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漫天不應該爲這樣的話而高興。
但她確實心裡面有了一絲絲的喜悅,這種感覺很矛盾,也很微妙。
“但你要知道,在整個正道盟能夠做主的人,通常都不是你喜歡的人,因爲他的做法會得罪太多人,只有這樣才能夠在正道盟盟主的位置上待更久。”
七夜沉默了一小會。
“那麼,我想在這裡問你幾個問題,我想要聽你的親口回答。”
沒有等劍漫天答應或拒絕,七夜直接接着說道:“當年韓仙梓和顧惜寒,他們是吃了你給的暴體丹,才變成如今的傀儡的,是也不是?”
這是七夜第一次質問劍漫天。
劍漫天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她以爲這種問題應該早就被默認。
那種無關緊要的人……
“那不是無關緊要的人,那是我曾經的同伴,我再問你一遍,是你給他們吞服的暴體丹,才讓他們最終變成了現在的傀儡,是不是。”
“是。”劍漫天咬了咬牙,承認道。
“那種暴體丹裡蘊含一種可怕的死氣,當年墓村牧家全部消失的案子,是你們所爲,是也不是?”
“不是。我們當時只幫了一個忙,但幕後是誰我們同樣不知道。也許父親他知道,但我絕對不知道,這一點我不會騙你,你應該明白。”
七夜點頭,無論劍漫天回答的是對與否,他擁有七巧玲瓏心,所以他看的不是劍漫天表面上的回答,而是她的內心。
內心對於這些問題的第一反應,這纔是七夜看到的,在意的東西。
“你們在外面建立的死城,現在已經研究到什麼程度了,一旦被控制成爲傀儡,究竟還有沒有恢復原樣的可能?”
劍漫天猛地擡頭,很快她似乎回想到什麼,恍然大悟道:“原來當初尾隨他們回來的人是你!難怪你會知道那麼多,連死城都已經被你知曉,看來是瞞不到你了。”
“不錯,被控制成傀儡,自然有復原的辦法。但這種辦法不要說我,就算是父親現在,都暫時沒有掌握。”
“也就是說,這種方法同樣存在,只是存在在交給你們這種技術的幕後之人手上,而你們並沒有學會。”
“是的。”劍漫天說完後,繼續沉默下來。
她知道,說了那麼多,等若是把自己骯髒的手段展現給七夜看,而迎接她的將是更加疏遠的偏離,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有一天會被迫面對。
七夜問完這些問題以後,同樣也沉默下來。
場面冷清下來。
此時的月光悄然上移,落在了樹梢的位置,把斜影拉得細長。
“我知道了。那麼,兩天以後,正魔兩道的和談,還有人妖兩道的和談,希望你告訴劍封雪,讓他來參加。我相信,這對於你而言,並不是難事。”
是的,這並不是難事。
真正難的事,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事。
劍漫天沒有去阻止七夜離開,自始至終兩人都保持着一段無法逾越的距離,而這種距離在七夜離開的身影中,在變長。
兩個時辰後,深夜的大堂上。
劍封雪拿着手中的一封信,他跟今何夕一樣仔細地端詳
,然後眯起眼睛來沉思。這是七夜最後離開的時候丟給劍漫天的,劍漫天自然有自己的手段,讓這封信出現在劍封雪的手上。
自然,看不出破綻的。
信是七夜寫的。
寫的什麼,站在一旁的劍漫天看不見,她也不需要看見,她只要知道,現在劍封雪臉上的陰晴不定。
但他什麼都沒有跟劍漫天說。
“兩天後,我們去七夜城。”劍封雪掃了劍漫天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看出了什麼,還是說他只是叮囑一下自己的女兒,然後就離開了大堂。
……
七夜城很熱鬧。
跟昔年的七夜城比,此時的七夜城更加像一座城,而不是一個被魔修佔據了的據點。
在七夜城存活下來的修士嘴上不說,但他們都漸漸放下了那時七夜連續屠戮七天七夜的行爲,忘記了城牆上灑滿的鮮血和流淌猩紅的長街。
煥然一新的七夜城,煥然一新的七夜城城主,七夜。
今天迎來了兩方重要的人物,用劍漫天的話來說,就是本應該老死不相往來的兩撥人。
正道盟和幻神殿的到來,讓今天的七夜城更加得熱鬧,只是這種熱鬧裡面,卻平添了一種陌生味道。
“劍盟主。”今何夕跟劍封雪點頭,畢竟當年放出妖族百族,有劍封雪的幾分功勞在裡面,只不過他們本來就是相互利用關係,所以只有點頭之交。
“幻妖帝。”劍封雪叫出今何夕在外界的稱呼,很客氣地道。
“我本以爲,他只是隨口說說,爲了誆我來編制的理由,實在沒有想到你今天真的會來。”
劍封雪看着面帶微笑的今何夕,他的心裡很是詫異,因爲哪怕是他,也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能夠請動今何夕,請動如今的妖帝親自前臨,但七夜卻有這樣的本事。
