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菲被這個消息嚇到了,她想不明白阿草怎麼會懷上天鴻的孩子,他們是怎麼走到一起去的。在雲菲眼裡雖說天鴻身份低了些,可和阿草在一起也仍舊有些不合適。雲菲的嘴裡乾巴巴得冒出一句話來:“幾個月了,看着好像有些日子了。”
“快五個月了,我看是個男孩,每天不吃些酸的,都開不了嘴。”阿草找了個帶有靠背的椅子坐下了,她都折騰了一天了,再站着說話會累着的。
雲菲看着阿草自說自話的動作有些彆扭,但臉上還是露着關切的吩咐桑採青說:“採青,上些酸甜的果子,再泡杯茶水。”
“天啊,這張臉蛋是怎麼回事?”阿草覺得在雲菲的身邊那就安全了,紀家不能拿她怎麼樣了,她就有了心思關心別的事。
“沒什麼,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採青雖然機靈,但還是沒有你那時候合我的心意。”雲菲生怕阿草察覺出什麼來,又岔開了話題追問道:“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是不是因爲這孩子?”
“小姐,你幫我保住我和天鴻的孩子,紀家人想奪走我們的孩子,還想要把我和天鴻分開了,賣得遠遠的,小姐,你就看在我伺候過你一場的份上,幫我出頭吧!”
“紀家人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幹什麼要分開你們?”
“都是阿草的錯,阿草的身份太卑賤了,配不上天鴻少爺,可我只是想默默地留在天鴻身邊,即便是沒名沒分,能幫天鴻生兒育女打理家事就滿足了。”
桑採青剛端着點心茶水進來,聽着阿草的願望,心裡直嘀咕,又是生兒育女又是打理家事,這心可真夠大的,就是正妻也不顧如此吧?
“阿草,紀家算什麼,他們憑什麼看不起你,他們原來不還是展家的下人嘛,現在的紀天堯也就是展雲翔的爪牙,都是一丘之貉,我一定給你做主,你別急!採青你去給阿草整理出一間房間來,阿草,你就留在這裡,有我護着,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來害你。”
“小姐,他們都是天鴻的家人,我……我並不想爲難他們。”阿草搖了搖頭。
“阿草,你就是隨我,太善良了,放心,要是天鴻心裡有你,我一定讓他明媒正娶了你。”
“小姐!阿草不敢這麼想。不行的,阿草不配的。”
“阿草!你看着我的眼睛,相信自己,你行的!”
“小姐,我真是太幸運了,能跟過你這樣好的主子。如果可以,我真想在伺候伺候你。”
桑採青看着眼前主僕情深的一幕,胃裡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看着一臉感激的阿草的眼神中帶着濃濃的審視,是她從前把別人都想得太癡傻了嗎?就連她當時沒有那正眼看過的阿草都能爬上紀家二爺的牀,還懷上了孩子,在展雲菲面前哭哭啼啼一下,就更上一層樓了,而自己自認爲聰明可又落入了什麼樣的境地?
桑採青回想往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對她無可奈何的沈夫人真是她想的那樣沒有手段嗎?不,這太可怕了,桑採青再也不敢深想下去,她不願意相信自己是假聰明,真癡呆。阿草都能一步一步往上爬,而她卻滾進了泥潭裡。
“咳咳咳……採青,我看你臉上的傷還是蠻嚴重的,那你從明天開始就別伺候我了,在自己的住處好好養傷吧,順便再調理調理自己的喉嚨,你的嗓子也治了不少日子了吧?”雲菲看着桑採青臉上的傷勢,就不能忘懷自己在展院裡的無力,在桑採青傷好之前她還是遠着她一些吧。
桑採青瞪大了眼睛,展雲菲的話打了她一記悶棍,她甚至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是怎麼失去信任的,是哪裡出現了問題?桑採青不想也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她不是展家的丫鬟,如果她離開了展雲菲身邊,那別說治病的藥就是正常的三餐她都有可能得不到,現實就是那麼殘酷,一點兒都不公平。
“小姐,我看她臉上的傷沒什麼大問題的,轉眼間就能好的。”阿草試圖讓展雲菲留下桑採青,她雖然嘴上說要好好伺候展雲菲,可不是現在啊!
