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仁者之心

距離西林澤不遠處,有着一座小山,小山之上的樹林中,是一大片嶄新的墓園,粗糙的青石石碑之上,戰槍刻下了陣亡騎士的名字,微風吹來,樹枝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似有人在無聲飲泣,

方淸霜跪坐在父親的墓碑之前,看着冰冷石碑上那個熟悉的名字,默默的抽泣着,瘦削的雙肩劇烈聳動,看上去分外的可憐,

林楓沉默着站在一旁,看着這遍地的新墳,心中也是極爲感傷,

戰死之地便是埋骨之所,這是玄甲重騎的規矩,爲了玄甲重騎的榮耀,千年來不知有多少騎士倒在了戰場之上,這樣大大小小的墓園,在落雲宗領地之內,還不知有多少,

好在這一切終於暫時結束了,天南以南已經全部歸於落雲宗,以後玄甲重騎走上戰場的事情,再也不會那樣頻繁,

站在小山之上,可以看到西林澤的另一邊,到處都是騰起的煙塵,與澤地這邊的安寧平和完全不同,落雲宗的軍隊正在把戰火燃遍昆玉宗的領地,新舊秩序的交替中,殺戮自然是少不了的,

昆玉宗的領地上,正在經歷一場劫難,這場劫難是由落雲宗的大軍帶來的,

數百萬大軍衝入昆玉宗領地之內,各個城主麾下素質良莠不齊,發生殺戮、劫掠之類的事情也是極爲正常,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林楓對於這一點倒是能夠看得開,幸好這次勝利的是落雲宗,若是勝利的是聯軍騎士,那麼此刻承受劫難的便是落雲宗領地內的黎民了,而且按照昆玉宗和血月宗以往的行事風格,等到他們收手的時候,落雲宗領地內的黎民恐怕都剩不下多少,

“唉,造孽,真是造孽。”莊老的聲音陡然在林楓心中響了起來,

林楓看向楓靈墜空間之內,只見莊老眉頭緊鎖,搖頭嘆氣:“真是作孽啊,血腥之氣竟然如此濃烈,你們落雲宗的軍隊不知殺了多少無辜的黎民百姓。”

林楓傳音道:“師父,非常之時必須要有鐵血手段,現在的殺戮是爲了以後的安定,我們落雲宗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莊老哼道:“殺那些城主的軍隊也就罷了,那些升斗小民何辜,竟然也是遭此劫難,唉,真是作孽。”

林楓笑了,這樣的事情在玄武大陸上太常見了,師父這個威名赫赫的殺手之王,居然也如此看不開,

“師父,你不是說過,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們可以隨心所欲麼,你還說過,勝利者是不受審判的,現在勝利的是我們落雲宗,擁有強大力量的也是我們落雲宗,爲了將來的安寧,暫時使用一些霹靂手段,也是應該的吧。”

莊老哼了一聲:“我說過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強盜世界,不代表我喜歡這個世界,更不代表老夫喜歡殺戮,黎民也有生存的權力,讓他們無辜死去,總是不該,這樣沒有節制的殺戮,最是可恨。”

林楓苦笑一聲,這樣的事情,他還真的不太同意莊老的意見,

覆巢之下無完卵,昆玉宗和血月宗都是領地內的黎民供養起來的,如今兩大宗門覆滅,落雲宗大軍掃蕩天南以南,出現無辜黎民的傷亡,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而且葉紫已經命令過不可亂造殺孽,對於那些敢於反抗者格殺勿論,這已經是足夠體諒黎民百姓了,數百萬大軍的行動,要想沒有一點兒問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莊老知曉林楓的心思,輕輕嘆了口氣,忽然蒼涼的吟誦起來,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其詞哀婉低沉,似有着無盡的感傷,又帶着無限的憐憫之意,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林楓聽了,看着澤地對面騰起的煙塵,眉頭微微皺起,

雖然聽得不太明白,可依然是感受到了其中無限悲憫之意,

玄武大陸,宗門林立,彼此攻伐,征戰不休,無論誰勝誰負,誰興誰亡,這最苦的,還不是領地上的黎民百姓麼,

莊老輕輕嘆息一聲:“這是我家鄉的一首俚曲,感慨的是興衰存亡的道理,想來你也能聽得明白,世上哪有永遠存在的宗門,爭來爭去,都不過是一場空罷了,而最終受苦的,卻是那些最卑微的黎民百姓,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夕溫飽罷了,可是他們最簡單的願望,卻常常無法得到滿足,戰事一起,他們又是最爲孱弱的一羣,誰都可以輕鬆的虐殺他們…………”

