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驚惶失措的聲音從譚宏達的身邊響起。
不僅僅是譚宏達,就連劉政啓等人也是身不由己地轉過了頭去。
在戰場的南方,無端端地起了一陣紛亂。
一隻二萬人的隊伍向着後方主動撤去。
沒有任何軍命,沒有任何號角,他們就這樣自作主張地向着後方撤退了。
劉政啓臉色鐵青,連帶聲音都因爲過度的憤恨而變了聲調,他豁然怒喝道:“好一個程家。”
“唉……程家,這個牆頭草啊。”譚宏達無奈的苦笑道。
“程玄風也是個精明人,應該知道,就算是此時向許海風示好,也得不到太大的利益,爲何還要出爾反爾,與我們翻臉呢?”他身邊的譚輿圖輕聲問道。
“是啊,爲什麼呢?”劉政啓喃喃的問道。
如果,程家的當權人是他,他一定不會錯過這最後的一線希望了。此次二家聯軍北征,無論是對於程家而言,還是對於劉政啓而言,都是最後一搏的機會了。
若是今次北征不成,不能在許海風大軍南迴之前,取得京師,他們就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在他們看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唯有同舟共濟,才能度過這一難關。
但是,程家的這一突然撤軍,卻將他們的全盤計劃盡數打破。讓譚宏達等人興起了後繼無力之感。
雖然說這次的北伐重要無比,但是在南方卻依舊不能傾巢而出。麒麟軍團的十萬大軍之中,真正踏上陸地的,卻僅有八萬人。而其餘的二萬精銳,卻是固守地盤,做爲他們最後的落腳之處。
凡事都要爲己留一條退路,這是譚宏達爲將多年的第一準則。
若非如此,可能他早就死過不知多少次了。
所以,在這裡的十萬大軍之中,其實尚有二萬是程家的殘兵敗將。這些人自成一軍,一直跟在大軍之後前進,不緊不慢地追隨着。
但是,任憑譚宏達智慧通天,也無法知道在這最重要的關鍵時刻,程家的那些懦夫,竟然就此掉了鏈子。
他們竟然就在二軍即將開戰的時候,發動了叛逃。
“這羣不得好死的兔崽子。”
守衛的將領高聲喝罵道。
只是無論他們怎樣喝罵,程家的那一驃人馬都像是吃了興奮劑般,快速而整序的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了戰場。
※※※※
“這是什麼?陷阱麼?”
站在城牆之上的許歷虎第一眼看去,就想到了陷阱這二個字。
譚宏達帶兵,軍紀森嚴,只要看看十萬大軍佈防城外,一切均是井井有條,一目瞭然,就知道他確實是一位極有手段的將領。
那麼,此時突然出此變故,還是毫無徵兆的,又豈能不讓人心中生疑。
與此同時,張晉中也是莫明其妙地看着前方,他帶兵打仗數十年,什麼詭異的陣法沒有看見過,但是如同這般突如其來,毫無道理的軍隊調動,卻還是第一次看見。
他的手一揮,號令傳出,右側的一萬騎兵,緩緩列隊而出,避開了麒麟軍團的中軍大營,遙遙地拽着這羣像是突然要遠去的軍隊。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在許海風臨去之前,蔣孔明曾經造訪府上,對他說過,南方若有變故,不求有功,只求無過足矣。
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無大錯,與譚宏達這等戰場老手交鋒,要謹慎謹慎,再謹慎,萬萬不可有一絲半毫的粗心大意。
就在這時,城頭之上的許歷虎突然大聲叫了出來:“看……”
衆人扭頭望去,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泛起了一點小小的黑色。
漸漸地,靠近了。他們豁然發覺,這竟然只是一匹快騎而已。
一個人,竟然是隻有一個人驅馬而來。
此馬之快,天下無雙,遠遠地,開始之時,尚是隻見一顆沙粒般的小點,然而,只是片刻之間,便已變成了蠶豆大小。
逐漸近了,遠方的那道急驟的馬蹄踏地之聲,已是清晰可聞。
“來者何人。”
一聲暴喝,出自城頭許歷虎之口,在他的心中隱隱想到了一個人名,但是,他卻絕對不敢相信,此人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戰場之上。
“二虎,是我。”
來人一聲輕呼,雖然聲音平淡無比,但卻是綿綿不絕,縱觀整個戰場數十萬大軍,都聽得是清清楚楚。
“主公……”
許歷虎驚呼一聲,驟然大聲喝道:“主公來了。”
他的這聲暴喝彷彿一顆炸彈般在戰場之上炸了開來。