桑採青一咬牙砰地一聲跪了下去,低着頭垂着眉,展雲菲和阿草根本沒有看出她臉上深深的不忿。
“我就是讓你好好休息,你這般是做什麼?我又不是不要你!”展雲菲生怕有人看見桑採青的舉動,還以爲她爲人苛刻呢。
“快起來吧,小姐這麼說了,就是真心想讓你回去養傷的,要是明天能好了,那明天就回來伺候吧,小姐你說是不?”
展雲菲本想着借這個機會把桑採青調開的,現在被桑採青可憐的樣子一弄,只能壓下心裡的彆扭,“我本就是這個意思,你去領了藥就回去歇着吧。”桑採青和阿草聞言都舒了一口氣。
……
紀家
“大夫,我兒子怎麼樣了?怎麼你下了針,到現在還沒有醒啊?當家的,我就說要找樑老大夫來,我不管,我就讓他給我兒子治療!”紀大娘看着牀上直挺挺得躺着的兒子嚷嚷道。
“你懂啥,人家樑老大夫不在桐城,再說了他又不是我們紀家的大夫,快別嚎了,大夫這婦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紀三生怕大夫聽了這話甩甩袖子就走了,只能一個勁得打招呼。
“我的醫術是比不過樑老,可令公子的病,我也會用心去治的,以我的經驗看,這傷得並不重,現在還沒醒過來,不是暈厥了,是睡着了,等酒勁過了,就會醒來的。”
“哎,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啊!”紀三狠狠地拍了一下牀柱,讓人送趕着夜路來的大夫回去。
“當家的,我想明白了,不就是塊肉嘛,咱不在乎,天鴻比那重要多了,那個女人仗着肚子裡的肉蹦躂着折騰咱家,着實可惡!”紀大娘得知天鴻爲了這事撞傷了腦袋,這顆心都要從嗓子口跳出來了,她覺得自己做錯了,要是她不是惦念着阿草肚子裡的娃,也不能讓人抓着了軟肋。
“你琢磨了半響就琢磨出這來?”紀三不住的搖頭,“晚了,你早幹嘛去了,不是你精貴那塊肉,非得養在大宅裡,送到窮鄉僻壤去,生了孩子再找個名頭抱回來,不就沒這件事了!”
“我……現在悔了還不成嗎?”
“哎……”
“當家的,你別這樣,你一這樣我心裡就打鼓,你說天鴻的腦子真沒事?不會撞傻了,也不會撞得糊塗了,呸呸呸,我這是說什麼胡話呢!”
“大夫不是說了嘛!啥事都沒有,不會醒過來就認不得人的,這醒來後肯定還叫你娘!”紀三沒好氣的說。躺在牀上的人轉了轉眼珠,動了動手指,可就是沒有睜開眼睛。
……
忙了一整晚的天堯前腳剛剛跨進家門,後腳就聽到了天鴻失憶的消息,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那不是真的,“爹,你再說一遍?”
“天堯,這可怎麼辦,天鴻誰都不認得了,連我們都不認識了。”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裝得吧?”
“天堯!你弟弟就是在不爭氣,還能連爹孃都不認嗎?那不是要氣死我們兩老了?”紀三瞪着眼睛呵斥道。
天堯皺了皺眉頭,“爹,我只是一時難以置信,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你知道的,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了。”
“別管他突然不突然了,趕緊給你弟弟治一治。”
“爹,你別急,大夫是怎麼說的?除了認不出人來,還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眼睛什麼的沒問題吧?”
“就是不認識人了,寫字什麼的都沒問題,大夫說什麼他查不出問題來,可腦子是複雜的東西,有問題也不是他能查出來的,你娘到現在眼淚就沒停過,我怕天鴻還沒治好,你娘就撐不住了。咳咳咳……”
“爹,你放心只要是病就有的治,桐城治不好,我們就去上海治療,兒子的腿就是到洋人醫院治的,他們可能對腦子裡的毛病研究得多一些。爹你先歇一會兒,我進去看看。”
“天堯!”
“媳婦,到底是個啥情況?”
“娘都哭暈過去了,我讓大夫開了些安睡的湯藥,讓娘喝着,否則再這麼哭,我怕會出問題。”
“嗯,那天鴻你看?”
