有這等子關係!”
“你們兩個,不好好幹活,在這裡碎嘴!啊!”管家耳尖,聽到兩嬤嬤碎嘴,大喝了一聲。
嬤嬤們縮了縮脖子,連連道錯後,散了開來。
等人都走光了,桑採青才滿臉掛着淚珠從轉角處走了出來,剛纔她們的話,桑採青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她的娘是沈家的大丫鬟,她是知道的,可她們爲什麼要編排她娘和老爺,她娘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她們那是嫉妒了才如此扭曲她孃的過去。昨天的事,她纔是受了委屈的那個,就因爲她是丫鬟的身份,她們才能毫無顧忌地編排她,她不甘心就這麼一直被人踩在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