今何夕挑眉,淡笑,不語。
他總不能跟劍封雪講,自己是來見自家師弟的。
如果真的這麼講,劍封雪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輕鬆了。
“兩位,城主已經在內設好了酒宴,有請兩位大人前往大廳。”很快,過來接引的修士就給他們引路,一路來到了大廳,大廳裡七夜早就已經入座。
和他一同入座的,還有雪靈族的三雪兄妹。
此次來的人很少,今何夕只帶了一個鳳凰,劍封雪也只帶了他的女兒劍漫天。
大家依次入席而坐。
“那麼,我也就長話短說了。這一次請大家來到七夜城的目的,想必諸位也已經聽說過了。”見該來的人都來齊,一個個入座以後,七夜開口道。
“沒錯,戰事已經持續了太長的時間,這樣的環境並不符合我們各自的利益,想必大家都有一種相互制肘的感覺。”
“所以我想要說的,就是和談。不管是正魔兩道自古以來的恩怨,還是人類與妖族千年的宿怨,能夠和談解開的,我們就現在解開。”
“但理由呢?我們憑什麼聽你的,就憑你一句影響了大家的利益?妖族和人類,千萬年的仇恨,被鎮壓的怨憤,就會統統因爲你這一句話而消失不見?”
開口說話的是鳳凰,她沒有顧忌地反問七夜。
在她看來,人類和妖族和解,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讓人覺得可笑了。
怎麼可能?
人類封鎮了那麼多年的妖族,就因爲七夜一張嘴,就能夠解開這樣的仇怨,那他不是人,是天道,是最高的意志,用絕對的力量來讓雙方不敢反抗。
但很可惜,七夜不是。所以鳳凰才覺得好笑,又有些憤怒。
七夜有些能夠理解鳳凰現在的感受,他隨即道:“但是如果我告訴你,人類和妖族的仇恨,其實是一個陰謀呢?”
七夜簡單的講述了一遍自己在星路的所見所聞,他不可能逢人就講述一遍這種不可思議的經歷,也不會所有人都相信他說的話,但他今天講給這兩方聽,也有自己的道理。
他們一個是正道的最大盟派,一個是妖族聲望最高的幻神之主。
只要他們知道了這件事,那麼不用自己去開口,消息就會慢慢擴散開來。
“你說人類和妖族的衝突,封鎮百族妖修的人類至強者,其實是一段星空派來懲罰人類的意志?你這個理由,編的故事是不是太可笑了?”
“是很可笑,但這就是事實。如果是我想要編一個理由,也不會找那麼蹩腳的,甚至荒誕不羈的理由。”
wωw⊙ Tтkǎ n⊙ ¢o 七夜的言下之意,既然我敢說出這些話,無論它再多麼荒誕不羈,它都只能是真正的事實。
“但你這話,早在很多年以前,君子風就已經跟我講過。而那一次的結果是,我被打進了鎮獄界,而君子風則灰溜溜地帶着他的劍仙殿隱居式微山。”
今何夕臉色不變,卻說出了一段讓人色變的往事。
劍仙殿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君子風爲什麼會隱居青州式微山,一直都是當年諱莫如深的一個謎。
如今今何夕親口說出了這個謎的謎底。
“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現在掌秤人被師傅和父親拖延着,暫時不會把目光注意到我們頭上。就算他真的注意到了,應該一時半會也騰不出手來對付我們。”
七夜聽到今何夕的話也是一驚。
他一直沒明白爲什麼今何夕會出現在鎮獄界,原來也是遭到了掌秤人的攻擊?
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君子風和昊蒼的計劃就已經暴露在星空下,導致他們受到不同程度的追殺。
“何夕你……”鳳凰看了今何夕一眼,她的眸子晶瑩剔透,帶着一種天然的柔媚,既然今何夕都已經主動開口,在場都是聰明人,當然聽得出來話裡的意思。
七夜說的話是真的。
今何夕這是在間接地幫襯,他相信七夜說的話。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鳳凰還是明智地選擇了沉默,沒有再去刁難七夜。
“那麼接下來是正魔。我想,正魔兩道的衝突,劍盟主的認知應該不會比我少吧?雖然你是樂得如此,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但現在人類到了這種時候,已經容不得再有半分差池了。”
“你既然瞭解得那麼清楚,你也應該知道對於我來說,人類未來和個人利益,我的抉擇會是什麼。”
“那你也應該知道,如果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我會做些什麼。”
“你是在威脅我?”
“不,你還不值得我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