林楓默然片刻,輕聲道;“師父,沒想到你老人家居然有這樣一幅仁人之心。”

“小子,其實你和我是一樣的人,不然老夫也不會選擇你做我的關門弟子。”莊老沉聲道,“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混蛋了,要想改變,便需要重建這個世界的秩序,老夫初來此地時,也是滿懷豪情,可是最後卻走上了彎路,小子,你的資質不錯,若是有機會的話,應該嘗試重建這個世界的秩序,讓這個世界不要這麼混亂,不要再有這麼多殺戮,黎民百姓多一些活下去的機會。”

林楓苦笑一聲:“師父,你老人家太看得起我了吧。”

玄武大陸何其廣大,重建這個世界的秩序,這不是要人命麼,

“我只是說,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嘗試一下。”莊老沉聲道,“你的資質遠非你自己所能想象,將來成就不可限量,絕對要在老夫之上,我們家鄉有句話,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你逃不掉的,即便你無法改變這個世界的秩序,在你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內,也是應該做些改變,比如,眼前的這些。”

林楓默然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的確,在戰場上他是個天生的戰士,可是骨子裡他並非是嗜殺之人,沒有任何理由去殺死一個無辜的平民,他是絕對下不去手的,

澤地對岸飄過來的濃烈的血腥之氣,也是令他無比的厭煩,他也是在一直提醒自己這是戰爭,才勉強忍受下來,

不過黑狼軍和赤虎軍已經是全軍覆滅,這已經不是對稱的戰爭了,而完全是一邊倒的血腥屠殺,

“那就阻止這一切吧。”

林楓微微搖頭,輕輕一揮手,一塊小小的令牌便出現在了他的手裡,

落雲宗的宗主令,

靠着這塊令牌,林楓可以命令所有人,甚至包括長老會的武者,自從葉紫把這塊宗主令交給他之後,他還是第一次使用這個令牌,

林楓再次揮手,幾張最高等級的傳訊卷軸出現在了他的手裡,

落雲宗的傳訊卷軸過去是由溫侯提供,現在則是由林楓製作,相對於符道裝備,製作這種傳訊卷軸是更爲簡單的事情,

快速的在卷軸之上寫下命令,然後把宗主令分別在幾張卷軸上按了一遍,林楓收起宗主令,把卷軸一一的捏碎了,

一道道光華沖天而起,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後,林楓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此時他覺得極爲安心,至少他已經做了他能夠做的,

“小子,你做得很好。”莊老微笑道,“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無法改變他人,但我們應該遵守我們的本心,我們不喜歡殺戮,那麼當我們有着力量的時候,就要制止這樣的殺戮。”

林楓苦笑一聲,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那些接到命令的統領們該如何感想,葉紫又會如何想,

他沒想到莊老竟然有如此的志向,竟然想改變這個世界的秩序,不過他可沒有這樣的野心,那無疑是太狂妄了,

他想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守護在葉紫的身邊,永遠爲她遮風擋雨而已,至於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他無法改變,也沒有改變的興趣,

他只是林楓,一個連武者也不是的小人物,改變世界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別人去辦吧,

“小子,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莊老知曉林楓心思,呵呵笑了起來,“這人生在世,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命運之手推動着你不斷向前,你的資質註定了你不可能平平庸庸的呆在這天南以南,你必然會去更爲廣闊的世界去闖蕩,到了適當的時候,你的想法或許就會改變。”

林楓聳了聳肩,未來的事情誰能掌控,關於命運之類的東西虛無縹緲,他從來就沒有信過,未來的事情,未來再做決定,現在的他只能是努力做好自己,

…………

進入昆玉宗領地內的玄甲重騎原本是五個大隊,蕭楊的第八大隊遭遇金鱗衛全軍覆沒,如今還有四個大隊,分別是第二大隊,第六大隊,第七大隊和第九大隊,

“柳輕舞這丫頭果然夠狠,不過也真是愚蠢。”第二大隊統領秦大帥哥站在昆玉山脈之中,看着滿眼的廢墟,無奈的搖了搖頭,

燒燬山門,拼死一戰,固然可以提升士氣,可是卻完全斷絕了自己的後路,這樣的行爲在秦昊看來,自然是無比的愚蠢了,

“咻。”

陡然一道光華從天上落下,在他的面前凝結成一個小小的光幕,

光幕之上有着一行小字,還有着一個令牌的印痕,

“宗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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