“我試着在他耳邊提了提阿草的事,他就是一個勁得嚷嚷頭疼,這是我看……哎,太亂了。”唐梨仔細得問過大夫,他也覺得小叔子的病來得蹊蹺,可公公婆婆就是吃那一套,她也不好當着他們的面用計逼着紀天鴻說實話。
天堯露出一副瞭然的樣子,他深知天鴻的性子,讓他承擔責任真是難於上青天。“你受累了,家裡鬧哄哄的,大柱和大妞那邊你多費些心思,這裡的事我會弄好的。”
“你一夜沒睡了,撐得住嗎?”唐梨覺得自己累點兒沒事,天堯不同,他本來傷還沒有好全,還要忙招工開場的事情,這人又不鐵打的。
“給我煲個湯吧,我想喝,沒事,待會兒我眯一會兒,你幫我按按。等我把天鴻的事弄好了,我們就回上海去,那裡的火柴廠我和你哥是佔了大頭的。”
唐梨點了點頭有了念想處理手邊的這些事就更有力氣了。
……
展院
“咳咳咳……生了這麼個兒子,可真夠紀三受得了。”展祖望聽着紀天鴻做下的荒唐事,調侃得說,“再添上一碗飯!”
“爹,那個女人被雲菲收留了。”
“老爺,您的飯。”
“不吃了,撤下去!丟人!我不管了,誰愛管誰管去。雲翔,爹老了……”
雲翔嘴角一抽,“我在溪口招完工,去莊子裡看看吧。”
“爹,大哥,我吃飽了。”雲旭擦乾淨嘴,眼睛閃閃得看向展祖望。
“你雄威大哥說來接你了?”
“嗯,我說讓李叔來就行了,他非得表現表現自己親自來。”雲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可今個他這般失禮的舉動並沒有讓展祖望和雲翔出聲阻止。
“那你去好好玩吧,我聽說你姐給他織了件毛衣。用的是你最喜歡的深綠色的毛冷。”雲翔挑撥道。
“爹,別等我回來吃午飯了,我今個會很忙的。”雲旭摩拳擦掌道。
……
溪口
“招工的人數滿了嗎?”
“留在本地工廠的就快招滿了,可外地的幾間廠子,他們都還在考慮。”管事得把已經把記錄好的名冊遞給了大少。
在一旁張望猶豫的看見雲翔的身影都嘰嘰喳喳了起來,“你去問問,到外地的事,那是展大少,他一定不會矇騙咱們的。”
“別推,別推,我這就去。”
“展大少,我不識字,單子上寫得,我還是有些弄不清楚。”
“嗯,慢慢說,有什麼不清楚的,你就問,我親自跟你講。”
看着展大少如此親民的態度,被推上前的壯漢有些激動,“我就是想問問,這外面的工廠是做啥的,不會是挖煤的吧?”
“展家沒有煤礦,我要挖煤的做什麼,那些工廠都在大城市裡。”
“嗨,你這是啥話,挖煤的能要你那麼大個子的嗎?”後面的人一陣起鬨。
“我這不是怕嘛,雖說這光棍一條,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手裡又沒有地,這麼好的待遇,管吃住,我心裡不是不踏實嘛!”
雲翔開得條件是比桐城裡僱傭長工的錢高了些,“這種離鄉背井的事,多考慮考慮也是應該的,雖說管吃管住,但吃的是大鍋飯,睡覺也不是一人一間的,不過要是表現好,工錢和待遇都是可以調整的,有上升的空間。你們都想好了,按了手印出去的,先那一份安家費。”
“大爺說得實誠,我相信,這到哪裡按手印啊?”
“這邊按手印,登記姓名戶籍,那邊領錢。”
“大爺,大爺,那邊來了批挖煤的,會不會是來找麻煩的?”
“鄉親們,都到後面來,先把人攔下來問問是怎麼回事。”雲翔看着手無寸鐵的人,覺得應該不會是鄭仕達讓來鬧場的,要鬧場也不會派這麼一批弱兵殘將來。
“大爺,大小姐從莊子裡出來了,也往這邊來了,要不要我們帶人去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