“噢……”城中鐵血軍的戰士們放聲吶喊起來,在這些原本就是吐番國的臣民心中,劉政啓算得老幾,唯有迎娶了公主的許海風纔是他們心中唯一的帝王。
若非張晉中執意不允,他們早就在許歷虎的帶領下衝出城去,把面前那羣只會玩水的泥鰍打個稀巴爛了。
城外的張晉中擡起頭來,遙望城頭之上出現的那道熟悉身影,他的心中終於做出決定,黯然一嘆,深吸一口氣,用盡丹田之力,大聲喝道:“主公萬歲。”
整個戰場之上彷彿靜了那麼一靜,隨後鐵血軍的戰士們放聲大吼:“主公萬歲。”
“主公萬歲……”
霍然間,城中涌現出一股更大的波浪,那無數的百姓都放開了喉嚨,聲竭力撕地狂呼着。
漸漸地,就連天鷹軍團的士兵們也陸續地加入了這雷霆海嘯般的怒吼之聲。
許海風滿臉微笑,站於城牆之上,他的聲音綿長有力,縱然是這般驚天動地的狂呼亦是無法掩蓋他的話語。
“許某不才,北伐匈奴,歷經三月。”
每個人的耳中都聽到了這番話,歡呼之聲頓時停歇了下來,他們凝神細聽,等待這位天之驕子的最後答案,整個戰場亦是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許海風的目光在眼前的勇士們身上飄過,看到了對面那高高豎起的“劉”字大旗,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絲冷笑,他的聲音依舊高昂無比,傳遍了整個滄州城:
“至……今曰起,世上再無匈奴二字。”
“吼……”
如果說剛纔的歡呼聲是一顆小石子投入了水池之中,那麼如今的怒吼就像是將整座泰山驟然間投入了江河之中,濺起了無窮無盡的波浪。
“主公萬歲……”
這一次,洶涌澎湃的狂喊之聲真正的充斥於整個天地,無論是天鷹軍團,還是鐵血軍,都已是熱血沸騰,上至張晉中,下至一個普通士兵,都放聲吶喊着。
內府之中,經過了城中名醫施以妙手,終於保住了一條老命的路鼎盛,突然之間,在他的那雙老眼昏花的眼睛中流出了二行混濁的淚水。
匈奴,這個好比大山一樣,壓在漢人頭上數百年的二個字,從今天起,終於再也不復存在。
在一年之前,當匈奴人竊取了大漢北方的半壁江山之際,從來就沒有人敢有這樣的想法。
大漢立國數百年間,不知多少英才之士,他們夢寐以求的願望,終於在今曰實現了
強烈的喜悅和驕傲的民族感衝擊着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的喉頭已然沙啞,但是他們依舊放聲大喝着,在這一刻,除了發出最大的聲音吶喊之外,他們已是再也沒有其他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狂喜了。
※※※※
遠遠的,劉政啓的臉色已然由青轉白,他的口中喃喃細語。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白癡也可以看出,這場所謂的戰爭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譚宏達神色黯然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雖然他們依舊握緊了手中的兵刃,但是在他們的眼中,已是毫無鬥志。
他們也是漢人,也想加入這盡情的歡呼聲中,但是,他們做不到,因爲他們的立場是敵對的。
但是,在這個時候,要想驅使他們去攻擊那代表了整個民族驕傲的英雄。
譚宏達的笑容中充滿了苦澀。許海風怎麼可能那麼快回來呢,莫非真是蒼天的眷顧,莫非劉家的氣數真的已經到頭了。
“殿下,我們走吧。”
“走?哪裡去?”劉政啓無助地問道。
“回去,回到南方。殿下,在水上,我們麒麟軍團還是一枝獨秀,無論是程家,還是許海風,都不可能在大海長江上與我們決戰。所以……”譚宏達低下了頭,但是他聲音一樣的堅定無比。“只要老臣在一曰,就決不容任何人動殿下分毫。”
“水上麼?”劉政啓的情緒一陣波動,在他的心中,有一個聲音在不住地吶喊着,我不要水上,我要京師,我要整個大漢。
只是,擺在他面前的事實,已經徹底的擊潰了他心中的那點奢望。他只是想要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是,他已經做不到了。
劉政啓遙望北方,他的思緒回到了皇宮大火的那一曰,他曾經立誓,終有一曰,要回返京師。然而,今曰,他迷茫了,因爲他十分清楚,這個誓言,在他這一代只怕已經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那麼,他應該何去何從,
何去何從……
(未完待續)